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冰 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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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愿意!只要能得到哥哥的原諒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她不知道去哪兒找白老師, 后來只好又轉頭去求張頌成,對方看著她的神情也是十分憐憫,還告訴她:“你白老師如今不在上海, 何時回來尚且待定, 你還是先安心回學校待著吧。” 她一聽這話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說哥哥不要她、學校開除她, 現在連張頌成也不管她了,他們這是看不得她好、一心想要逼死她! 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真把張頌成折騰得一個頭兩個大, 心說自己怎么就這么命苦,不單要跟著將軍在白小姐門前受冷遇、如今還要面對他meimei的撒潑打滾兒,一口氣嘆得十斤沉。 “你先不要這樣,”張頌成認命地蹲在徐冰潔面前, 試圖把人拉起來,“我先給你找個地方住,你自己冷靜幾天, 將軍今日也要離開上海, 估計要等仗打完了才能回來,有什么話到時候再說吧。” 那段日子徐冰潔只埋頭在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里, 根本都不知道她哥哥又要出去打仗的事, 一聽這消息又被嚇得瞪圓了眼,猛地抓住張頌成的手臂問:“哥哥又要去打仗了?危險么?能贏么?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張頌成也說不好,畢竟孫倪二部兵力強盛、又勾結日本人封堵了滬軍營的軍火輸入,他們將軍是步履維艱——可說這些給徐冰潔聽能有什么用?她又幫不上忙, 只能平白跟著擔驚受怕。 他于是說了謊,聲稱這回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要不了多久將軍就能平定動亂。 徐冰潔松了一口氣,似乎終于安了心, 默了默又抬頭看向張頌成,可憐巴巴地問:“那你說等哥哥回來之后他會原諒我么?到時候……他不會還不想見我吧?” 張頌成沉默了,心想這可說不準,畢竟他們將軍處事一向公正嚴厲,這回對其他幾個鬧事的學生只做停學處分、卻讓學校把自己的親meimei開除了,可見屬實是動了真怒,不定到何時才能消氣。 他正要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不料抬眼時卻見徐冰潔又癟起了嘴、擺明是一副又要哭鬧的模樣,于是趕緊改口,言之鑿鑿地說:“怎會如此!你是將軍的親meimei,他怎么會真的不管你?他一定會原諒你的,回上海以后就會見你!” ——結果事實卻不是這樣。 眼下徐冰潔跑到警政廳門口大喊大叫鬧了半個小時還是沒能等到哥哥出來,左右就只有一個張頌成在苦著臉勸:“小祖宗,你當這是什么地方?快走吧快走吧,在這鬧開了對誰都不好!” 她才不管呢,立志今天一定要見到哥哥求得他的原諒,轉頭看到張頌成又覺得來氣,還破口大罵:“你這個騙子!你不是說我哥哥一定會原諒我的么?那他現在為什么不出來見我?你們都是大騙子!你們都欺負我!” ……聲音是越來越大了。 張頌成頭疼得要命,一邊勉力穩定徐冰潔的情緒、一邊給身邊的士兵打眼色讓他們進去找褚元,沒一會兒他這位同僚就從里面出來了,陰沉著臉的模樣十分瘆人,盯著徐冰潔冷聲說:“軍部重地嚴禁喧嘩,鬧事者一律移交警察廳,沒有例外。” 褚元可不像張頌成一樣好脾氣,冷漠的樣子讓人心尖兒發顫,徐冰潔也是害怕了,可卻仍試圖外強中干地挽回顏面,還揚著下巴說:“你少嚇唬人了!我是我哥哥的親meimei!你敢把我怎么樣!” 誰知褚元根本不買她的賬,一揮手就要讓身后的士兵把人拿住,那不講情面的做派把徐冰潔的志氣全嚇飛了;張頌成一見趕緊又上去唱紅臉,一邊攔著士兵抓人一邊又好言好語地勸人先走,兩人軟硬兼施恩威并用,果然把徐冰潔這個心無城府的小丫頭唬走了。 