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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07節

    梓素緊緊攥著手。

    在來之前,她也猶豫過,誰不想報仇?她也恨,她也想報仇!元景爍追殺晏凌,她應當歡欣鼓舞揚聲叫好!

    可當她這一路看見那些荒蕪與血河,看見剛剛那些曾經玄天宗的弟子面無表情將無頭的尸身踢進忘川任血鬼殘殺撕食,她就再沒有猶豫了。

    “勸我。”元景爍玩味地咀嚼這兩個字:“勸我什么?”

    “勸你…”梓素嘴唇顫抖,卻到底一個一個把字吐出來:“勸你不要再追殺晏凌,放下仇怨。”

    房間一時死寂。

    元景爍望著她。

    “我知道,我知道你恨他,誰不恨他,我也恨他!”

    梓素終于忍不住流淚:“我們是欠他的,但他怎么那么狠,他怎么那么狠,他生生沉了玄天崖,他殺了掌門,他殺了父親,他還害死了那么多的弟子,那么多無辜的弟——”

    她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好半響,才生生吞咽下淚水:“可、可已經死了那么多人了。”

    “師兄,你看看外面,你看看這天下,已經變成什么樣子了。”

    梓素哭著說:“我只剩下你們,只剩下你們了,我不想再看你們出任何意外了,這樣一個世道,活著已經那么難了,不要再生靈涂炭了,不要再報仇了,不要再報仇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了……”

    元景爍靜靜坐在那里,聽著她的哭訴。

    他的半張側臉隱沒在陰影中,神色沉漠,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聽見,還是沒有聽見。

    他突然說:“剛才黃淮說的話,你能真正明白是什么意思?”

    這早已經不是雪恨,不是報仇。

    這只是一種必然。

    只是必須用晏凌的血,用他的尸骨高懸著昭告天下,穩固這才剛剛重建就因為玄天宗覆滅而變得搖搖欲墜的權威。

    劍閣隕落,玄天宗覆滅,北辰法宗搖搖欲墜。

    誰還能來扛起這烽火狼煙裂變的九州?

    梓素茫然望著他:“…師兄?”

    “不。”

    “你不明白。”

    元景爍唇角微微掀起,像是想勾起一點帶點冷漠的笑,但到底什么弧度也勾不起來。

    “這里不適合你。”他只這么說:“云長清坐鎮燕州,那里最安全,我派人送你回去。”

    梓素睜大眼睛:“師兄?!”

    元景爍置若罔聞,站起來,看一眼白珠珠,像掠過一只無關緊要的螞蟻,漠然就要走。

    梓素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漸漸變得絕望。

    “我不走。”她哽咽著,卻無比堅定:“我會留在這里,與你們一起!”

    “父親死了,宗門已經不在了,如果你們也沒了,再安全的地方,對我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梓素慘烈一笑:“我來時就知道,我是勸不動你。”

    她是不明白,她是不適合。

    她從不是、不是那個有資格改變他心意的人。

    “那我至少可以與你們一起去東海。”

    “哪怕死,我也想與你們死在一起。”

    元景爍步子微微一頓,望了她一眼,看著她滿是淚水的臉龐。

    他可以將她打昏,派人把她送回燕州。

    但這是師尊的女兒,父女骨子里的東西一脈相承,他知道他的師尊是個多么固執的人,也就知道仲梓素總還會跑回來。

    她畢竟是一個凡人,在這樣的世道在外行走,不是每一次,都能活著追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說了一句“隨你”,走了出去。

    梓素看著他的背影,頹然失力,跌坐在長凳,慢慢捂住臉,指縫間傳來壓抑的哭泣聲。

    白珠珠站在那里,像是一具失去反應的石像,全身僵硬。

    她像傻了一樣聽完所有

    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老天爺,老天爺

    能不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到底是——到底都是——

    怎么回事?!!

    第204章

    白珠珠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

    那時她已經回了珫州,在金甲軍浩浩飄揚的戰旗中,停留在珫州一座“天諭”的城池了。

    這個時候,距離玄天宗隕落,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白珠珠用了很久很久才接受這一切。

    她甚至已經有點忘了,自己第一次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親耳聽見玄天宗覆滅的消息。

    她甚至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這個時空里,妖主在北冥海裂天失敗,滄瀾不得已合力建歸元大陣抵抗,妖主被萬凈禪剎明鏡尊者所斬,明鏡尊者化神不得渡、碎佛心而瀕死,三山九門數十位元嬰在那一日化為飛灰;然后是萬仞劍閣穹頂天牢傾覆,江劍主祭劍而亡,掌門闕道子攜領劍閣百余位長老封山赴死,劍閣隕落。

    再然后晏凌叛出劍閣,折龍淵劍,登上玄天宗,從玄天崖下生生啟出黑淵,屠玄天滿門,在累累血骨上,承嗣黑淵之主。

    元景爍征戰九州,屠叛黨,建金甲軍,攝政轄制三州,被共尊為人皇,直到黑淵一事爆出,震動滄瀾,玄天宗為三山除名,萬年名望一朝如高山傾覆,元景爍以及這些僅剩的玄天宗弟子瞬間被千夫所指,元景爍卻第一時間以極狠辣的鐵血手腕壓制一切非議,轉身率領金甲軍直奔東海,如今冰冷刀鋒直指晏凌。

    “…林然呢?”

