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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世有丑閣在線閱讀 - 分卷(4)

分卷(4)

    介澤上了馬,見光死的閣靈現形后匿于黑暗中,慢吞吞地飄在介澤身后,然后拉著鬼氣森森的長調,語重心長地說: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

    介澤一激靈,有些憤怒地想:這一個個的是要反我嗎?西子那倔驢子,閣靈這鬼東西,還有那個沒大沒小的后恒。

    好吧,后恒不算。

    介澤看向后恒,靜默的眼神里滿是說不出的話。

    后恒當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見他怔神,又道:走吧,回家了。

    介澤很禮貌的回笑。

    往之汝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違夫子,夫子,子閣靈說話帶著空靈的回音。

    平日里,礙于外人,丑子的話并不外放,只有它的閣主能聽到。

    介澤在神識里斥責道:丑子,你活了這么久,是不是嫌有些年長了?

    丑子又扮無辜扮可憐:閣主,我背詩呢,這句有些理解不了,您學識淵博,可否幫我解譯?

    介澤沒好氣地在心里放話:我在位這二百多年怎么從來沒見過你背書?

    因為您以前不帶我出閣來玩呀!丑子撒嬌道。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介澤不悅。

    丑子立馬變得油嘴花腔:可是,我不說話您就不會搭理人家吶!

    那你說吧。介澤有些后悔帶丑子出來了。

    閣主,我要是說話怕嚇到他啊。丑子甚至有些得寸進尺,妄圖和他家閣主大人暢談一路。

    以后你要是不乖,我就不要你了。介澤終于被丑子惹煩了。

    話一出口,閣靈和后恒同時一愣。

    好氣哦咦?大人你怎么直接說出來了,你看吧,他聽到了。丑子看好戲似的往后恒身邊一飄,攤攤手。

    得完,這得完。介澤這樣想著,很沒臉地拿袖捂臉。

    薄云遮月,夜里看得并不真切。

    后恒見介澤拿袖捂臉似乎在傷心哭泣,頓時慌張。他有些手足無措地靠近介澤輕聲喚到:大人,我錯了。

    這人瘋了還是我瘋了?介澤垂首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后恒見他不置一詞,又柔聲道:大人,我那天晚上沒有好好聽您話,以后應當隨您喜歡地處置。

    介澤忽然想通了,可能后恒思念成疾,恍惚間又錯將自己當成了那位故人。

    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介澤在心里分析。

    是的呢,閣主大人。您要是普通人,說不定馬上會被滅口的呢~丑子語氣中毫不掩飾心里的幸災樂禍。

    丑子,我有些怕。介澤毫無波瀾地在心里道,好像他真的怕過什么似的。

    閣靈丑子蠢萌蠢萌地飄到介澤身邊,想要安慰自家閣主:閣主不怕哈,你還有

    我字還沒說出口,閣靈就被介澤攫著衣領,一把從黑暗中揪了出來。

    將軍,抱歉,這是一種夜游的鬼魅,最擅長蠱惑人心,根據人的所思所想來接話搭腔。方才一不留神,受了這東西的蠱惑,請將軍恕罪。介澤爽快地把閣靈頂了替罪羊。

    后恒所有的感情像是一波漲起的潮忽然被叫了停,他溺在那海潮般的失望悲哀中,久久不吭聲。

    介澤有些于心不忍,想要上前安慰,又害怕一個不小心徹底粉碎了后恒唯一的念想。

    此人長于自守,默認無語,眷養的思念平素蓄積在體內不使外泄,任其多年來潛滋暗長。

    后恒積壓心底思念倉皇間被就這樣被自己觸發了,介澤惋惜著這人世間情深不壽的故事,心道:這亂世之中,餓殍遍地,百姓流離,他那故人怕是已經罹難了。

    除去這害人的鬼魅吧。良久,后恒輕飄飄地吐出這句話,馳馬離開了。

    閣靈嘟囔:我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我是

    介澤快速將它封入自己攜帶的香囊里,心情也低落下去,他夾了夾馬腹,道:西極,跟上。

    將軍府從外面看簡單樸素,根本不似一個位高權重的將軍的府邸,倒像是那些告老隱居的文人住處。

    百年前,介澤曾見過一位開國功臣的府邸,連大門都是三間一啟門的屋宇式,榔枋下安有雀替,三幅云之類的,不一而足。

    這樣一比,眼前的將軍府反倒讓介澤順心的多。

    門的兩側連只石獅子都沒有,介澤要不是抬頭看到鐵畫銀鉤的定遠將軍府幾字,恐怕他還真不識這府邸是將軍府。

    此次秋獵后恒沒有帶任何隨從,這倒是可以理解。可是為何這大將軍回府,居然沒有奴仆迎接?

