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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06節

    “…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白珠珠心一橫,破罐子破摔地說:“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這里,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梓素臉上的懷疑漸漸變成驚訝:“不記得?”

    “對,不記得。”白珠珠咬著牙說:“我只記得自己叫白珠珠,我、我來自珫州。”

    她想起爹爹,想起家里的娘親,忽然鼻子一酸,吸著鼻子說:“我來自珫州…我記得…我還記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我要去、去東海。”

    車廂里非常安靜。

    梓素望著這個小姑娘,看見淚水在她眼眶打轉,她倔強地不讓它落下來,努力仰著頭,用一種希冀又信賴的目光炯炯望著自己。

    “謝謝你救了我。”她像是被激起了什么傷心事,鼻頭紅紅的,抽噎著說:“可我、我現在沒什么能報答你的,我什么都沒有……我還得急著去東海。”她語氣越來越低落:“可我不認得路了,你要是在哪里方便停下,能不能把我放下來,教教我該往哪里走?”

    梓素沉默了很久,突然輕聲問她:“你什么都不記得,怎么還不設防地什么都與我說,不怕我傷害你嗎?”

    “怎么可能?”白珠珠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吸了吸鼻子,下意識說:“你可是玄天宗啊。”

    梓素一下子愣住,怔怔看著她。

    “玄天宗,是三山啊。”白珠珠理所當然地解釋:“我見過你,你是玄天宗的師姐,我記得,所以我才與你說,如果是別人,我肯定不會什么都說的,可你們是三山啊。”

    那可是玄天宗啊,是滄瀾的三山啊。

    她四歲開蒙上族學讀書,夫子教的第一課是愛族尊親尊師長,默背族規族徽,第二課,就是認清三山九門的山門。

    爹爹把她抱在膝頭,教她認字,最后指著三山的徽紋對她說笑:“這是我們的天,你一定要記好它們,就算有一日老天都要塌了,你也別怕,往這里跑,只要你跑到這里,就算天真的塌了,爹爹也能找到你。”

    于是從四歲起,她就知道,三山是天,這個天是不會塌的。

    那是和太陽每天升起一樣理所當然的道理。

    所以白珠珠也用同一種理所當然的目光望著梓素。

    她眼睛亮亮,帶著希冀,像望著什么救星。

    “…”

    然后白珠珠就看見梓素哭了。

    她哭得無聲無息,仿佛只是一瞬間,眼淚就倏然落下來,大顆大顆成串的,沾滿整張臉龐。

    “!”

    “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白珠珠嚇了一跳,慌忙從身上翻找手帕,手足無措:“我我、我是說錯了什么嗎?對不起,我——”

    “沒有,沒有。”

    “……沒有。”

    梓素邊哭邊搖頭,然后又更用力地用力地點頭。

    “我帶你去東海。”

    她抬起頭,看著呆住的白珠珠,突然破涕為笑:“白姑娘,你跟著我們吧。”

    “我這是去找我的師兄。”

    她神色復雜,沉默了好半天,輕聲說:“如果勸不動他……我們就一起去東海。”

    第203章

    白珠珠想過在這個世界會見到很多認識的人,霧都君說,她決不能把真相告訴這個時空的人,那樣規則就有權利絞殺了她,但她沒有喪氣,她還在思考能不能通過別的方法避過規則請求他們的幫助,尤其是三山九門的人,她只要請求,能幫的他們肯定會幫的……但她沒有想到,真正的見面會是這個樣子。