    白珠珠還記得自己當時多么不敢置信又倉惶地追問:“林然呢?還有、還有法宗的首徒呢,侯曼娥呢?她在哪兒?還有鳳鳴劍,鳳鳴劍楚如瑤,她們怎么會不阻攔呢?她們怎么會眼看著變成這樣呢?”

    “侯…曼娥?”

    “法宗首徒姓高,高遠,從不曾有哪一位侯氏。”

    梓素愣了愣,好半響,才問:“…你說的,可是魔樓焰侯,李曼娥?”

    白珠珠呆住。

    她嘴唇在發顫:“魔樓…焰侯?”

    “她原姓侯,為法宗已故侯長老之女,為劍閣赤蓮劍之主,許多年前,便已叛出法宗,自改姓李,號魔樓焰侯。”

    梓素說:“魔樓之主羅月,曾出身燕州金都,以半妖之身血噬生靈成妖尊,自妖主成紂隕落,妖域早已成她的天下……你記的事太混亂了,那些胡話,你在我這里說說也罷,萬不要出去胡言,妖尊與焰侯,統領妖域與魔道,如今這忘川血鬼漫天遍地,尸骸遍野生靈涂炭,血淋淋的罪孽一半要歸在她們身上,世人恨不能將她們抽皮扒骨,怎么敢將之與正道并提分毫?”

    白珠珠如同被蒙頭敲了一擊。

    “劍閣……楚如瑤。”提到劍閣時,梓素神色復雜地沉默了半響,才輕聲說:“她已繼任劍閣掌門之位,只是劍閣隕落,她一人獨木難支,資歷又不足以服眾,如何能逆得了這天下大勢。”

    “…林然呢?”白珠珠顫抖說,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萬仞劍閣的林然,江劍主的弟子,她呢?!”

    梓素看著她,那種神情好像在打破一個孩子天真的幻想,有一種不忍。

    好半天,她才終于開口。

    “白姑娘。”

    她輕聲說:“江劍主,從不曾有過弟子。”

    “…”

    “……”

    白珠珠呆呆地望著她,望了好久好久。

    她慢慢蹲下,無意識抱住自己的胳膊。

    怎么會這樣?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

    究竟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

    白珠珠用了很久來接受事實。

    她開始變得沉默,努力學著去隱秘而仔細地觀察這個世界。

    她試圖去尋找兩個世界變得不同的區別與聯系,她敏銳地意識到這有多么重要,也許這就是霧都君把她送進來的真正目的之一,她要發現要記住那些蛛絲馬跡,越多越好、越細越好,這樣等她出去,她腦子里的一切記憶都會是最珍貴的東西。

    她知道天諭城,是珫州一個有些沒落的大姓姜氏治下,聽說后來因為竊盜真正的天機之族穆蒼氏至寶乾坤圖,被元景爍在族長生辰宴上大殺一場;在這個時空里,這個姜氏同樣被元景爍殺了,甚至是元景爍向珫州平叛開得第一刀,姜氏除族,天諭城空置,因為絕佳的地理位置,就成了元景爍麾下金甲軍重兵把守的據點。

    自那一日,白珠珠再沒什么機會見到元景爍,元景爍也沒有叫人趕走她,好像對她的來歷與存在毫不在意,任由她跟著梓素。

    白珠珠也沒有做任何出格的舉動。

    她見過玄天宗的首徒,但她不認識那位轄制三州的人皇。

    她曾經以為自己只害怕霧都君,可是那一天,她看著那些無頭的尸體滾落血河中,在昏暗的屋子里,看著元景爍的眼睛,她發自內心地再一次升起寒意。

    那是一種恐懼,像晴天霹靂一樣劈來,比甚至曾經面對霧都君時更甚,因為至少她一直是對霧都君有防備的,她從始至終知道霧都君不是一個好人,是一個肆意妄為的怪物。

    但玄天宗的首徒,在她所有的認知中,絕不該是這個樣子。

    她不知道該怎么去接受一個一直以為的好人,一個本想去信賴的正直的人,有一天,毫不在意她身上種種謎團和隱瞞,卻不是因為信任、因為善良,而是因為他隨時可以信手捏死她,像捏死一只螞蟻,并不會有一絲遲疑。

    白珠珠感覺到窒息,像一只無形的手掐住她的脖頸漸漸收緊,她喘不過來氣。

    她躲在天諭城主府里,躲在梓素身邊,下意識離那個男人遠一點,像自我逃避一樣努力接受顛覆的一切。

    天諭城主府里有很多女孩子。

    元景爍的名聲總與風流脫不開關系,在她的時空是這樣,在這里也是這樣,第一次進天諭城主府時,她看見這里這么多美麗的女孩子,還以為是元景爍的妻妾。

    但她很快發現并不像她想的那樣,因為元景爍很少在城主府過夜,寥寥幾次帶軍回來,也只住在前苑,并不往后苑女眷居住的地方來,城主府的護衛守在門口只做護佑,不許外人隨意進出,卻從不阻攔任何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