    介澤發現這位大將軍身上真是疑點重重,讓他興會淋漓。

    后恒下馬對介澤道:澤公子,到家了。

    介澤頷首示意,也下了馬。

    一個老奴悄無聲息地從里開了大門,又一路小跑著來牽介澤的馬,后恒擺手,那老奴竟然一言不發地走了。

    走了?那老奴還真消失在附近的巷子中了。且不說將軍回府只有一人迎接,這奴才方才不行禮法,一言不發地跑掉又是什么規矩?

    白牙,帶西極去你那兒住。后恒回頭看著西極,拍了拍黑馬白牙。

    西極那家伙雖然是客,但仍然趾高氣揚,帶著一種東道主的氣勢。

    介澤無奈地看黑馬殷勤地跟著西極走進了大門,然后道:將軍府邸清簡素淡的很啊,想必將軍平日里也過得十分雅致。

    后恒道:我多年征戰在外,不常回府,家中也無期功強近之親,不需要太大的宅邸,的確清簡些。

    二人進門后,后恒親自闔上門。介澤觀察大門兩側,才明白那老奴為何要走大門無東西兩側的耳房,守門人沒有過夜處。

    他為何如此清簡?錢財盈余又用作何處?又為何不納妻室?

    怪不得成為了老皇帝的心頭大患,這樣一個人看起來無牽無掛無欲無求,而且精通六藝深得民心。

    待他舉兵南下誅滅宵小后,沒有妻兒族人的掣肘,他還會率賓歸王嗎?

    多疑的君王隨時準備削兵奪權,海晏河清后,他何不擁兵自重自立為王?

    介澤闔眸片刻,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清明淡然。

    這府中除了正殿、冊房、駝馬處盡是一些臺榭池塘曲徑回廊。

    他當真是要做一個文雅散人嗎?介澤與他在這回廊內兜兜轉轉,頗有疑惑。

    二人終于穿過一處漏窗景墻來到后院,借著清冷的月色,介澤看到青松綠樹間赫然掛了只花哨的秋千,十分突兀。

    什么特殊愛好?后院無女眷,是下人們玩還是你玩呀?介澤拼命壓住上揚的嘴角,挑了挑眉,繼而波瀾不驚地看向后恒,希望得到滿意的解釋。

    這院落是仿照我兒時的住處修建的,我那位故人不喜奢靡,但是喜愛一些孩子氣的物件。后恒動情地看著那花里胡哨的秋千,目光深邃,仿佛能夠通過秋千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后恒從那秋千上收回目光,道:他喜歡清凈,家中奴仆少了些,白日里會有人來打掃院落,晚上家中沒有奴仆,有什么需要和我說就好。

    一路上再沒有見一個奴仆,甚至不見客房、營房、糧晌處、印房這些將軍府該設的建筑機構。

    介澤心道:剛才開門的老奴一言不發,八成也是聲啞之人。這是哪門子喜歡清凈,這是聽不得一絲嘈雜吧!

    家里沒有那些繁文縟節,下人也盡是些上了歲數不擅言語的普通百姓,有時候難免會遲鈍,澤公子多擔待些。后恒事無巨細地說道。

    介澤一邊應和著,一邊參觀這別致的院落。每一處都別具匠心,仿佛每一個角落都有故人的影子留存。

    這后恒果然如同傳聞中那樣,對故人偏執情深,他把思念剪碎,零亂地撒進故人所愛的曲徑回廊中,又能獲得幾分慰藉?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這樣想著,福至心靈的介澤說了句:人各有福,將軍,這世間繁華歲月久長,若故人往事成為桎梏,不如忘卻。

    后恒腳步頓住,出聲道:對于我來說,有的人,勝于世間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介澤:這府的修葺風格我喜歡,我酸。

    后恒:其實我這府里缺另一個主人

    介澤:(認真思考)

    閣靈丑子:閣主你真的不考慮放我出來?

    碼字到頭禿的作者表示:求收藏求撿走~

    ☆、賓至如歸

    對于我來說,有的人勝于世間的一切。

    月色正好,后恒半轉身迎著光看他,介澤也大大方方地抬頭迎著后恒的目光。

    劍眉敢作敢為,威信十足。

    星目目若朗星,大而明亮。

    眉頭一痣宜妻。

    介澤作為術士習慣性地為后恒相面,這五官單看并沒有很出眾,但是搭配在這人身上卻很玄妙:

    本應該是易怒的面相,卻顯得溫柔可加威儀不減。

    非但俊朗耐看,而且匯集福祿之氣。

    可是,總有一些不妥這面相是后天修來的!

