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冰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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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字一頓地問。 第131章 已婚 “是么?二少爺回來了?”…… 其實白清嘉早就料到她二哥對此事全不知情了。 靜慈的性子一向內斂, 平素就寡言少語溫雅恬淡,又怎么會把對別人的恩情掛在嘴上?縱然她為他們白家舍出了一座礦山也照舊是安安靜靜的,連多說一句話都不肯。 眼下白清嘉將自己知曉的往事盡與自家二哥說了, 包括那座礦山價值幾何, 也包括靜慈曾因此被她父親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說完后又嘆息不止:“之前這一年家里窘迫拮據, 我也沒有余力歸還這筆欠賬……哥,往后, 我們還是得想法子把這筆錢還回去的……” 那時她哥哥卻已經不說話了,垂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身體似乎有些僵硬,好半晌都坐在那里回不過神。 白清嘉明白這種感覺, 畢竟當初在薛家她初聞此事時也是一樣震驚,二哥這個事主受到的觸動只會比她更大,沒那么容易消受的。 她又等了一陣才聽到哥哥開口。 “……我想見她一面, ”白清遠的聲音已然有些啞了, “清嘉……你能幫我約她出來么?” 曾被當局通緝的白二少爺可不能堂而皇之登薛家的門,約人這種事自然只好讓meimei代勞;白清嘉也是許久沒有見過薛靜慈了, 畢竟打從今年二月起她自己的糟心事就一直沒斷過, 到現在也有兩個多月不曾與對方見面,她同樣十分想念她,于是當天就乘車去了薛府拜訪。 敲門后不久里面就有傭人來應門了,她跟對方點了個頭, 說是來見他家小姐的,未料對方的神情卻很奇怪,看著她猶猶豫豫地問:“這……莫非您還不知道么?” 這個反應讓白清嘉心頭一跳,糟糕的預感又再次冒出來了, 情緒緊張得崩成一根弦,她立刻追問:“不知道什么?” “我家小姐已經嫁人了,”那傭人神情為難地回答,“早就不在娘家了。” 白清嘉的確是沒有想到,靜慈的父親居然可以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狠心到如此地步。 他還是讓她嫁人了,就是當初他親自挑中的那個國會里高議員的小兒子,即便自己的女兒已經滿身病氣傷痕累累、即便她根本不愿意再被鎖進一個新的囚牢,她的父親依然不可轉圜地把她押進了那段“婚姻”,將她的嫁妝像進貢一樣交到了高家人手上,似乎只當自己的骨rou至親是這場交易里一個無足輕重的陪襯。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還留在上海灘,畢竟高家人并不當她是正經的媳婦、也不是一定要帶著她回北京去,唯恐這病怏怏的女人死在家里會壞了他們家族的運勢,于是便賃下一個小洋房供她在上海住著,只在偶爾因公南下時才會到此看上一眼。 白清嘉匆忙登門時她便不聲不響地在房子里待著,左右照舊還是只有彩娟在照顧,看到她的那一刻薛靜慈的眼眶便濕潤了,枯瘦的身體有些佝僂,臉色因為久不見陽光而顯得特別蒼白。 “清嘉……”她向她伸出了自己顫抖的手。 那時白清嘉的心就像被人用錐子狠狠扎穿了,握住靜慈伸過來的手后人也跟著鼻子一酸,接著干脆一把抱住她,說:“你怎么、你怎么……” 她想問什么呢? 你怎么一聲不響地嫁人了? 你怎么就不能等我和二哥回來? 你怎么都不知道反抗……這該死的、殘酷的命運? 想問的東西太多了,到關鍵處反而語塞,到頭來兩個女孩兒只記得緊緊抱在一起,彼此都知道對方遭了多大罪、吃了多少苦;后來還是薛靜慈先回過神,一邊擦淚一邊拉著自己的好友坐到了洋房客廳的長沙發上,臉上還在努力堆出微笑。 “我沒什么事,一切都好,”她大概以為白清嘉方才要問的是“你怎么又瘦了”或者其他什么類似的話,于是反倒主動安慰起人了,只是言語中卻難免摻了幾分落寞與自嘲,“我這身子倒也滑稽,過去以為它還不錯的時候總是這也壞那也壞,如今以為它不行了卻又偏偏比誰都撐得住……” 這是多冷清的話、分明是嫌自己活得久,白清嘉一聽眉頭都皺緊了,忍不住看著對方拔高了聲音說:“你這說的都是什么話,哪有自己作踐自己的道……” 后面那個“理”字尚未出口,她的注意又被薛靜慈的手臂牽走了——只見她纖細蒼白的手腕上赫然有兩道青紫的勒痕,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留下的,至今仍然清晰可怖令人發指! 她一下就著了急,盯著這傷問:“這又是怎么了?傷是怎么落的?誰打你了?” 她臉色都變了,薛靜慈這個正主的情緒卻根本不生波瀾,似乎全然不在意這些傷口,只云淡風輕地說了一句“沒事”,得虧一旁的彩娟憋不住話,一邊抹淚一邊跟白清嘉說:“還不是高家那位小少爺,明知道我家小姐不愿意的,偏偏要仗著一紙婚書……” 這…… “那姓高的他竟敢……?” 白清嘉已是勃然大怒,完全更不敢想象這短短兩月之間靜慈究竟了遭受了多少殘酷的羞辱和折磨,同時她也無法再追問下去,只怕勾起對方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回憶。 “離婚!必須離婚!”她氣得臉都漲紅了,“如今早不是大清朝了,哪還能由得糟心的家長包辦婚姻?簽了婚書又怎么樣?法律擺在那里,明明白白寫著就是可以離婚!你今天就跟我走,跟著我回白公館——” 她真是氣昏了頭,全然忘了自己今日來的目的,也就薛靜慈還理智些,一邊讓彩娟給白清嘉倒茶、一邊勸著她先不要動氣,靜了一會兒又問:“白公館?你家里……” 這一問才讓白清嘉想起薛靜慈還不知道她家近來發生的變動,只是這匆忙之間她也沒有心思一一跟她詳述明細,只揀關鍵的說:“發生了一些事情,我之后再仔細跟你講,橫豎眼下我們是又搬回白公館了——我二哥也從日本回來了,現在就在家里,他很希望能見你一面,特意托我來約你出去。” 話到這里,薛靜慈的神情終于是變了。 她其實有一雙很拿人的丹鳳眼,微挑的眼尾有很漂亮的弧度,倘若能多些神采一定就會顯得嫵媚,只可惜她一直在生病、什么風姿都被病氣磨沒了,最后連心里的意志也被坎坷的生活啃噬得殘缺不全,那雙眼睛于是黯淡了下去,變得平平無奇。 可它曾經裝著一個很美好的人、起碼完整地倒映過他的身影,那人風流多情又彬彬有禮,有像春雨一樣潤物無聲的柔和,在他離開的三年間她就靠著這些微薄的回憶過活,即便遭受再多苦痛也沒關系,因為她知道自己曾在這無謂的一生中做過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便是讓那個原本就很璀璨的人繼續璀璨下去。 現在他終于回來了……就在她婚后的第二個月。 她應該流淚么? 或許吧……她畢竟吃了太多苦、現在已嘗不出什么甜蜜的味道了,可流淚實在是沒意義的事,既定的事實無法更改,狠心的上天也不會垂憐,她終歸還是要在自己一片狼藉的生活中繼續耗著,而這一切都與那個人沒什么干系。 “是么?二少爺回來了?” 她在滿心的苦澀中微笑起來,看上去是種平靜的欣喜,似乎僅僅是在替友人高興。 “那真該恭喜你……過了這么久,總算能一家團圓?!?/br> 這都是得體的話,白清嘉也謝過了她,隨后又舊事重提說起要請她和白清遠見面,她還是淡淡地笑,蒼白得像是一朵消瘦的丁香。 “還是算了吧,”她溫柔地婉拒,把所有遺憾都密密實實地藏在自己黯淡的眼底,“我這身體也不便出門……” “那我想法子讓二哥到你這里來,”白清嘉卻沒聽出這番拒絕只是虛假的托辭,仍在努力試圖促成這場會面,“二哥真的很惦記你,也真的很想跟你見面——你們不是也有交情的么?這么多年沒見了,說幾句話總是應當的吧?!?/br> 那個人想見她? 是因為感激她過去的幫助? 還是僅僅在遵從無趣的社交規則? 她沒有力氣探究了,也不想知道真相,倘若她永遠不再見他、新的傷懷就永遠不會到來,她可以假裝那個人是真的在乎她、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再次見到她。 “那再過一段日子吧,”她換了一種方式拒絕,“你們家里應當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我么,也要再養一養身子。” 這話就沒給白清嘉留余地了——她還能怎么爭???難道要讓人家拖著病體去跟自己的哥哥見面么? 她只好答應,心里只覺得凄清,同時又隱隱冒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靜慈她……似乎在躲避與二哥見面。 當日下午五點,徐冰硯終于結束了手頭的公務,預備從警政廳驅車離開。 眼下戰事剛剛結束,北京和山東都很關注華東的局勢,總理已在預備派人介入,想必過段日子他就又要忙起來了;如今是難得清閑,他也該正式地去白家拜訪一下她的長輩,今日白天已經派人去公館送過他親筆寫的拜帖,眼下他的清嘉或許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一想起她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溫柔起來了,微微的悸動最令人心儀,這讓他在感到滿足的同時又產生了更強的渴慕,只希望能在此刻立即見到她,然后…… 他正有些出神,走出門廳時卻隔著森嚴的哨位看到鐵門外站著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似乎是……meimei的好友蘇青。 第132章 洞燭 他已經低頭吻住了自己的愛人?!?/br> “冰硯哥哥——” 蘇青在透過鐵門看到徐冰硯的那一刻便踮起腳向對方揮了揮手, 英俊的男人高大挺拔,在黃昏中的側影格外迷人;她看到他猶疑了一下、側首跟身邊的副官說了句什么,隨后才轉身向她走來。 “蘇小姐?!?/br> 他客氣地跟她打了招呼。 她的心跳得很快, 臉或許已經紅了, 她努力掩飾自己的不自然、盡量大方地回應對方:“很抱歉忽然過來……我有打擾到你工作么?” “沒關系, ”男人低頭看著她, 聲音很平和,“正好結束了?!?/br> 她“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忽而意識到這是她與他的第一次獨處,沒有冰潔也沒有別人、只是她跟他,就像……就像結束一天勞碌后終于見面的愛侶。 思緒正在飄飛,耳中卻聽到他叫了她一聲“蘇小姐”, 抬頭時又聽他問:“蘇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不太熱絡的語氣,似乎只是公事公辦,令她心中的熱切稍稍打了一點折扣。 “也沒什么, 只是有幾句話想說, 都是關于冰潔的,”可她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失落, 還能體面地說出自己的來意, “冰硯哥哥晚上有空么?我……我想請你一起吃頓飯?!?/br> 徐冰硯還要趕著去白公館見白清嘉,自然是沒空同她一起吃飯的,恰巧此時張頌成和褚元把軍車開來了,他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接著抬頭對蘇青說:“今晚可能不巧,不知道蘇小姐方不方便上車說話,之后我會讓人送你回去?!?/br> 盡管不能共進晚餐的事實是讓人失落的,但男人紳士的作為卻依然令人心動, 蘇青的臉更紅了一些,又點了點頭說:“好的?!?/br> 他們一同坐在了軍車的后排,前面坐著他的兩位副官,高大的軍車總是具有某種獨特的威嚴、會讓路上的行人下意識地退避,蘇青坐在車里看著他們敬畏羨慕的眼神,心里忽然漲得很滿,有種奇異的舒適感。 “冰潔去找蘇小姐了?” 這時坐在身邊的男人開了口,低沉的聲音好聽極了,讓人渴望從此一直聽下去。 她立刻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扭頭看向他的側臉,答:“啊……是的,昨天去了我家。” 