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32節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他倒是想,但桑洱一點也不喜歡他。 求而不得,進無可進,毫無辦法。 這趟下山不易,兩人滿載而歸,回到山上,藤筐箱子堆了滿地。時間也不早了,兩人把東西堆到墻角,就先休息了。 翌日,桑洱自個兒出門收妖。在行止山住了一個多月,藏宙的力量提高到了75%。也許是這里的妖怪“營養”更充足,這速度已經比之前快了很多,但距離100%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眼下,只能祈禱循環的結束點別那么快來到了。 臨走前,看到屋子里橫七豎八地放了那么多東西,桑洱干脆讓伶舟留下來:“你別跟著我了,收拾收拾屋子吧。” 伶舟目送著她出門,頓了一下,便蹲下來,開始收拾,將東西分門別類地放到了各處。指腹掃過柜子,摸到了厚厚的塵埃,伶舟一頓,便拿來了掃帚,打算將屋子里外都清掃一下。 桑洱不在家里,房間自然不會鎖門。 下午的陽光仿佛要燒穿竹簾,地上是一道道明暗相間的光影。她的房間被褥疊得整齊,空氣彌漫著淡淡的混合了皂角與降香的馨香氣息。伶舟的耳垂莫名地有點熱,專心掃地,沒有亂動其它東西。 床頭有一張梳妝桌,是房子前任主人留下的,銅鏡早已壞了,被拆了下來。底下一條桌子腿還不穩,經過修理,勉強立得住。 伶舟拉開了那張椅子,掃走了地上的灰塵,不經意間,衣袖的一根細線竟勾到了那扁扁的木抽屜上的粗糙木刺。一站直,抬手,粗糙的拖曳聲劃破寂靜的空氣。抽屜被硬生生地扯了出來,落到了地上,里頭的小玩意兒也掉出來了。 伶舟臉色微變,連忙將掃帚放到一旁,蹲下來,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在這堆凌亂的小物件里撿了片刻,忽然,伶舟目光一凝,慢慢地,從底下撿起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那是一只皺巴巴的桃花結。 紅繩繞轉的角度、色澤的深淺,都眼熟至極。編織成桃花的地方,其中一瓣花瓣仿佛曾被人好奇地拉扯過,比其它花瓣都略微大了一點。 伶舟的手指輕微發顫。 原來……元宵節那天晚上,桑洱只是做了一個看似決絕的假動作。 她沒有真的把這個東西扔到河里! 這是不是說明了,她不是真的完全對他無動于衷?不然,她為什么要收起這樣一個不值錢也不好看的玩意兒? 伶舟呼吸漸漸加促,心臟砰砰直跳,情不自禁地捏緊了手中的東西。蔫了吧唧一個多月,突然精神大振。 回過神來后,他又馬上松開了手,將桃花結捊平,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抽屜中,再將亂糟糟的一切都恢復成了原狀。 . . 當夜,桑洱回了家。在一剪燭光下吃飯時,她似乎微妙地察覺到了什么,望了伶舟兩眼。 他的眼睛,格外地亮。 仿佛全世界最亮的星星,都掉入了這雙墨淵似的眼里。 被他偷看了幾次,桑洱忍不住起了疑,道:“你看什么?” “主人,你今天出去,收獲怎么樣?”伶舟以別的話題搪塞了過去。同時低頭,告誡自己要控制好表情。 在自然界捕獵時,在沒有絕對把握時,打草驚蛇是大忌中的大忌。 桑洱不如她說的那么無情。也許,她還有其它考量和顧慮。 如果揭穿她,伶舟直覺,桑洱一定會惱羞成怒——比踢他下床那天更加生氣。 但俗話說,從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 這之后的一段日子,伶舟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已經開始琢磨新的計劃了。 農歷三月初三,是人界的上巳節。年輕男女會互贈芍藥,表達愛慕之情。他想在那一天,再好好和桑洱說一次。 上回的桃花結攥得不像樣子,又在桑洱的抽屜里,肯定不能再用了。 為表重視,這一次,伶舟打算自己做一個。借下山的機會,在手藝人那里買了桃花結,回家拆解開來,再編回去,數次以后,他就記住了桃花結的編法。但實施起來,還是有些笨拙,編出的桃花花瓣總是一大一小。弄了近半個月,才終于編好了一只滿意的。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上巳節那一天。 上回在元宵節前,問了桑洱她明天有什么安排,似乎惹她警惕了。這一回,伶舟什么也沒有提前說。 可那天還是有意外發生了。 伶舟特意比平時早了半個時辰起床,卻發現桑洱不在家——天沒亮,她就出門了。 伶舟狐疑地步出院子。風呼呼地灌進袖子里,他的眼睛微微一瞇,看清楚了遠方天空狀況,眸光就轉為了極度的愕然。 天空上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墨色漩渦,緩緩在轉動著,仿佛一張吞噬萬物的巨口。灰暗的云,銀藍的閃電,呼嘯的山風,吹得樹木亂晃,像下一秒就要拔地而起,刮到高空。 這天象顯然很不尋常。這樣的關頭,桑洱跑到哪里了? 伶舟壓根待不住,離開了屋子,四處尋找桑洱。他們去過的地方,卻都看不到桑洱的身影。平常能倚仗的嗅覺,在這個山中萬獸躁動的關頭,也受了干擾。伶舟四處苦尋她,尋不到,只能先回家去。 天空那巨大的旋渦,正越擴越大,顏色卻變淺了一點兒。仿佛在水中化開的墨點。 難道等上一段時間,這個旋渦就會消失? 伶舟急匆匆地朝他們的家走去,遠遠就看見,里面亮了燈。