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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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走過來,低頭打量她。 她坐在門檻,衣角隨意垂在地上,青絲披散在身后,鬢角卷著一點點絨軟的碎發,她怔怔望著手里的花燈,低垂的眉眼細致又安靜,很柔軟,甚至惹人憐愛。 惹人憐愛。 元景爍細細品味著這幾個字,心底升起些說不出的滋味。 他們一起五年,從人間界走進修真界,跨雪山、殺城主、曾在成莊最廣闊的平原一腔孤勇想送她上方舟,也并肩摻和進金都一場綿延百年的浩大復雜陰謀里。 她是他的同伴、是他的知交,也是為他指明前路的燈塔,像大海中的暗潮在他可能走向岔路的前夕、用溫和又浩大的力量無聲把他的船頭推回正規。 在魂念的這些日子,給了他充足的時間重新審視自己,包括審視他的感情。 他從不曾說過,但其實心底,他對她心存敬重、甚至依賴——她明明與他差不多的年紀,甚至在她之前身體沒有恢復的時候他還是更擔負著保護者的責任,但是他知道,兩個人中真正主導關系、提供情感支撐與鼓勵的卻是她。 她以看后輩的眼光來關愛他,他傾慕她,他確信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傾慕,卻也不可抗拒地糅雜進一些青澀后輩對于更成熟更包容更富有閱歷的長者的依賴——畢竟她就是有這種奇異的魅力。 當她站在那里,哪怕不說話、哪怕僅僅是陪著他,都像一根挺拔的標桿,永遠佇立在正確的角度和位置,讓他不自覺地約束自己的行為想向她靠攏,想得到她的認可、得到她的笑容和明亮的目光。 元景爍不否認這一點,哪怕是現在他對她的喜歡里也不缺乏這些,因為這就是她的魅力本身,但與此同時,在這里,在這片進展安靜的、緩慢的魂念世界里,他好像終于能從另一個角度看著她。 從前是她陪伴他,微笑看著他成長、看著他歷練、看著他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朋友;但是在這里,他變成了那個旁觀者,走進她的故事,看著她的悲歡與喜樂。 于是他才看見,她原來還可以這么軟、那么乖,會脆弱會難過,當那個少年頤指氣使又嬌魅向她撒嬌的時候,哪怕都親在她唇角,她捂著嘴一臉崩潰,到頭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縱容,放任那樣的寵愛。 元景爍冷眼看著,偶爾不可避免地不痛快之余,卻又升起另一種奇妙感覺。 他很難形容,就是突然有那么一瞬的觸動,他看見了另一面的她,好像觸摸到了她更真實的靈魂。 那是一個不那么完美、但是更真實更復雜也更鮮活,好像在情感和理智中不斷拉扯掙扎的林然。 明知道這里是魂念、這個世界的一切和這個少年都是虛假的,但她沒有為了保護自己而本能地抽離感情、而冷眼漠然,她仍然選擇全心投入、她選擇放任感情——甚至愿意費盡心思哄一個記憶中虛假的人影開心,為了他而真心實意地難過。 她像是一頭明知前方是泥沼、明明可以輕而易舉跳過去、還是義無反顧躍進黑暗甘愿承受淤泥沒頂的圣鹿,用瀕死的悲傷與痛苦只為了給那個注定沉在陰影中的少年一個溫暖的擁抱。 多可笑,多幼稚,又多么不可理喻。 元景爍看著她,她安靜地坐在那里,卻像清風包裹著熔巖、青竹在黑夜中生長,平靜下壓抑著某種生命涌動。 她太安靜了,哪怕是現在她在他面前,咫尺的距離,他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是他知道,他的欲望都快被她燒干了。 