    她是在沙海中見到元景爍的。

    獸車如洪流從沙丘泄下,白珠珠掀著簾子,看見烏沉沉的天空,漫天黃沙飛旋著紛紛揚揚落入峭崖下滾滾奔涌的猩紅血河。

    血河沿著峭崖滾過,無數怪物從猩紅的河水伸出頭來,蜂擁著揚起腐爛的殘肢向上抓撓,發出亢奮又詭異的嘶吼。

    許多人站在血河邊,一排排人被強壓著跪下,一個高大的修士站在旁邊,他身后走出幾個氣息強健的金甲修士,邁步過去一把按住那些跪者的脊背,手中大刀落下,滾落的頭顱伴隨著鮮血飛濺噴灑,那些人面無表情拎著那一顆顆恐懼瞪大眼睛的頭顱,揮手一甩,又一腳蹬在尸體的背上,數顆頭顱與尸體翻滾著落入崖底,瞬間被血河中的怪物撕扯成碎塊吞吃。

    白珠珠完全看呆了。

    她感覺身側的梓素全身輕微地顫抖,還不等獸車停下,梓素猛地掀開簾子下車去,第一次揚起聲音怒喝:“你們這是做什么?!”

    那些金衣修士看見她,停下殺人的刀,向她行禮:“小姐。”

    白珠珠追著跳下車,正聽見這一句——他們稱呼梓素“小姐”、而不是“師姐”,他們不是玄天宗的弟子?

    其中一人冷冷解釋:“君侯有令,舉反刺客,抓住一律梟首戮尸,以震懾不軌。”

    梓素臉龐生生覆上一層漲紅,氣得全身發顫

    “——梟首戮尸,然后任這些血鬼蠶食?!”

    梓素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她猛地揚聲:“我們是屠夫嗎?是魔道嗎?魔道也不會將同類的尸身扔給這些怪咳咳咳——你們—你們還記得自己是誰嗎?!”還沒說完,她已身子佝僂氣得連連咳嗽。

    幾個金甲修士神色微變,其中年紀最小的囁嚅一下,像是在叫“師姐…”,最后卻只是默然不語。

    梓素心里說不出的悲涼,看向旁邊一直袖手站著的高大青年,眼眶發紅:“黃師兄!你便這么看著,看著他們將人的尸身生生喂給那些血鬼?”

    黃淮靜默站在旁邊,嘴唇蠕動了一下,低聲說:“……素素,這才能是震懾。”

    “這不是震懾。”梓素怒道:“這是虐殺!是殘酷無人道!”

    “可如果不這樣,我們還能怎么辦?!”黃淮揚起聲音:“恨我們的人太多了!我們屠了三州多少叛黨,有多少人恨我們?有多少人覺得我們是威脅?又有多少人覬覦我們?以前這些都有宗門的名望為我們擋著,現在宗門沒了,我們被碾作塵泥,變成千夫所指,他們終于有機會名正言順將我們踩在腳下,他們全想來殺我們,誰都想往我們身上狠狠撕下塊rou來——我們必須得狠!大師兄說得對,這個時候,只有用血淋淋的尸骨,用最鐵血的手腕,才能震懾所有想分食我們的豺狼。”

    白珠珠正在幫梓素順氣,聞言整個人僵硬。

    玄天宗…沒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梓素哭起來:“再如何也不該這樣,我們可以殺人,但怎么能這樣虐殺,我們是玄天宗的弟子啊!我們是玄天——”

    “素素!”黃淮終于忍不住嘶吼,他吼道:“已經沒有玄天宗了!沒有了!”

    “玄天宗私藏黑淵,為劍閣晏凌所屠,滿山長老弟子長明燈盡碎,玄天崖沉,這是天下皆知的事跡。”

    “天下皆知啊——”

    他死死咬著后牙,眼淚爬出來,從喉嚨里擠出染著血的聲音:“我們,我們沒有宗門了!”

    梓素搖著頭,她閉著眼搖頭流淚:“不,不……”

    “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的!”黃淮怒吼:“素素!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接受事實?!我們沒有家了!我們什么都沒有了,我們要面對無窮無盡的敵人,接下來的一切,都只能靠我們自己!!”

    “不是這樣的!”

    “我要見師兄。”梓素喘不上氣,她哭著搖頭:“黃師兄,大師兄在哪里?”