張頌成見狀長舒一口氣、終于感到輕松了不少,一旁的褚元冷眼瞧著他,硬邦邦地說:“將軍的家事并非外人可以插手,張頌成,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如此嚴厲的措辭聽上去真是十分駭人,可張頌成根本不怕,因為他最明白他們將軍的心——又是開除又是不讓回家,陣仗鬧得天大,可難道這樣那小祖宗就不是將軍僅剩的血親了? 將軍是很記掛她的,前段日子自己咬著牙掏腰包給徐冰潔找了個住處,原本都打算自認倒霉悶聲吃了這虧,沒想到幾天后自己的軍餉中就多了一筆錢,正巧和他為徐冰潔墊付的房租相抵,將軍的意思難道還不明白么? 骨rou血親……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拋棄的。 另一邊的徐冰潔可不知道這些細節,眼下正孤伶伶一個人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曼妙的春光完全不能感染她,只讓她感到越發孤獨悲傷。 天大地大,只有一個她是無家可歸的,除了張頌成因為可憐她而為她租下的那個小房子以外她根本就無處可去——而回去又能怎么樣?面對著空蕩冷清的屋子,她只會更傷心更憋屈。 她又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逡巡了一陣,最終還是打算去找自己的好友蘇青——她姨母家就在附近,今日是禮拜六,她應該是在家的。 蘇青的母親姓田,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婚嫁后隨丈夫去了直隸省,大約八年前因病過世了;她還有一個meimei留在上海,嫁了一個小商人并育有一兒一女,家境尚算殷實,在大馬路附近有一座獨門獨戶的小洋樓。 徐冰潔登門時蘇青果然在家的,還很熱情地接待了她、邀請她上二樓到自己房間坐坐,只是從一樓走廊經過時迎面撞見了蘇青的表弟和表妹,兩人都對自己的表姐不太客氣,錯身時還小聲諷刺了一句:“都招待起客人了?還真當這里是自己家……” 彼時徐冰潔心煩意亂、倒沒聽清這句嘀咕,而蘇青雖然聽見了神情也依然從容自若,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像是早已習慣了。 蘇青的房間不大,也許是整座房子里最小的一間,因方向朝北而缺少陽光、多少顯得有些陰冷,好在如今已是四月了,這些不如意倒還沒那么顯眼;她將這間不大的房間布置得很細致,床側有一對用來會客的小椅子,椅子對面還有一個略顯陳舊的梳妝鏡,或許是別人用舊后不要的,她重新給它鋪上了淺粉色的桌布、也許還重新上過漆,便又看起來精細漂亮了。 她跟徐冰潔一同在小椅子上坐下,又給對方倒了一杯紅茶,溫柔地問:“今天怎么想到來找我了?還哭喪著臉?” 她不問倒罷了、一問徐冰潔就難免崩不住委屈,兩條小羊角辮傷心地抖啊抖,看著蘇青說:“我哥哥回上海了,可他還是不肯見我……我去警政廳找他,他手底下的人還說要把我抓到警察廳……” 越說越委屈,終于哭起來了。 蘇青一聽眉頭也皺緊了,同時趕緊去拿手帕給密友擦淚,一邊擦又一邊安慰:“好了好了,先別哭,事情還沒有那么糟的……” “有的、有的!”徐冰潔卻哭得更傷心,整個人都慌得亂了套,抓著蘇青的衣角神色驚恐,“蘇青,你說我哥哥會不會真的不要我了?他是不是再也不會管我的死活了?我就只有哥哥了……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嚎啕大哭。 蘇青伸手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其實心里也沒想到冰硯哥哥會對自己的親meimei這么狠心——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還不能算完么?何況冰潔也已經被學校開除了,這樣的懲罰在她看來已經足夠重…… “現在我該怎么辦?”徐冰潔還在抽泣,“我真的只是想見哥哥一面,只要見到他我就可以跟他解釋了,其實那個潑油漆的主意不是我出的、是湯曉曉……我、我只是……” 這也是實話。 