他低眼盯著她微微抿著的唇瓣,喉嚨干澀,喉結滾動一下。 他真的很想親她,想對她做更過分的事。 她越是這樣低下頭安靜地隱忍著,越是這樣在這樣的扭曲中難過又默默地堅守,他越是受不了。 她根本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有多可怕的吸引力,簡直像黑夜中堂而皇之亮起的一盞明光,會吸引那些陰暗可怖的生命爭先恐后撲過去,把身體貪婪地貼住她、揉進她,讓她溫柔明亮的光把自己一起燃燒;或者就這么鋪天蓋地把她的光撲滅、把她扯進自己的黑暗里,吸干她、弄壞她。 元景爍站在那里,仿佛能聽見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頂開皮膚、細小的顆粒一粒粒炸開的聲音。 她真的很能讓他亢奮,他看著她,腦子里翻涌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讓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變態。 元景爍微不可察后退幾步,側過身深吸一口氣,壓抑一下過于洶涌的感覺。 他得離她遠一點,不然該出丑了。 “你如果不快活,也不必強顏歡笑。” 元景爍說:“我們這樣的關系,也不必你敷衍我。” 林然抬起頭,看見挺拔的年輕人負刀疏懶站在那里。 她才注意到,他又長高了些,五官張得更開,懶洋洋投來一瞥,有種灼烈到逼人的英挺與孤絕。 當年桀驁又難掩青澀的少年,已經變成個英俊又充滿魅力的青年了。 林然忍不住笑:“景爍,我突然發現你長…變俊了好多。”她本來想說他長大了,但是她又想想他肯定不愛聽這話,說出來八成是要被他懟的。 唉,她這該死的求生欲。 雖然林然及時扭轉了口風,但還是被元景爍聽出來了,元景爍睨她:“所以你迷上我了嗎?” 他還在記那時候她拒絕他的仇,動不動就要拿出來懟她,但越是這樣林然越輕松,因為只有朋友才敢毫無芥蒂地提起這些,這代表他真的放下了。 他成長得很快,有些人真的是生而不凡。 于是林然也點點頭:“迷上了,迷得可嚴重了。” 她真的特別適合睜眼說瞎話。 元景爍似笑非笑看著她,轉身要走時,冷不丁說一句:“這團魂念的主人,是那個奚柏遠吧。” 林然不說話了。 元景爍仰起頭,舌尖頂了頂后牙。 他想起之前在其他記憶碎片看見的一幕幕,想起云長清與他提過的一些關于青州的舊事。 門被推開,少年緩緩走了出來。 他垂著頭,頭發披散開,臉色蒼白,神情中有一種冷漠的倦怠,卻反而襯得濃麗的眉目更靡艷得驚人。 元景爍看著他,這個驕傲的、任性的、霸道但又艷麗非凡的少年,會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殺死? 但他被殺了,又怎么活到千年后,怎么能與林然認識? 少年突然抬眼,當看見他時眼神驟然變了,像被激起兇性的狼,元景爍從那里面看見了前所未有的狠辣與殺意。 元景爍眉頭挑高,回以漫不經心一笑。 他當然有很多疑問,但是這些都不重要,說到底不過是一段魂念中的記憶,現實才是最麻煩的。 元景爍想著,對林然擺了擺手,說一句“看開點”就痛快走了。 他愿意給林然空間讓她在這場夢里再多沉浸一會兒,所以他決定來承擔更多準備——他們一旦出去就將直面羅三娘那個瘋女人,也不知如今金都什么狀況,魂念中的時間流速又與外界是否有區別?希望云家老祖已經及時脫身并且求助到外援,否則他們就將獨自承擔元嬰后期強者的怒火…嘖,可真是一堆爛攤子。 林然匆匆看一眼離開的元景爍,就攙住奚辛,擔心地問:“你怎么了?和他打起來了?” 他手里攥著桃花劍,嘴巴抿得很緊,林然甚至聞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血氣,很像是剛與人打了一場架。 