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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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難過,可難過太多了、太久了,于是她的臉好像已經僵硬了,甚至擺不出什么表情了。 所以她只舉起手中的令牌,在所有人的注目中,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冰冷語調: “我是楚如瑤,萬仞劍閣掌門。” 楚如瑤說:“我以三山之首的名義,命令爾等停戰。” 沒有人說話。 岑知望著呈僵持之態的楚如瑤、晏凌與元景爍。 師尊沒了,她要來扛起音齋的未來了。 晏凌善惡不可捉摸,人皇手腕酷烈鐵血。 他們都太驕傲了,也太狠了,有不惜殺千萬人以成全來日太平的決絕。 可這里有這么多人,這天底下還有那么多人,究竟還要多少人,會變成那被碾碎的“千萬人”,流盡了血,求一個不知何時到來的太平。 岑知望著他們,望著遠遠近近所有人復雜各異的神色,突然帶著身后音齋的諸多弟子齊齊屈膝低頭,聲音清冽堅定:“緣生音齋,恭聽劍閣號令。” 空氣陡然一凝,不知多少人愕然看向她們。 誰也沒有想到,緣生音齋會這么選擇。 三山如流星隕落,所謂的滄瀾魁宗萬仞劍閣僅剩楚如瑤一人,她的資歷、她的名望,甚至不及叛宗的晏凌與血屠三州的人皇元景爍。 她壓不住這九州,壓不住這天下英豪,正如俗世年幼的皇朝新帝壓不住傾頹的山河,所以注定將有群雄并起,狼煙烽火并百鬼魑魅叢生,列侯紛爭割據,在血與白骨的廣闊原野上,建起新的秩序與王朝。 他們來此,是為親眼見證黑淵主與人皇的一戰,有人中庸自持只求自保,有人想搶占先機投向最強大的勝利者,更不乏有人抱著兩虎相爭漁翁得利的小心思……空氣糾纏著每個人濃重而不可告人的野心與欲望,誰都在權衡,在猶豫,在選擇。 但音齋已經做出了選擇,作為如今僅剩寥寥的九門,新一任的齋主毅然第一個將所有的籌碼推向劍閣,推向那撐起劍閣之名的年輕而僅剩的鳳鳴劍。 烏深望著鎮靜俯身的岑知,又去望那從高處看來的楚如瑤。 他腦子沒有那么好使,他不明白這些人一個個到底都想做什么,他只記得,掌門隕落前,攥著他的胳膊要他跟住劍閣。 許多許多年前,金陽羅堂的老祖,便是為滄瀾祖師爺鑄劍修劍的筑器人。 滄瀾祖師爺走一個地方,老祖就赤膊背著鑄鼎跟去一個地方,滄瀾祖師爺殺一個魔頭、殺一頭兇獸,劍裂了卷了,都是老祖來修。 劍閣有一日,金陽羅堂就要跟一日 三山之首,天下忠義士必云合而影從,不正應如是。 烏深雙手撞拳,聲如洪鐘震響:“金陽羅堂,聽劍閣號令。” 眾人一驚。 楚如瑤看向他們的方向,眼底隱有震動,嘴唇緩緩抿緊。 兩門俯首,氣氛逐漸古怪,許多沒什么野心的中立勢力左右望了望,一咬牙也躬身行禮:“我等聽劍閣號令。” 晏凌沒有說話。 從與元景爍交戰,直至楚如瑤的到來,他始終沉默得便像一座雕塑。 海畔沙灘上,云長清騎在馬上,一只手臂攥住韁繩,望著周圍的場面,遲疑地望向元景爍。 所有人都暗暗觀察著他的神色,揣度著他的反應。 盛年的人皇慢慢抬起頭,看向楚如瑤。 他的肩膀貫穿血洞,鮮血蜿蜒過金甲,暗沉的紅染臟了金色昭烈的輝煌,披風迎著海風獵獵震蕩。 他的面容英俊深刻,神情卻冷酷。 “劍閣之令…” 他笑起來:“我若是不遵又如何?” 許多人臉色微變。 楚如瑤冷冷看向他,劍閣掌門令牌沿著手腕滑入袖中,她張開手,露出掌心一顆拇指大小的淺褐色圓珠。 元景爍瞇著眼看去,忽然頓住。 那是一顆菩提子。 “萬凈禪剎,已隕。” 楚如瑤一個字一個字:“明鏡尊者化神不渡,自碎元嬰,化為這一顆菩提心。” 蓮花開,菩提坐。 那是滄瀾最后一位鎮坐蒼生的長者。 從今以后,蓮花再也不會開了。 “尊者將這顆菩提心留給我,請我來東海,護佑黑淵之主入東海。” 楚如瑤沒有看晏凌,沒有看任何人,只盯著元景爍,眼中漸漸瀉出悍然的決絕之意:“誰阻他,這顆菩提心便會落在誰身上。” “誰不聽劍閣令,誰阻他,我的鳳鳴劍就與誰不死不休。”她一字一句:“誰阻他,我便殺誰!” 元景爍望著那一顆菩提心,望了許久。 海風都在他的緘默中凝寂。 很久很久,他才開口 “我不信晏凌,我亦不信你。” 