她那時雖然討厭白清嘉討厭得緊、也的確一心想要把她趕出新滬,可她想到的主意就只有把她的衣服和教案丟到泥巴里去,并沒說要往她身上潑油漆;那主意是湯曉曉出的,事發當天她才曉得——她哥哥早就告誡過她在學校里不要惹是生非、更不要找白老師的麻煩,這話她是聽進去了,怎么敢明知故犯?偷偷摸摸那種也就罷了,當著全校的面往人身上潑油漆她還是不敢。 當時她也說算了,可湯曉曉她們卻說話激她,問她是不是怕了姓白的、抑或只是單純膽小怕事,她也是腦子一熱才跟著她們一起上了樓從窗口潑下了油漆,事后想想……也的確是太過分了。 如今呢?那些攛掇她的人還好端端在學校上課呢,只有她,不僅沒了書讀、而且還被哥哥逐出了家門,感情里外里吃虧的只有她一個! “為什么這么不公平!”她也生氣起來了,大聲抱怨著,“明明事情都是一起做的,憑什么有人就可以好端端不受懲罰?出了事一個個跑得飛快,就知道推我出去頂雷!” 這話其實是沖著湯曉曉那幾人去的,可蘇青聽了卻臉色一僵——她才是那個從頭到尾把嫌疑撇得干干凈凈的人,明明一直拱著徐冰潔的火、還給她出了讓丁務真搶走白清嘉翻譯的主意,可真等到鬧事的那天她卻什么也沒參與,因此后來學校調查時她也沒沾上任何污點,儼然是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 此刻面對徐冰潔的指摘她的神情也有些微妙,低下頭抿了抿嘴,又想了想說:“那……那等你見到你哥哥以后就把這些事都推到我頭上吧,我把它們全認下,你和冰硯哥哥也就能和好了……” 徐冰潔一愣、這才明白蘇青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開玩笑,蘇青對她多好啊!她徐冰潔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怎么會把麻煩都丟到她身上?何況她本來就沒有參與那些事,的的確確是無辜的!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此刻徐冰潔反而愧疚起來了,完全沒覺得事情的走向有什么不對,還抱著蘇青的手臂反復解釋道歉,“你知道我的,腦子笨嘴也笨、根本不會說話,我絕對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你是最好的!真的!” ……真誠得就差要把心剖出來給人家看了。 這臺階遞得讓蘇青十分滿意,她的神情緩和下來,繼續溫柔地摸了摸徐冰潔的頭,先是好言好語地哄慰了她一陣,隨后眼睛一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要不……”她試探著問,“……我替你去找冰硯哥哥說說?” 第130章 左右 “什么礦山?” 其實蘇青早就想見徐冰硯一面了。 畢竟……她是喜歡他的。 她還記得多年前頭回見他時的場景呢, 那時她才讀中學、剛與徐冰潔結識不久,有一個傍晚正撞見他來學校接meimei,英俊的軍官站在暖色的黃昏里, 英挺的側影顯得既肅穆又柔情;他meimei像小鳥一樣快樂地飛到他身邊, 他便眉眼含笑地輕輕摸摸她的頭, 像是一個可靠的家長, 足可以給人一個避風的港灣。 ……與她的“家人”截然不同。 她的父親也是軍人,是直隸省歐陽峰將軍的麾下, 可他卻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更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他就像所有有頭臉的軍官一樣娶了不知多少房姨太太,母親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先大概得寵了幾年、后來人老色衰就被男人拋在了腦后,自此落落寡歡郁郁而終。 她這個姨太太的女兒也不受待見, 尤其母親亡故后日子就更難過,她不愿在家里備受冷落,于是一氣之下來了滬上投奔姨母, 其實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寄人籬下。 平心而論, 姨母待她是不錯的,給她吃給她穿、還愿意花錢供她讀女子大學, 可她的姨父和表弟表妹卻總對她橫眉冷對, 大大小小的爭吵從她來到這個家的那一刻起就沒停過,一直糾纏了她許多年。