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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嘔血了嗎 第100節

    “如今, 本宮即將冊封皇后, 是為圣上嫡妻,與圣上琴瑟和鳴,相伴百年。你卻不顧宮禁, 深更半夜, 出現在本宮內殿……”

    她刻意頓了一頓,聲音再度甜膩起來, “你不就是想要,與本宮私.通嗎?”

    “私.通”二字一落,他整個人震了一震, 望著她的一雙桃花眼微微睜大, 看起來有些懵有些愣。

    一向冷靜自持的男子,何曾露出過這般神情。

    她卻不以為然,目光看向他身后那紛紛揚揚的杏花樹,“你如此穿戴,還站在那里,等我開窗一眼看見, 不就是蓄意勾引于我嗎?”

    她笑得冰冰涼涼。

    烏發玉冠,形容整潔,今日穿的這身衣衫,袖口還繡著連綿杏花。

    白雨漸渾身僵硬。

    他的臉色煞白一片,明明知道,明日就是封后大典,她與另一個人的大婚,即將是另一個人的妻。

    她會在這宮廷中,與天子,他的君主共度一生,他身為人臣,本該避嫌。可是他為什么會走到這里來,他也不知道。

    他原本進宮,是來尋全子衿要一些藥材,可反應過來時,卻已是月落中天,而面前宮殿的牌匾上,赫然寫著碧梧宮三個大字。

    思量許久,終是避過守衛進了內殿。

    難道……他真的懷著那般不可見人的心思。

    明明只是想要遠遠地瞧一眼,遠遠瞧一眼就好。

    “大人容色甚佳,可為皇后入幕之賓,”

    少女溫柔含笑,那掃過他全身的戲謔目光卻讓他渾身僵硬,一瞬如墜冰窟。

    可他面色不顯半分,依舊是那清風朗月、霜雪般淡漠的模樣。

    “娘娘對微臣,恐怕有些誤會,”

    蓁蓁嗤笑一聲。

    “既然是本宮誤會了,那大人請回吧。”她手指捏住窗扇,就要闔上。

    “微臣有違宮規,愿意領罰。”男子忽然沉聲道。

    “大人是太行股肱之臣,誰敢責難于您呀?”

    她動作頓住,故作驚訝地開口,“如今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唯您馬首是瞻。姜遠道反叛一事,大人手腕鐵血,居功甚偉,本宮可不敢輕易責難大人,不然,御史臺又要上折彈劾本宮驕橫無禮,苛待忠良了。”

    少女嬌嗔,分外動人。

    白雨漸淡淡垂眸,“娘娘何必拿話激臣。若是娘娘對臣心有不滿,如何發落,臣都愿領受。”

    “不滿?”少女蹙眉。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對他有所不滿。

    這些天來她想了許多。

    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戳不到他的痛處,也怪沒意思。

    想到他在牢房中,只手握住那砍向她的劍刃,一手淋漓鮮血。

    還有那含淚泛紅的眼以及沖她訴說過去時,流露出的脆弱。

    這些種種,證明他并不是無堅可摧,看似穩固的冰山已經有了裂痕。

    他白雨漸啊,當真動了情,一個動了情的人,便有了軟肋。

    現在還需留著他牽制廣寧侯,不能殺,但權柄絕不可始終握在他一人手中。

    說來也得感謝姚玉書給了她后位。皇后與貴妃到底不同,前者與皇帝并肩,是為國母。

    歷朝歷代亦有皇后參政,倒是比貴妃的名頭來得正當,但是只有皇后之位是不夠的。

    還需要一位儲君。

    情愛能夠蒙蔽人的心智,但白雨漸,她不敢篤定。

    如他那般心性手段,一般的女兒情態難以控制于他。他清醒極快,自制力極強,很快就能抽身而去。

    之前拿到丹書玉令,她后來反復回想,乃是她趁他心性最不穩,最掙扎最痛苦時,才成的事。

    若能故技重施……

    “白雨漸,你不就是想要親近本宮嗎?本宮成全你。”

    她嬌柔的聲音劃破幽涼夜色,他的脊背霎時間繃得筆直,抬眼沖她直愣愣地看去。

    “本宮給你一個,貼身侍奉本宮的機會。”

    她說得理所當然,一點都不覺得這話聽在旁人耳中,無異于平地驚雷。

    “不過,一切都得聽本宮的安排。”

    “本宮如有需要,會向你的丞相府遞去信物,收到信物,你可于那夜至芳華宮內,面見本宮。”

    片刻后,她話音一轉,略帶威脅,“沒有信物,你若私自出入宮禁,便是罪同謀逆,按律當誅。”

    白雨漸垂下眼瞼。他的指骨在雪白的衣袖下捏得死緊,喉結滾動了一下,方才壓抑著怒氣說道。

    “娘娘說笑了。”

    “皇后娘娘金尊玉貴,微臣不敢高攀。”他頓了頓,“擅闖宮禁,是臣之過,臣這便去慎刑司領罰。”

    說罷大步離去,雪白的杏花在他腳底下碾碎成泥,無辜地承受了男子的磅礴怒氣。蓁蓁看著他的背影,一臉若有所思。

    ……

    “朕不同意!”