頓一頓,又試探著補充:“她哭得很傷心……說、說哥哥不肯見她……” 徐冰硯沒接話,也沒再問他meimei的境況,深沉的男人讓人看不透也猜不準,令人畏懼也令人向往。 蘇青抿了抿嘴,垂下眼睛想了想,又說:“關于之前在新滬發生的事,冰潔真的已經知道錯了,這段日子她一直在懺悔,也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想要跟白老師道歉……” “不過作為冰潔的朋友我也想替她說句話,這次的事她同樣是受了委屈的,”她看著身邊男人的臉色繼續小心翼翼地說,“她的確犯了錯、冒犯了白老師,可潑油漆的主意并不是她出的,只是被國文科的幾個同學攛掇了,她們針對白老師也是因為她和程先生的關系,冰潔的性子最是單純善良,這回屬實是代人受了過……” 這話說得可高明呢,一來替徐冰潔澄清了真相、展示了自己同她關系的要好,二來又不動聲色地暗示了白清嘉和程故秋有不清不楚的糾葛、但凡是個聰明男人就不該再上那女人的當,而她這個局外人卻最是清白干凈,還能站出來替人主持公道呢。 她是越說越順了,心緒也把持得越來越穩,一頓之后語氣又緩了下來,似是很誠懇地在勸:“冰硯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最疼冰潔,這回罰她也是為了她好、想讓她長記性,可她也還是個小女孩兒,這些懲罰對她而言是不是太重了?你也知道她什么都不怕的,就只怕你不要她了……” 說到這里她終于鼓起勇氣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袖口,一顆心在胸腔里撲通撲通跳得飛快,那一刻只覺得自己像個舍生忘死義無反顧的英雄。 “原諒她吧,就當是給她最后一個機會,”她就像他的妻子一樣處處為他和他的meimei著想,“她真的很想你,你也舍不得她再受苦的……對么?” 這些話誠然都是很在理的,可坐在前排的張頌成卻不知為什么就是感到有些不對勁,尤其當他透過后視鏡看到那位蘇小姐竟逾越地拉住了將軍的袖口,那種尷尬僵硬的感覺便越發強烈了。 ——這……這合適么? 他已如坐針氈,明知道不該多看卻還是忍不住一個勁兒地看,又暗想這一幕得虧沒被白家那位壞脾氣的小姐瞧見,否則他們將軍還不得…… 正在偷偷搖頭嘖嘖感嘆,余光卻緊接著在后視鏡里看到了他們將軍把袖子抽開的動作,盡管為了顧及體面并未顯得太過決絕,可那位蘇小姐的臉色卻還是很快蒼白下去了。 “蘇小姐?!?/br> 將軍的聲音永遠嚴肅且刻板,與面對他那位白小姐時截然不同。 “很抱歉冰潔打擾了你,也很感謝你愿意為了她的事費心,”他的態度客氣而疏離,同時又摻雜一點冷峻和嚴厲,“不過這終究是我們的家事,也許不太適合外人介入,如果往后她繼續因為類似的事情去找你,就請蘇小姐不要參預太多了。” 這是分量不輕的一句話,尤其那句“外人”更讓人害臊,蘇青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尷尬與局促讓她急于開口解釋:“冰硯哥哥,我……” “人總要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她不再是小孩子,應當學會承擔責任,”他卻似乎對她的解釋并沒有太多興趣,徑直打斷她說了下去,“即便潑油漆不是她的主意,但她參與其中卻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也許相比對其他人我對她的懲罰確實偏重,但這也是因為在公法之外我還有一份作為兄長管教她的義務,希望蘇小姐理解?!?/br>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深邃的眼中一片平靜卻仿佛有著洞燭人心的力量,垂目看向她時像是能夠一眼看到她心底。 “居必擇鄰游必就士,潛移暗化自然似之,”他的話語透著無限深意,“其實出事之后我也曾感到詫異,不知冰潔何時變成了那個樣子,如今想想大概也與她在學校新交往的朋友有關,往后對這些事情我也應當多上些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