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逐漸學會了笑臉迎人——無論對誰都好、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能表現得周到耐心,只有這樣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只有這樣她才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她發過誓的, 等念完了書就從姨母家搬出去,她蘇青不會一輩子委委屈屈地低頭做人,她一定會有自己的家,從此不必忍辱受氣、可以痛痛快快地過日子;徐冰潔也有與她相似的愿望, 她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從小被哥哥一手帶大,她不愿跟他分開,只想找個好心的嫂子一家人安安穩穩過日子。 ……那她為什么不能做她的嫂子呢? 她原本就喜歡他的、篤定他不會像她父親一樣荒唐濫情不負責任,何況如今他還成了巡閱使將軍,權勢在握的男人總會顯得更有魅力——她真的很渴望成為他的妻子,從此過上一帆風順徑情直遂的日子。 但她碰到了一塊絆腳石,便是那位美得令人惱恨的白老師。 她能看得出來,冰硯哥哥喜歡她,他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樣的,即便始終壓抑卻仍然抹不去絲絲縷縷的柔情,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真實的渴慕,強烈得讓人根本沒辦法忽視——那個女人又憑什么得到這一切呢?只因為她有一個漂亮的皮囊?像她那樣嬌滴滴的大小姐根本就沒見過人間世相,怎么可能真的理解冰硯哥哥的心? 她根本不配跟他在一起。 她承認她是嫉妒了、也害怕被那個女人搶走原本可以屬于自己的東西,但她可不會像湯曉曉那些蠢貨一樣貿然動手,因為她早就想明白了,盡管人人都可以拿出刀來捅那個女人一下,可真正能斷絕她和冰硯哥哥在一起的可能的卻只有徐冰潔。 冰潔是冰硯哥哥唯一的meimei、僅剩的家人,難道他會不在意她的感受么?如果冰潔和那個白清嘉之間真的爆發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難道冰硯哥哥還能罔顧這一切和那個女人結婚? 所以她必須要想辦法讓冰潔替她去做一切。 這并不困難,畢竟冰潔是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兒、同時還對她十分信任,她只要簡簡單單說幾句話就能讓對方沖鋒陷陣——愧疚?好吧,她確實也對她有些愧疚,可做這一切不也是冰潔自己的希望么?她的確也討厭那個白清嘉啊,她蘇青只是在旁邊小小地加了一把柴而已。 最終一切都如她所愿了:冰潔和那個白清嘉打得不可開交、還正正好是當著冰硯哥哥的面,而她蘇青卻干干凈凈全身而退,任誰都不能把臟水潑到她的身上。 ——可她卻沒有料到冰硯哥哥會發那么大的火,不僅讓學校開除了冰潔,甚至直到今日仍然不肯見她。 他就那么疼那個姓白的女人?為了她連自己的親meimei都不要了? 不可能!他只是想給冰潔一個徹底的教訓,只要熬過這段日子他們一定還會和好如初——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怎么可能說不管就不管了? 而眼下就是她出場的最好時機了。 她要去勸一勸冰硯哥哥,幫這兄妹倆牽一牽線搭一搭橋,這不僅能哄得冰潔開心、而且恐怕也是冰硯哥哥心中的愿望,到時他就會知道她蘇青跟那個白清嘉是不一樣的,只有她才能和他的家人相處融洽,只有她才能讓這個家庭真正和睦幸福。 蘇青垂下了眼睛,繼續柔聲安慰著在自己身邊哭泣的徐冰潔,面容沉靜落落大方,而眼底……卻閃爍著明明滅滅的暗光。 與此同時,身在白公館的白清嘉卻還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暗中惦記,她正被重回故地的復雜情緒糾纏得神思恍惚,直到折騰過一天后總算回到了自己過去的閨房仍有幾分緩不過勁。 