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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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面對面地站立著,宛若面對鏡子里的另一個自己。白日傅昀,溫和善良,在黑暗中,神色復雜。黑衣傅昀,在亮光下,孤傲冷漠,沉默不語。兩人皆無聲地望著對方,沒有一人先開口。最后還是白日傅昀眼睫微顫,垂眸道:你今日為何引我來這里? 原來這沒有邊境的黑暗之地,竟是他的夢境。也只有在夢里,他們倆才能見面。而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對方。 諷刺的笑容爬上嘴角,黑夜傅昀輕笑道:因為我找到了害死傅家滿門的兇手,覺得有必要通知你一下。 什么?!白日傅昀錯愕。 有何好驚訝的,你不是已經察覺到我在做什么了嗎?黑夜傅昀眸光暗沉。 白日傅昀深吸了口氣,妄圖平復心中因為聽到這個消息而卷起的驚濤駭浪,可惜,他失敗了。一股無法言喻的強烈感情涌上心頭,他失態地上前抓住了夜間傅昀的胳膊:是誰?! 夜間傅昀冷笑著,眸底閃過嗜血的光芒:與成家并稱百年大家的黃家。 是他們?!傅昀白著一張臉,頹然地松了手,然而不等他消化這個消息就聽夜間傅昀繼續道,也是時候讓懦弱又膽小的你,面對現實了 什么?白日傅昀不解。 卻見夜間傅昀面無表情地揮了下手,一股無形的氣勁立時將他給擊飛出去。而后,光明消失,黑暗歸來,緊隨而來的還有他一直求而不得的夜晚記憶和十年前,那場被他刻意遺忘在心底的滅門血夜那是夜間傅昀誕生的開端。 第74章 塵封的回憶與密謀 塵封已久的記憶紛至沓來,讓傅昀的意識瞬間被記憶的浪潮給吞沒。 各種各樣的片段在他眼前一一閃現。 他看到, 八歲的他在夜里拼命練武, 哪怕累到昏厥,手里仍緊握著那把短劍。 之后, 更是以一己之力進入劍域, 逐一收服那些脾氣古怪但本領卻不小的下屬, 成為他們口中尊稱的域主。 夜間的他一步步努力,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里,逐漸成長為能獨當一面的堅強男子。而這其中的艱辛和痛苦, 白日的他從不曾知曉。當過往的所有情緒和情感隨著記憶涌上心頭時,傅昀只覺得頭痛欲裂,心痛欲死。 最后, 記憶定格在了八歲那年的滅門血夜。 那是一個盛夏的夜晚, 微風徐徐送來淡淡的桂花香氣。 八歲的傅昀仍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彼時正在床上睡得香甜。月光透過窗子照在他白嫩的小臉蛋上, 睫毛輕顫, 呼吸勻稱。直到一聲不大不小的開門聲, 吵醒了沉浸在美夢中的小人兒。小傅昀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揉了揉眼睛, 見一道黑影向自己走了過來,嚇了一跳。待仔細看過去, 發現是自家娘親時才松了口氣。 他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來:娘親,你怎么過來了? 冒然闖入的傅夫人面帶焦急, 急忙將自己兒子從被窩里撈了出來,抱起來就跑:來不及解釋了。昀兒,記住待會兒看到任何人都不要出聲,知道了嗎? 她腳步匆匆地推門而出,呼吸急促地向著一個方向跑去。不遠處隱約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去那邊,給我搜! 聽到這個聲音,傅夫人更焦急了,一路抱著不明所以的傅昀拔足狂奔。 娘親,我們為什么要跑? 噓,昀兒乖,不要說話好嗎? 傅夫人邊跑,邊驚恐地不斷回頭,俏麗的眸中淚花閃爍,隱含痛苦。最后他們來到了一間屋子里,傅夫人打開了房內的機關暗閣,將傅昀藏了進去。 昀兒,以后爹娘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傅夫人邊說邊哭,最后在傅昀額頭上印上一吻,就將手旁的機關給啟動了。 眼看著暗閣的大門就要合上,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的小傅昀有些慌了,想要爬出暗閣:娘親,我不要待在這里,我要和你在一起。 傅夫人哭著搖了搖頭,干脆一狠心伸手點住了小傅昀的xue道。小傅昀的哭聲頓止,整個人僵成了木頭,只能眼眼睜睜地看著那扇機關大門在自己面前合攏。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娘親悲傷中又透著一股釋懷的笑容。 機關門合上后,再也控制不住體內毒.藥的傅夫人軟倒在地。為了不暴露傅昀所在的位置,她咬著牙拼著最后一點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向著床鋪的方向爬去。一點一點的,最后總算爬到床上。她喘著氣,仰倒在了床上。此時,喉中腥甜再也忍受不住地噴涌而出,順著她的唇角蜿蜒而下。 大門哐當一聲被人給用腳踹開。 兩名黑衣男子提著刀走了進來,月光爭先恐后地照進屋內。