    姚玉書拍案而起,臉上滿是怒火。

    “圣上息怒。”

    蓁蓁垂眸,“今時不同往日。臣妾不得不出此計策。”

    “可你,是朕的皇后,難道你要朕眼睜睜看著皇后與人……你讓朕這個皇帝的顏面往哪里擱?”

    簡直是奇恥大辱,姚玉書光是想想臉就得發綠。

    他俯身按住少女雙肩,“朕不是說過,會去母留子。屆時那孩子在你膝下,你一樣是嫡母!”

    蓁蓁嘆了口氣,“可旁人的孩子,到底不如自己的孩子。譬如,圣上會放心那玉傾太子的兒子,坐這皇位嗎?難保百年之后,他不會越過圣上,奉他生身君父,為這太行之主。”

    姚玉書臉色陰晴不定。玉傾太子是他一生的死敵。即便早已作古,他留下的陰影還是揮之不去。

    “若圣上實在難以容忍……”她沉吟著,“去母留子也是可以,圣上那里可有合適的人選?”

    姚玉書一默。

    “莫非,圣上忌憚白雨漸?”

    那換一個人選,可一時半會兒她也想不到合適的人選。

    “不管那人,是不是白雨漸,都不成!”姚玉書的手指捏得死緊,額頭滾落汗珠,他呼吸微重。

    “朕,朕……”

    雙唇卻驀地被人捂住。蓁蓁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噓。”

    這樣的話,絕不能說了。

    姚玉書頓時整個人繃直了脊背坐著,低頭望進少女水光漫漫的眼底。心中似有重石碾過,酸澀得難受。

    待他情緒慢慢平復,蓁蓁這才把手從他唇上松開,笑道,“臣妾還想著選秀那日,為皇上選一些模樣好的伺候著呢。”

    “何人及得上你?”他似乎在自言自語,聲音壓的很低讓人聽不分明。

    他看著她,有點不太高興,好半晌才道,“你待朕種種,朕都記在心里,那日你不顧性命也要來救朕,朕也確實動容。如果……當真有了,便留下來吧。”

    “他會是朕的嫡長子,太行的儲君,”他緊緊握住她的雙手,低聲呢喃,終究是退讓,“朕會視若親子。”

    蓁蓁點頭。

    她反握了姚玉書的雙手,慢聲說道,“其實,對于白雨漸,臣妾有所考量。此時反賊未除,圣上還需仰仗他穩住局勢。此人權重,又與廣寧侯有盟在先,萬一再度倒戈,你我危矣。”

    “不如先穩住他。”

    少女眸光沉靜,語聲輕柔中卻有安撫人心的力量,“只要他對臣妾心有愧疚,便可加以利用。自古以來,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他之前說,我們輸了,可臣妾不覺得。皇上知道,臣妾向來是個不服輸的性子,這一場局,勝敗尚未可知。”

    少女眼里閃爍的光,失了天真爛漫,卻又生動若星芒。

    微微冷中又摻雜粲然,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姚玉書撫過她的長發,勾唇微笑起來,還是決定與她站在一邊。

    “若平叛之后,不能除去白雨漸……瞞住那孩子的血脈,便是我太行板上釘釘的儲君。白雨漸定然盡心輔佐,否則便受天下非議。若不慎叫他得知,將來反了,在朕這里,他有誓言在先,朕可下旨屠盡明家,斬除他的根基。”

    “圣上不必憂慮,”她合起眼眸,將頭放在姚玉書的膝上,輕輕地說,“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

    按理說,封后大典以后,皇后便該遷往鳳鸞殿,魏氏卻遲遲不曾遷居,只道是碧梧宮住的慣了,圣上到底是寵愛魏氏,竟也不曾責難。

    反倒是將流水般的賞賜,全都抬進了碧梧宮。

    皇后雖是皇后,卻沒半點端莊姿態,左右也沒人監督著,她穿著一襲薔薇襦裙,額心貼著花鈿,懶洋洋支肘在看醫書。

    那夜雖然那般說了,這一個月來,她卻一次都沒有往丞相府中遞信。

    最近算算日子,也到了最好的時機。

    吩咐玄香送去信物時,蓁蓁不禁想起了,在芳華宮中的那一夜。

    她很少想起跟他的那一次。

    那次他太過生澀起初都沒有找準位置。不過那人在床榻之間頗有君子之風,極為隱忍克制,也只會那一個姿勢,是以她并沒有受什么磋磨,他最后大半都弄在了外面。

    蓁蓁將把玩的東西遞到玄香手上,“將這個送去丞相府吧。”

    那是一枚玉蟬,約定的信物。

    月落中天。

    芳華宮外幽靜清凈,小道上飄著細細的雨,隱隱有松香味彌漫。

    有白衣人緩步走來,由遠及近,一雙桃花眸深不見底。

    雨絲浸濕了他的發,氤氳了一層霧氣的烏發愈發濃黑。一襲白衣在月色中籠罩著一層光暈。

    白雨漸頓住腳步,大夢初醒般地看向面前的宮門。

    他來做什么?收到那枚玉蟬時,他明明應該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