    如同他那修改過的命格,這個人的面相被人從小就進行干預篡改,多年后才修成如此模樣。

    介澤低頭微微一笑:丑閣何時培養出如此膽大妄為之徒,竟然敢無視自然天道,強行給一個凡人從內而外從頭到腳地大改。

    介澤料想,后恒原本是父母早亡大兇大煞的命格,如果沒有丑閣之人干涉,成年后自然是陰邪卑劣的性格。

    再看,這一身玄黑輕鎧,將一屆武將的身形襯托得如此遒勁剛建,恰到好處。

    后恒比介澤還要高半頭正是治國平天下的八尺男兒的骨架。

    介澤像一頭夜間捕獵的雄獅,危險地瞇了瞇眸子,把一閣之主的威嚴肆無忌憚地散發在夜里,草木驚栗。

    后恒毫不在意地任由介澤這樣打量。

    以光散黑,那人為你收余恨,改性情,換皮囊,塑身形,授文武。雖然此時不明行跡,但是這份恩情,你應當時時惦念,至死不渝。介澤發話。

    后恒上前一步,低頭與介澤對視,然后慢慢地一字一句道:我愛他,勝于世間的一切。待海晏河清時,我便卸甲歸還守他一輩子。

    如此肅穆莊重,像是發了個毒誓。

    介澤正為這情深不壽的戲碼動容之時。后恒卻突然后退一步,舐了舐后槽牙,朝他促狹一笑:讓他跑都跑不掉那種。

    介澤:

    后恒這種穩中帶皮的消遣方式讓介澤有點招架不住。

    人老了,還是消停些吧。于是介澤思量著要做一位德高望重的閣主。奈何自己總是一副不老的年輕樣,怎么裝也出不來和藹可親的氣場。

    罷了罷了,活在當下,說不定哪天七丑珠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把自己送走了。

    行路間,二人走過青石小路,轉過一處景門,來到了住室前。

    介澤霎時間在夜風中愣住了住室只此一處,且無東西耳房,若不出所料,臥房內只置了一榻。介澤有些幽怨地看著后恒,心中埋怨:這種布置,你怎么敢帶我回府?

    后恒不以為然,出聲道:澤公子,你先歇息吧,明早我們去演兵場。說罷,后恒轉身走了:我去散散心

    這句話被夜風吹得有些散了,不過不妨礙耳力極好的介澤聽到。

    將軍也早些休息。介澤回道。

    散散心也好,睹物思人便會心生愁緒,愁緒郁結于心便會傷擾心緒,若是濃稠不化便會滋生百病。

    介澤輕嘆,隨著腳下的條形青石向住室走去。

    他推開住室的木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彌留香!介澤輕車熟路地找到香爐,捏起鏤空雕花爐蓋,忽然有些不悅。

    彌留香如此稀缺,自己都視若珍寶。此香如今在后恒府上竟然只是充當擺件!

    淡藍色的凝香很長時間沒有燃了,光澤也變得灰蒙蒙的。

    這后恒真是暴殄天物。介澤低聲嘟囔著參觀屋內。

    此室色澤寡淡卻十分養眼,擺件個個精巧暗藏玄機。

    屋子從外看并不大,其實另置暗室別有洞天。介澤順手在所經之處扣墻,他閉眼,感受到了回聲在暗室里涌動著。

    墻壁上繪著暗紋,介澤認出這便是暗室機關。

    只有屋子主人將手掌心貼上,機關才能根據主人掌心的紋路和溫度打開。若非主人掌心紋路,或是主人亡故,歹人借其沒有溫度的掌心貼上,也是無法打開暗室的。

    介澤沒有嘗試去開啟暗室,也不想開啟。他從外室走進內室,看到了里面的布置。

    將軍府從里到外如此樸素,內室正中央卻堂而皇之地置著半屋大的睡榻。這睡榻以絳紅色九華帳飾之,鋪陳著綺麗的翡翠衾,張揚又浮華,很合自己心意。

    介澤心里的不悅忽然變了味,他坐在榻邊,平生終于體會到了世人間那滑稽的嫉妒。

    何為嫉妒?

    為何生妒?

    求而不得,且看他人得之。

    后恒那故人,也不知道是哪位丑閣弟子。有如此稱心如意的好住處,還有一個時刻掛念著自己,心細如發的人。

    黑暗陰冷的閣子,一個幸災樂禍的閣靈。介澤比了比,失望道:這能比嗎?

    自己和自己慪了好一會兒氣,介澤吐出一口釋然的心頭氣,朝后一仰,倒在了軟軟的榻上。

    他解開自己的發帶拿在手里玩弄,心想后恒這位故人喜好與自己甚合,若是他日相見,定會歡喜。

    介澤無拘無束慣了,從來發不系帶,但是大多丑閣弟子會用發帶將頭發低低地束住,他也只好隨波逐流。

    細膩柔軟的發帶在指縫間流轉,介澤沒心沒肺地笑了,他將發帶捆在指上打了一個繁復的結,復又飛快地拆開,打結、拆開、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