奚辛看著她,那一眼太快了,林然還沒看清他眼底的情緒,他就已經垂下眼瞼。 “沒事。” 奚辛嗓音很啞,帶著慣來陰騭的冰冷:“他發瘋了,我們打了一架。” 林然沒想到奚柏遠真的這么瘋,奚夫人去世沒幾天他就能和兒子打起來:“你傷得嚴重嗎?我看看。” “都說了沒事。” 奚辛不耐撥開她的手,斜眼看她:“你是故意想看我的身子嘛。” 林然麻溜收回手,訕訕:“我只是怕你傷得太重。” “說著擔心我,可我分明看見你和那小子拉拉扯扯。” 奚辛冷笑一拂袖,兇狠剜了她一眼,轉身飛身離開:“騙子,不想看見你。” 行了,這一如往常的醋勁兒看來是沒事。 林然摸了摸鼻子,趕緊追:“不是,等等我——” 當他們離開時,一股無形的氣息緩緩收回院內,從始至終沒有任何人察覺,無論是林然,還是不過一條街外的劍閣禁衛。 林然一路追到好幾條巷外,就是最開始奚辛自己住的那個宅子,正屋門緊閉,她過去輕輕拍門:“別不開心了…要不你離開去哪兒散散心?”她還是試圖把奚辛趕走,離奚柏遠越遠越好。 里面卻傳來奚辛的聲音:“你和我一起去?” 林然一卡,她是不能離開青水鎮的,而且她也要離開了。 “我就知道。”林然聽見奚辛一聲冷笑,帶著強烈的怒氣:“我哪也不去,我就留在這兒盯著他!” “他瘋了魔,不肯將我母親下葬,還在想復活的法子。” 林然一聽,這確實是奚柏遠的風格:“他是不會成功的,其實…” “我知道他不會成功,那我也要盯著他,不能讓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禁術用在我母親身上。” “其實…” “我想一個人呆著,你走吧。” 林然啞然,她不知道奚柏遠干了什么混賬事給奚辛氣成這樣,但想想他母親剛離世,奚柏遠又發瘋,他們父子倆甚至都打起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他多驕傲的人,連哭都不愿意出聲,估計現在是不想給她瞧見自己的失意。 林然想了想,小聲說:“我也沒地方去,你收留我住你隔壁住好不好。” 奚辛沒有吭聲。 林然當他默認了,就說:“那我就住你隔壁,你有事就叫我好吧。” 林然見里面沒有反應,就往隔壁去。 一墻之隔,奚辛聽見腳步聲漸遠,倏然順著門跌落。 他全身發顫,大顆大顆冷汗滾出毛孔沾透了里衣,鮮血重新涌出來,短短時間又在地上淌開一灘。 他死死咬住不受控制痙攣的手掌,咬得手掌血rou模糊露出森白的骨頭,他終于冷靜下來,拿出自己的劍,蘸著心頭血在上面寫下幾個字,然后一寸寸把那些字碾碎。 桃花劍發出只有他能聽見的泣鳴,他唇角涌出血來,原本瑩潤無瑕的劍身蜿蜒出細碎的裂痕,光芒漸漸黯淡。 他的劍要壞掉了。 奚辛看著劍,另只手卻伸向后脊。 在難以想象的痛苦中,他摸到泊泊的鮮血,微涼的骨頭,脊椎間卻是一個有如活物般漸漸舒張吞吐的空洞。 奚辛眼神空白。 這是什么東西?他變成了一個什么鬼東西?! 他爛泥一樣癱在地上,聽見隔壁輕微的推門聲和她輕輕的嘆息,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他死死咬著手,不敢出聲、不敢讓她懷疑,只靠著門板蜷縮成一團。 他完蛋了,他知道,他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奚辛緩緩轉過頭,望著那個方向,一片死寂的眼睛里漸漸升起恐怖的瘋狂 他要殺了他,他一定要殺了他!! 青州與幽州的官道上,某個不知名的山隘間,蒼通之突然步子一頓,恍惚間聽見一聲劍的錚鳴。 “掌門?” “這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