兩名黑衣人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傅夫人,毫不留情地跑過去,對著傅夫人的脖子就是一刀。 刀光閃過,鮮血四濺。 藏在暗閣里的小傅昀透過暗閣大門中間的空隙,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幼小的身子忍不住顫抖,大眼里瞬間涌上了淚花。那雙淺褐色的眸子,茫然中透著絕望與難以置信。 這一刻,世間的一切變成灰白,只有地上那一地的鮮紅,觸目心驚。 屋子里,兩名黑衣人殺完傅夫人后,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查找了一番,見沒有其他人了,才提著刀離開。 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女人的尸體,狼藉的家具和藏在暗閣里已然發生變化的小傅昀。 幼小的他,呆呆地透過暗閣大門間的縫隙看著那越來越多,不斷向著門的方向流過去的鮮血,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再次抬頭時,那雙充滿驚恐和絕望的淺褐色眸子變了,變得冷酷,狠戾而充滿殺意。 從那一瞬開始,傅昀便不再是原來的傅昀了。 *** 不要!!! 絕望而痛苦的叫喊聲讓剛剛睡醒的玄景,瞬間清醒。他緊張地坐起身,看向傅昀。只見傅昀大睜著雙眼,一臉驚恐地瞪著床頂的紗幔,顯然還沒從噩夢中回過神來。想到昨晚傅昀失魂落魄地歸來,他心中一沉。 別怕,這只是一場噩夢。玄景俯身將傅昀抱進懷中柔聲安撫著。感受到懷中人身體的顫抖,玄景的聲音越發溫柔,我在這里,不要怕。 許是玄景的安撫起到了作用,傅昀漸漸平靜下來。只是他扣在玄景腰間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他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在玄景的胸前,拼命地吸取著玄景身上的溫暖。 血液里的寒冷一直沿著他的骨骼躥到了心中。他真的好冷,好冷。 傅昀靜靜抱著玄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玄景,你以后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嗯,我不會離開你。玄景輕拍著傅昀的脊背,承諾著。心中因為傅昀的反常而疑惑不已。他昨晚到底查到了什么,為何一回來就變成了這樣。先是直接暈倒在自己面前,緊接著又是噩夢不斷,然后是現在這般心中縱有無數疑惑,但見傅昀這副樣子,他也不好問出口,只好耐心地寬慰著對方。 得了玄景承諾的傅昀身子漸漸回溫了些,他悶悶道:若是有一天你先我離世,我不會獨活。 玄景身子一顫,皺眉道:你在胡說什么? 傅昀卻是更加摟緊了玄景,聲音低沉:不是胡說。只是若是失去至親之人,一人獨活在世未滿太過孤單。他閉上眼,薄唇緊抿,玄景,那樣太痛苦了,真的。 他的低語讓玄景心尖微顫,黑眸變得幽深。,良久,玄景嘆了口氣:好吧,如果這是你所期望的話。當然,我會努力活得長長久久的。 嗯傅昀應聲后,不在說話。 玄景揉了揉傅昀柔軟的發頂,斂去了眸中深思。 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床上相擁的兩人身上,滿室靜謐,歲月靜好。 *** 由于傅昀狀態不太好,玄景讓人給他熬了點安神湯,讓他喝下后就獨自去上朝了。朝堂上還算和諧,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如此。下朝后,玄景沒有回景王府,而是帶著鐵鷹來到了麒麟的大本營。 這一趟入門,十分順利。就好像玉絕早早就預料到他會來找自己,提前給手下打好了招呼一樣。 麒麟的門人領著玄景兩人進入院內后便躬身離去,而玄景亦揮退了鐵鷹,讓他守在暗處。有些話,他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緩步走進青石板鋪就的石路,來到院子深處。那兒種滿了白色的月季花,花團錦簇,煞是清雅動人。而玉絕則坐在輪椅里,悠哉地喝著香茶欣賞著美景,看起來十分悠閑。見玄景過來,他抬頭淺笑:景王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玄景走到玉絕旁邊的石凳上撩袍坐下,直入主題:客套的話就不說了,想必玉先生已經猜到本王來此的目的了。他意有所指。 玉絕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笑得風輕云淡:王爺可是為了傅家當年的滅門慘案而來? 玄景笑道:不錯。 可惜那事在下也不太清楚,僅知道是何人雇傭麒麟追殺傅宏,其他便一概不知了。玉絕滿臉遺憾。 這個本王自然知曉。本王只想知道,指使你們追殺傅宏的人是不是當朝太尉言學真?如果是的話,玉先生就眨一下眼,這樣也不算違背你們這一行的規矩了。玄景神色自若。 玉絕聞言,雙眸亮了一瞬。他抬起手,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在下突然有些后悔同王爺合作了。 哦?為何 玉絕笑了笑:因為和聰明人合作,雖然比較省事,但也可能撈不到多少錢。