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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小廝怔了一下,方言都出來了:“您忘了,恁不喜歡別人進屋子,灑掃的人都是在恁快到家之前來清整,順便燃香?!?/br> 空氣里清冽甘甜香味若隱若現,不存在沒燃香的說法。 小廝疑惑道:“是他們今日偷懶沒打掃嗎?” 若是真的偷懶了就好了。 周遺昉垂下眸,走到正中的瑞獸香爐前,提起雕刻成海上仙山的烏木蓋子。 仙山上的仙人鳥獸在裊裊青煙中活靈活現,里面沉香木塊靜靜的燃著,才燃了一個小小的角尖。 看來侍女今日打開門來打掃離他回來的時間確實不到一刻鐘。 窗戶上安的是琉璃,小花妖推不開,不可能從窗戶出。 她能跑的時機只有侍女來打掃屋子的時候。 也就是說。 那個小花妖才跑不久。 周遺昉反倒不是那么惱怒了,手往后一撐,躍到高腳幾上坐著,黑色皂靴蕩了蕩。 還不到一刻鐘,那么小一個小東西,跑斷腿也跑不出府去,翻門檻就夠她哼哧哧翻半天了。 倒是他看走了眼,小東西還挺大膽,有點意思。 有點意思也沒用! 他才不憐香惜玉。 等他抓到她了,看他不一把捏碎她的脖子。 周遺昉狠狠戳了一下鈴蘭花:“紅葉,給我牽條惡犬來,鼻子要靈點,聲音要兇點,身板要壯碩點的。” - 寒風瑟瑟,竹影搖曳。 周遺昉牽著狗久久不能回神,紅衣小廝擔憂地問道:“阿郎?” “阿郎你怎么了?” 周遺昉冷呵了一聲,搖了搖手里的繩子,揚眉反問他:“你說怎么了?” 胖嘟嘟的小土狗一肚子奶,走三步摔一屁股蹲,黑黝黝的眼睛盯上了周遺昉的鞋尖,一把抱住,小米牙嵌進鹿皮里磨,發現咬不動昂頭沖著它嗚嗷嗷叫喚。 周遺昉移開腳,腳尖上一坨亮晶晶的涎水:“這就是我讓你找的猛獸。” 看那只小狗一眼,他就氣一下:“奶狗?猛獸?吃這么飽也不怕跑著跑著就吐奶了?!?/br> 紅葉:“三花她娘生了七只,三花是里面的狗王,最護食,搶奶搶得最兇?!?/br> 周遺昉:“換它娘。” “三花她娘剛生完崽不久,那么兇,我怕您牽不住啊。” “要不試試,三花也是獵犬嘛,您要找啥給它聞聞,說不定能行呢?!?/br> “……” 行吧,雖然還算不上犬,但好歹也是純正的狗。 周遺昉揪起三花的后勁皮,無奈地和它對視了一眼,將它提溜到鈴蘭花前。 三花小鼻子亂動,沖著鈴蘭嗚嗚威脅出聲,掙扎著往后退。 周遺昉嘗試著將它放地上,它就跟聞著味兒一樣竄了出去。 周遺昉跟在它身后走,一路跟到竹林里去。 竹林里,小肥橘正撅著屁股趴在竹鼠洞門口。 竹鼠洞里的一窩竹鼠早就冬眠了,完全不知道此時家里闖入了一個小人兒。 這個闖入者揪著一團貓毛,瑟瑟發抖。 小竹鼠睡夢中拱了拱,縮在鼠娘親的懷里發出撒嬌般的叫聲。 小人兒蜷縮著,她好冷。 身后不遠是竹鼠一家,身前是喵喵叫的肥橘。 不管是貓還是鼠,它們巨大無比的爪子都能將她撕碎,古藺蘭僵持著不敢動。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這時,肥橘忽然將腦袋縮了回去。 古藺蘭聽到外面傳來地裂一樣的聲音,好像有什么在過來,腦袋上的土層和落葉都在顫抖,頭頂上肥橘發出咕嚕嚕的威脅聲,接著小狗子短促的汪汪聲也響了起來。 周遺昉用腳隔開兩只撲在一起,你咬我脖子,我撓你腦袋,胖的分不清腦袋和屁股的肥橘崽和三花狗崽。 紅葉連忙上前,一手抱住一只,主動走遠避嫌。 周遺昉望了一眼非常規整的竹鼠洞,本能地覺得小花妖就在里面。 他俊美的臉龐低下來,漆黑的長發滑下,越發襯得面如冠玉,唇若涂脂,鼻尖側方小紅痣越發妖孽。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從懷里摸出一枚火折子,扭開竹帽,吹了兩下,火焰“蓬”地一下燃起來。 橘黃色的火光,謫仙般的公子。 漫不經心地提起緋袍袍角,蹲在竹鼠洞前,將拿著火折子的手伸進去。 古藺蘭凍得實在受不了,差點就要沒理智地縮到竹鼠一家的腹毛里去,就算被撕碎也比大冬天活活凍死好。 然而忽然出現的火光驅散了她的不理智,竹鼠洞粗糙的土墻被照耀成溫暖的金赭色,寒冷和黑暗被驅趕,一只白玉般的大手出現在洞口。 那只大手,干凈,潔白,連指甲都生得格外好。 大手的影子占滿了整個小土洞,也覆蓋滿了古藺蘭嬌小的身軀。 她被凍得冰涼僵硬的手指哆哆嗦嗦向前伸去,火光只能溫暖向光的那一面。 不夠,根本不夠。 那只大手那樣大,只要她鉆進去,完全可以整個包裹住她,溫暖她。 凍僵的小腦袋忍不住向前點了點。 古藺蘭扶著竹鼠洞的小土墻站起來,雙腿僵直早已感受不到知覺。 站起來的同時險些摔倒在地。 好在她扶著墻,踉踉蹌蹌地撲進他大手里。 扒著他虛握著火折子的拇指,古藺蘭低頭鉆進他掌心,冰冷小巧的膝蓋蜷到心口,她將自己像小蝦米一樣縮起來,躺在他掌心上,忍不住用臉蛋蹭了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