白二少爺不單是上海灘第一的風流種,而且還是個排場大極了的主兒,縱然如今身份敏感不便大搖大擺地出去拋頭露面,卻仍然來回安排著人外出采買各種東西,什么名貴的琺瑯彩大花瓶,什么俄國進口的真皮沙發,什么意大利匠人手工制作的玻璃器皿,樣樣件件他都要買回來,力求讓這座公館完全恢復以前的樣子,哪怕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擺件都不能跟記憶里有所出入。 白清嘉的房間自然也變得跟過去一模一樣了,她的床、她的衣帽間、她的梳妝臺、乃至于妝臺里的梳子和發飾,所有東西都沒有變動,仿佛她根本沒有失去過它,她只是外出參加了一場過于艱辛的旅行,現在她回來了,一切依然還是她的。 這當然是很好的,她畢竟也很想念過去的生活,看著曾經分崩離析的一切一點一點恢復舊日的模樣內心也同樣十分動容,可當她夜里躺在寬敞柔軟的大床上準備入睡時,眼前又總會不停地閃過前段日子在前往柊縣的途中看到的那一系列人間慘象——在荒原上排著長隊只為搶一口泔水吃的流民,為了一塊饅頭而不明不白死在異鄉的鄉紳,還有冒著槍林彈雨上前線每頓飯卻只能吃干面饅頭和咸蘿卜塊的戰士…… 那么多人還在地獄里……她又憑什么平白享受如此富貴優渥的生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過矯情,只是心里實在不安、以至于在舒適極了的床上躺著都還是輾轉反側,于是次日一早猶豫再三還是去找了二哥,彼時對方正端著咖啡杯低頭看報,見到她后還笑著邀請她一起共進早餐。 “二哥……”她在他對面坐下,神情也是欲言又止,“我、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她二哥抬眉掃她一眼,笑:“這是做了多虧心的事,跟我還要吞吞吐吐?” 可不是要吞吞吐吐? 說到底二哥想怎么花他自己的錢她這個做meimei的根本管不著,要對方配合自己的情緒做事就更沒道理,她理虧,腰桿兒自然硬不起來,只能很委婉地同他表達自己的意思,希望他能更謹慎地處理自己財產,最好……能讓它們被花得更有意義一些。 白清遠聽言挑了挑眉,當時表面上雖然不顯,可其實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他其實也看出自己的meimei在這幾年中發生了許多變化,瞬息崩潰的家族和跌宕起伏的際遇必然讓她吃了很多苦,偏偏在這場災難中他和大哥都沒能幫上什么忙、最終一切都是她這個家里最小的女孩兒擔起來的,其中酸辛苦楚,即便他不多問也能知道個七七八八。 苦難是很厲害的東西,就好比一把鋒利的銼刀,有人會在一銼之下支離破碎土崩瓦解,也有人反而會被打磨出更漂亮的光澤,也許他們的清嘉就是后者,曲折晦暗的經歷并沒有蒙蔽她的眼睛,反而給了她一顆更堅強明凈的心。 白清遠著實有些感慨,倒是難得將一貫的散漫收斂起幾分,看著meimei流露出幾分正色。 “當初我流亡時父親曾給過我三萬大洋,這你還記得吧?”他嘆了口氣,“你二哥雖遠算不上孝順,可也還不至于要一輩子欠長輩的賬,置辦公館采買器物花的錢就算我在還債,往后我也沒那么多余裕再供家里奢侈,都在這一把上了。” “父親母親終歸是上了年紀、受不得太多折騰,”他又再次端起了咖啡杯,漂亮的狐貍眼微微垂下去,“回到家里養老,總歸……算是個安慰。” 這都是正經的道理,字字句句都說在了白清嘉心坎兒上,她也瞧出回家之后父親母親臉上的笑容都漸漸多起來了,有時還會盯著熟悉的器物的發呆、心里似乎也充滿失而復得的欣喜;他們已然老邁,父親又生了重病,做兒女的又怎么忍心奪走他們心里的慰藉、逼著他們跟她一起去過清貧日子呢? ……也罷,這事還是聽二哥的,她不再爭了。 只是…… “說到錢,”白清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似乎懊惱自己剛剛想起要跟哥哥提起此事,“有關靜慈和她為你賣掉的那座小礦山……二哥你都曉得么?” 聞言,白清遠原本穩穩當當端著杯子的手忽而一抖,里面的咖啡傾倒出來灑了他一身,還將早餐臺上潔白的桌布弄得一片狼藉;他卻顧不得這么多,眉頭同樣緊緊擰了起來,散漫玩笑之色倏然退去,此刻的他無比嚴肅也無比認真。 “什么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