    黃淮深吸一口氣,不想再與她爭辯,強壓住心中的痛苦,指向遠處的草廬。

    梓素轉頭毫不猶豫朝那里跑去。

    白珠珠呆了好半響,才僵硬地追上去。

    荒蕪的丘陵,被血河侵蝕得寸草不生,所有生靈都死去,曾經人煙生活過的痕跡如揚起的黃沙消弭,只余下那么一間破敗的木廬,空蕩蕩地立在那里,殘破的木屋頂勁風中獵獵作響。

    草廬周圍也有許多修士,全都身著制式的金色盔甲,井井有條做著自己的事,行止冷峻整肅有如軍伍,沙地遠遠近近趴著臥著數不盡的紅蹄蛟馬,草廬前守著幾列神色冷肅著金甲的修士,在梓素要沖進去時,橫戟攔住她。

    梓素停在那里,突然用袖子抹過臉,冷冷看向他們:“怎么,我不能進?”

    幾人神色不動,只是微微低頭以示禮:“小姐,君侯不見人。”

    梓素渾身發顫。

    她緊緊咬著唇,一字一句說:“我不是什么小姐,他也不是君侯,他是我們玄天宗的大師兄。”

    金甲修士冷靜注視著她,平靜說:“金甲軍因平叛三州而生,為平定蒼生而死,只尊奉君侯之令,與我等而言,君侯為人皇、是主公,而您是君侯之妹,是小姐。”

    梓素閉了閉眼。

    忽然里面出來一個人,對著金甲修士耳語了什么,幾個修士齊齊收回戟,讓出一條路。

    梓素往里走,白珠珠猶豫一下,看他們沒有攔自己,也輕輕跟上。

    草廬里只點了一盞油燈,隱約的火光照亮屋里簡陋的擺設,連張床也沒有,只有一張桌子,幾條長凳,靠窗的長凳橫擺著,坐著一個人。

    他正在擦刀。

    那是一把金色的刀,彎勾而刃薄,赤得近乎黑的血跡蜿蜒在刀身,像在黃金生生腐蝕出幽冷的裂痕。

    他拿著塊細布,修長的手掌壓住刀柄,細布慢慢地擦拭過刀身,斑駁的血痕被擦去,重新露出金光熠熠的刀刃。

    可不知是否屋中太昏暗,還是那血跡太濃太深,哪怕已經被擦去,刀身折射出的冷光,也像是殘留著一層抹不去讓人不寒而栗的悍怖。

    白珠珠聽見梓素深深吸一口氣,叫他:“大師兄。”

    那只手沒有停,細布緩緩把刀身擦完全,才扔到桌邊。

    他這才抬起頭。

    那是一張極英俊的面龐,俊眉深目,鬢若刀裁,有著世上所有男兒公認的英烈陽剛之俊美。

    他的眉眼冷沉,脖頸修長,肩膀寬闊,順著堅實的胸膛收縮到細窄的腰,長腿敞開,大刀闊斧坐在那里,整個人身上有一種成熟而不可捉摸的冷漠。

    白珠珠一下甚至沒有認出他。

    她早早聽說過,也曾親眼見過玄天宗的刀首,在慈舵的時候,她見過元景爍被一眾玄天宗的弟子簇擁著走過,那是一個俊美而意氣風發的青年,就像他那把金刀,永遠如出鞘般的鋒芒,有著一下奪人視線的昭昭明亮的狂妄。

    可她眼前的這個人,明明是同一張臉,卻根本像是變了一個人。

    “我記得讓人安置你,留在燕州。”

    男人的聲音低沉,他像是很久沒有說話,嗓音微微沙啞,帶著一種還沒散干凈的血氣:“你不曾見到?”

    “我見到了。”梓素聲音顫抖:“可我想來,大師兄,我想來和你們一起。”

    元景爍看了看她,眼神沒有什么波動。

    “還有一些人跟著我一起來的,他們都想來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