這便是默認了玄景的猜測。他說著,笑著眨了下眼,算是進一步回答玄景。 得到答案的玄景,心中豁然開朗,一切的謎題就此解開。不過和聰明人合作撈不到多少錢,這是在說,他以前和自己合作時,是認為自己人傻錢多么?玄景不由地失笑,并沒有將對方的調侃放在心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沒有在待下去的必須。他又和玉絕客套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見玄景要走人了,玉絕才不慌不忙道:對了,前些日子王爺讓我們查的那位褐衣男子,有了消息。 轉身欲走的玄景腳步一停。 只聽玉絕道:那人并非黃府的人,進了黃府后,就被黃府管家認出破綻,被當做jian細當場亂棍給打死了,尸體據說被拉去喂了狗。 玄景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緊。如此說來,京官自殺背后的主使者竟然不是黃家。而若不是黃家,排除成家和一直保持中立的清流一黨,便只剩太尉一黨了。 太尉,竟然又是他玄景的眼神微暗。 玄景回到景王府的時候,傅昀已經醒過來了,只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仍有些不好。 他半靠在床邊,分明是白日的人格,但那雙平日里永遠帶著清淺笑意的眸子,此時一片沉郁,滿是化不開的愁緒。他的側臉在傍晚的霞光中,亦透著一股蕭瑟之感,看上去竟比往日清減了不少。 玄景回到臥室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小昀。 聽到玄景的聲音,傅昀才從沉思中回神,神情有些恍惚地抬頭望來:景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的狀態很不好。玄景快步走到他身邊坐下。 傅昀聞言,低下頭,嘴唇微動,最后卻是沒有出聲。 見傅昀如此,玄景不由的眉頭皺起。他雙手握住傅昀稍顯單薄的肩膀,用力握緊:看著我! 傅昀愣愣抬頭,望向玄景的雙眸。 將事情悶在心里,除了讓自己不好受以外,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我想你應該明白這一點。玄景的語氣有些嚴厲。 傅昀看著他,眸光越發暗淡:對不起,我只是一時無法適應。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傅昀眼神一震,玄景的話猶如一道巨石敲在他的心口上。是啊,他對不起的從來只有自己。 是不是已經確定,是劍域的人殺害了黃承望?玄景平穩了下情緒,問道。 傅昀眸光閃了閃,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 玄景收回視線,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果然,好一個借刀殺人,不愧是言學真。 傅昀聞言,不解道:什么借刀殺人? 玄景松開手,神色認真地望著他:你有所不知,害傅家滿門被滅的兇手有兩波勢力,一股是太尉言學真,另一股才是黃家。 見傅昀越發疑惑,他站起身解釋道:劍域之人殺了黃承望,而黃家緊接著滅掉傅家報仇,這個推測是很合理的??赡阃俗钪匾囊稽c,是誰在劍域中下單買了黃承望的命?這個人才是關鍵。而且,你娘的身份十分隱秘,連鐵鷹都查不出來,黃家又是從何處得知的呢? 順著這個不難推測,是有人故意將你娘的身份泄露給了黃家,所以黃家才能這么準確地鎖定傅家,將你們滅門。而泄露這個消息的人,我原本以為是秋嚴。畢竟若是秋嚴,那么一切也能解釋得通,至于那個下單買黃承望性命的人也許只是黃家的某個仇人罷了。但是,如果黃家只是為了報仇泄憤,那么當初滅了你家滿門后,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傅家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都給黃承望賠了命,他們的仇恨已經得到了宣泄。你能好好地活到現在就是最好的一個證明。既然如此,他們黃家自然不會畫蛇添足地再去花錢找麒麟,讓他們去追殺一個無足輕重的管家。那么是誰想要傅管家的命呢? 傅昀臉色蒼白,震驚道:你的意思是,是太尉下的追殺令? 玄景轉身冷聲道:不錯! 這個人才是主導傅家滅門的幕后黑手。為了證明我的猜測,我方才已問過玉絕,確定了此事。 竟然是他!傅昀唇上僅剩的血色盡失,咬緊了牙根。 嗯。秋嚴就是他的手下,他先從秋嚴那兒得知了你娘親和劍域的關系。然后故意在劍域下單,要黃承望的小命,為的就是制造劍域與黃家之間的仇恨。在劍域的殺手得手后,在派人將你娘的身份泄露給黃家。黃家為了報仇,便買通了你們傅家的管家下毒,趁夜屠了你家滿門。由于管家也算是這次復仇的大功臣,所以黃家并沒有要了傅管家的命,而是給了他一筆錢讓他走人。 但太尉是個很謹慎的人,他怕日后有人會從傅宏身上找到蛛絲馬跡查到他身上來,所以派麒麟去追殺傅宏,打算斬草除根,同時還能再次嫁禍給黃家。我猜,只怕傅宏到死都以為派人追殺他的是黃家,而不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