他愣了下,瞬間一喜,快步跑了上去,推開柴扉,便見到桑洱果然已經出現在了屋子里。 她背對著屋門站立,似乎在想事情。 伶舟松了口氣,快步上前:“主人,你這一大早都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桑洱肩一動。 噗嗤—— 怪異而清晰的入rou聲,在空氣里響起。 “……” 伶舟的眼皮緩慢地動了一下。 他仿佛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而下一秒,劇痛已襲來——原來是藏宙卷住了他的身體。 無數的尖刺扎入了他的肌膚,開始毫不留情地啜血。 充盈的力量,伴隨著血液快速地流失,渾身發冷。當暗下去的視野復明時,他已趴在了地上,耳膜嗡嗡地作響,血染紅了衣裳,劇痛和眩暈,讓伶舟說不出話來。 而他竭力想碰到的人,卻一眼都沒有看他。 收回藏宙后,她第一時間,便是檢查它的力量。 …… 系統:“宿主,恭喜你,藏宙的力量這下滿了,請抓緊時間,在裂口持續的時間內離開溯回境。” 桑洱的呼吸有點發抖。她手腕上的那圈細環,已經恢復了原本的鮮艷色澤。 事實上,在子夜時,天空的漩渦便已出現。桑洱察覺到了它的存在,被系統告知,溯回境的第一次循環,馬上要結束了。離開的機會就這么猝不及防地降臨了。但藏宙的力量,卻只有80%,根本不夠離開的。 她連夜起床,在山林間殺妖,到了天明之時,藏宙的力量也只提升到了82%。想在漩渦消失前把它提升到100%,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如果錯過了這次離開的機會,她就會被困在溯回境里,開始第二次循環,并且重新開始搜集藏宙的力量。失敗率會越來越高。 如果伶舟在這個關頭清醒過來,離開了溯回境。那她也許就會被永遠鎖在這里。 桑洱賭不起。 所以,只能瞄準身邊唯一最強大的血包。 這樣的做法,也等同扼殺了伶舟沉溺在溯回境里的可能,他很快就會記起現實的事兒,擺脫溯回境的迷惑,回到現實去。 這是一個從長遠來看,對雙方都有利的選擇——盡管有痛楚,卻是暫時的。 長痛不如短痛。 系統:“宿主,你得走了,時間不多了。” 桑洱別開頭,刻意沒有去看地上的伶舟,將袖子放下來,跑到門邊時,她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軟綿綿的東西。 ——那是伶舟編的桃花結。濺了血,從他袖口落到了地上。被桑洱踩了一腳,鞋底的泥巴弄臟了紅繩,幾乎看不清那是什么東西。 但即使看清了,她大概也只會覺得那是自己藏在抽屜里的那一個吧。 桑洱不敢再耽擱,沖出門的那一瞬,她聽見后方傳來了一道沙啞的聲音:“桑洱……” 仿佛和平常一樣,又有了區別。 桑洱步伐一停,意識到了什么。唇微微一抿,但終究沒有停留,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伶舟的表情,就這樣離開了。 . 因為桑洱是本不該進入溯回境的外來客,她不像伶舟,隨時可以走,必須到達漩渦中心對著的那片區域,才能用藏宙離開。 漩渦已經越來越淡了,桑洱急切地看了一眼上空,好在,終于趕上了,前方便是那道光束。 桑洱撐著膝蓋,喘了片刻,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誰知在這個時候,她的眼前,竟又竄過了一些模糊而凌亂的畫面——畫面是一片混沌的黃沙,周遭看不到任何景物。 怎么回事,這個關頭,她怎么又看到了劇情補充?而且,又一次附到了伶舟的視角里。 在這模糊的畫面里,伶舟的懷中,摟著一個七竅流血的少女——那竟是桑洱自己。 不是溯回境捏造出的身體,而是裴渡給她制造出的那具身體。 這似乎是他們剛墜入到溯回境里的事兒。伶舟的臉色慘白如紙,正急切地、驚恐地抓著她的手,似乎想喚醒她。然而懷中少女的氣息還是越發低微,氣微欲絕。 仿佛感覺到了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留不住懷中之人的性命。伶舟的身體微微發抖,將她放了下來,仿佛下了決心,他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那里,藏著伶舟運轉力量的魔丹。 仿佛沒有痛覺一樣,他驟然出了手,面無表情地撕裂了皮rou。 …… 腦海里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桑洱身體一晃,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原來經受不住剛才的沖擊,短暫地暈了片刻。 她捂著脹痛的額頭,終于明白了一切。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溯回境不是讓人閑庭信步的后花園。她的靈魂,被一個人造軀殼承載著,又怎么能經受得住這么重的煞氣,而毫發無損地落地? 什么“這具身體平時動輒出問題,關鍵時刻很耐用”……只是她自以為是的解釋罷了。 和伶舟一起落入溯回境的那一瞬,她那具身體已經快湮滅了。 是伶舟在溯回境的機制開始運轉前,挖出了自己的半顆魔丹,喂給了她,才護住了她。 因為這顆魔丹,讓她的容貌產生了一點變化,也讓她有了金丹。溯回境的運轉機制隨即賦予了她武器與一個路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