元景爍啞聲:“但既然這是明鏡尊者最后一話,我便放他一次。” “僅這一次。” 乾坤圖的徽紋在他的體表暗淡,他垂下刀尖,側身讓開路。 楚如瑤收回菩提心,緊緊地攥住,她望著海面,并不看晏凌,只冷冷說:“黑淵主,請。” 晏凌像是一個旁觀者,漠然站在那里,沉默等待元景爍與楚如瑤交鋒完,讓開路,他才動了,擦肩過元景爍,慢慢地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 他步子很慢,沒有看楚如瑤,也沒有看元景爍,那雙幽深不可觸摸的重瞳沉靜望著前方,好像那是世上唯一他在意的事。 玄色的袍角劃過崎嶇的礁石,他伸出一只腳,踏入東海 “……所以我最討厭這些天之驕子。” 羅月繞著發尾,絮碎地自言自語:“生來什么都有,生來高高在上,哪怕現在宗門沒了,人全死光了,大家也得聽他們的話,斟酌他們的臉色行事。” “這怎么可以呢。” “這樣的人,就應該被碾碎在泥塵里,打碎她們的骨頭,讓她們也嘗一嘗卑微如塵埃的滋味,那才公平啊。” 她碎碎念著轉過頭,嬌俏含情的目光望向鄔項英。 “你還記得,你的師尊師叔死前說了什么吧。” 她巧笑倩兮:“我可聽說啦,血河第一次決堤的時候,他們是用自爆為你們開出路來,才讓你們靈苑的弟子逃出來。” “你不得好好聽長輩的話,好好保護你的師弟妹們嗎?” “就算是我,也不能把三山九門都殺干凈啊。” 她捻著頭發:“其實我殺人也殺膩了,但誰叫無極谷和北辰法宗那些蠢貨太不識相,怎么也不愿意聽我的話,我才只好把他們殺干凈的,還是你們靈苑懂事,這樣一個世道,不要計較那么多正邪黑白了,好好活著就是最好了,等楚如瑤元景爍她們都死了,我就叫你們靈苑做正道的魁首,你們靈苑御獸,我是妖,大家都有淵源,我對自己人向來是大方的,可不會虧待你們……” “你立心魔誓。” 鄔項英終于開口,他對羅月所說的一切置若罔聞,只聲音嘶啞重復:“你立心魔誓,不動我靈苑弟子,我為你殺楚如瑤。” 羅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山坡后無數被血河纏住死死壓在地上的靈苑弟子,倏然一笑。 “好啊。”她舉起手,笑盈盈說:“我羅月以心魔為誓,只要你殺了楚如瑤,我便放過所有靈苑弟子。” 鄔項英閉了閉眼。 晏凌一腳踏進東海。 黑渦的邊沿隨著他的步子,緩緩漫進東海。 黑渦如濃墨入水化開。 忘川從四面八方涌來,萬千條支流浩浩蕩蕩匯涌吼嘯入海。 血與黑,亡者執念化作的魘鬼與不甘散去的魂魄在東海匯聚,像兩方決堤的洪流浩大的相撞,云霧如驚濤浪起,漸漸升騰化為斑斕的流影。 晏凌目視前方,望見升騰的濃霧最深處,一座隱約浩大的山。 一步一步往前走,他腳下浮著的黑渦漸漸稀薄,雙腳漸漸陷入流霧,隨后慢慢陷進腳踝,小腿,膝骨…… 楚如瑤感到一股勁風直沖后心,她下意識拔劍,劍風割開有如實質的龍息。 她聽見恐懼起伏的驚呼和慘叫:“獸潮!!” 她回過頭,望見數不清的妖獸從不知哪里冒出來,天空中,陸地上,匯聚成浩浩蕩蕩的獸潮撲來。 它們橫沖直撞,前仆后繼,前面的妖獸哀嚎著淪陷進霧海與黑淵忘川中,后面的就踩著前面被淹沒的尸體咆哮而來。 楚如瑤瞳孔驟縮。 突然,她聽見巨獸低沉的咆哮,自遠而近,她猛地仰起頭,眼睜睜望著天空巨大的蛟龍挾著遮天蔽日的陰影將鳳凰撲下。 契約的牽絆幾乎瞬間被斬斷,胸腹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楚如瑤一口血噴出來。 她踉蹌著軟跪在海上,她毫無防備,丹田元嬰幾乎在這一擊中盡碎,握劍的手顫抖,甚至無法支撐住身體。 “是靈苑——” “天照靈苑——” 她聽見緣生音齋岑知第一次那樣泣血撕裂的聲音:“鄔項英!你竟背叛九門!!” 褐衣襟袖的青年孤身懸于海畔,他面無表情,眼神不再有那種眼高于頂的倨傲,只有毫無任何感情的冷漠。 鮮紅的血從他腳底涌下,無數的血,像被他體內生生擠出來,染紅了他的體表,染紅他的衣襟,將他變成一個血人。 瑤琴被高擲向天空,音弦破空殺來,烏深幾大步跨過礁石,一躍而起舉著拳頭重重向他砸去—— 鄔項英沒有動。 血河翻起巨浪,割斷瑤琴的流弦,迎頭將烏深吞噬 “咯咯。” 少女嬌柔的笑聲,像深淵最殘忍的妖魔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