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91節(jié)
伶舟緊緊地盯著她,聲音冰寒:“這是什么?” 桑洱順著他的目光一看,血流一下子凍結(jié)了。 方才捉魚時,纏在她手腕上的那圈綢帶徹底濕了,變得有點透明,還松脫了半圈。手腕上那個艷麗的月牙印記,沐浴著月光,明晰地映在了彼此的眼底。 糟了。 這個印記被伶舟發(fā)現(xiàn)了。 第121章 伶舟的眼眶骨下,落了一片暗翳。 與這雙充滿了冰冷探究的眸子相對,就仿佛來到荒原上,成了被盯上的獵物。 桑洱表情空白,心肺在急劇地收縮、戰(zhàn)栗,撼動著冰封的血絡(luò)。 空曠的長廊,仿佛也變得逼仄悶熱。 在這漫長又仿佛只有電光火石的對峙間,一個念頭,遽然刺進了桑洱的心頭。 伶舟在懷疑她。 只有一次機會,不能再遲疑了,必須說點什么。 大概是人急智生,一番根本沒想好的說辭,竟不用打草稿,就流利地涌了出來:“在進妖蚺巢xue的第二天,我手上就有這個印記了,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來的。伶舟大人,它有什么問題嗎?” 她承認了。 伶舟瞳孔微縮,面容出現(xiàn)了一些扭曲:“你為什么不跟我說?!” “這……需要說嗎?”桑洱的手心沁出了冷汗,為了爭取思考時間,緩下語速,疑惑道:“我以為這種小事,不該打擾伶舟大人的?!?/br> “小事?”伶舟冷銳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皮rou,直達她的腦部:“你不是說不知道它怎么來的嗎?如何知道是小事?” “它不痛不癢的,又沒流血,我是來行止山的路上才發(fā)現(xiàn)它的。”桑洱心臟狂跳了起來,強自鎮(zhèn)定,辯解道:“深淵妖蚺那片山谷里長了那么多會咬人的植物。地動的時候,周圍又一片混亂,我覺得,我應(yīng)該是逃命時不小心摸到了某些植物,被蜇傷了,才會留印的。這不就是小事一樁嗎?” 伶舟逼近了她,冷冷道:“那你為何要遮遮掩掩的,擋住這個印記?” 說罷,他就看見眼前的小妖怪怯生生地說:“我沒有遮遮掩掩啊,我只是覺得用絲絹纏著手腕,留著飄帶,很好看而已。” 伶舟直勾勾地望著眼前這張寫滿了困惑和無辜的面孔,氣息有些沉重。 從她的表情、她的說辭上,他找不出明顯的破綻??哨ぺぶ?,他就是覺得事情不對。 所有的巧合,都很不對。 他的太陽xue又開始抽痛了。 數(shù)日前,在那個石頭堆砌的洞里,他十幾年來,第一次夢見了不再排斥他的桑桑。 本以為那是向好的開始。今后,他終于可以奢望偶爾看見她在夢里對自己笑了。誰知,奇跡就只發(fā)生了那一次。 他花了很多時間睡覺,但零零碎碎的夢境里,出現(xiàn)的卻依然是那個對他不理不睬的小妖怪。正如他這十幾年來,每一個夢魘。 這么一對比,地動那一晚的美夢,就顯得尤為特殊和異常了起來。 他腕上有一個未消的艷紅血印。伶舟記得那天晚上,有一株躲在角落里,靜靜散發(fā)著香味的植物。 當時,因為它沒有攻擊他,他便沒有理會,也能推測出是它讓自己做了夢。 可現(xiàn)在,他忍不住懷疑,那株植物不僅有讓人做夢的功能,也許,它還是扭轉(zhuǎn)了他的噩夢的關(guān)鍵。 如果它真的能讓他夢見桑桑,即使知道那是虛幻的慰藉,他也愿意如癮君子一樣,夜夜匍匐在它的花瓣下,求它的垂憐和救贖。 無奈,如今裴渡的儀式已近在眼前??v然有心把那株植物弄回來求證,伶舟也不方便離開行止山,只能暫且擱置計劃。 今天晚上,宓銀如平時一樣送來了食物。 伶舟沒什么胃口,就將東西擱置了旁邊。 以前,他喜歡吃魔丹那些東西來維持生命。遇到桑桑后,才有了人類的口腹之欲。很多事都是她教會他的。但她還在的時候,他還不明白,當一個人愿意接受另一個人對他的改變,這意味著什么。 到了半夜,忙完裴渡那邊的事,回到房間,他才拿起魚湯,勉強喝了一點。 放涼了的東西,自然沒有熱乎乎時那么好吃了。 但今晚的魚湯不同。他一嘗就知道,這不是宓銀做的。那種熟悉的,讓他這么多年都忘不掉的味道,讓他的心臟都顫抖了起來。 也許他是瘋了,才會這么疑神疑鬼。這世上的魚湯不就是那幾種做法,一樣的食材,一樣的調(diào)料,出來的味道,也該是差不多的。 而且,妖怪灰飛煙滅后,不會再有轉(zhuǎn)世。若這世上有法子能將桑桑帶回來,這十幾年間,他早就成功了。 明知自己的幻想有多荒唐可笑,可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放下碗,大步奔出寢殿,來尋找答案。 走到廚房附近,就像應(yīng)了他的心意,這只小妖怪正好在走廊上捉魚。手腕上還露出了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印記! 看到這個印記后,他開始按捺不住自己那些不著邊際的猜想——那天晚上,他的夢之所以格外特別,究竟是那株藤狀植物的效果,還是因為有第二者入了夢? 她是不是故意撒了謊? 伶舟僵硬地看著她,忽然問:“地動那個晚上,你有沒有夢見過什么奇怪的東西?” “好像有做夢?!鄙6砂桶偷卣f:“不過,我醒來后也記不太清了,好像都是一些小時候的事吧?!?/br> “今晚的魚湯,也是你做的?” 桑洱點頭:“我和宓銀大人一人做了一半?!?/br> 伶舟深深地皺起眉,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緩緩松開了對她手腕的鉗制,但他的眼中卻有道不盡的懷疑,匯成冰冷波光,切割著她的臉龐。 所有的問題,她都答上來了。 但是,這樣的解釋,卻沒有撫平他的懷疑。心底殘存著揮之不去的異樣感,仿佛是一種野性直覺,在提醒他,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她究竟隱瞞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人,他一定要親自找出答案。 . 等伶舟離去,桑洱才如夢初醒,撿起了地上那條奄奄一息的大白魚,放回水缸里,就回房間了。 黑暗的房中,桑洱撲在床上,蜷成一團。一閉眼,就浮現(xiàn)出了伶舟的面容,仿佛又感覺到了一種游走在穿幫邊緣的戰(zhàn)栗感。 她的腦子從來沒有轉(zhuǎn)動得那么快,也沒試過這樣一邊編謊、一邊圓漏洞。 伶舟不是蠢人。他手上就有同樣的印記,所以,關(guān)于那一晚的事,能不撒謊,就盡量不要撒謊。否則,一旦被識穿,那么,她之后的任何話,都不會再被他取信。 必須把假話夾在真話里,才不容易被識破。 事實上,藏書房的那本書就寫過,一株懷夢藤在同一個時間里,只能構(gòu)造出一個夢境。絕不可能會有兩個人一起中招,卻各自做夢的情況。 但伶舟顯然不了解懷夢藤的機制,身邊沒有懷夢藤的實物,更不知道藏書房里有那樣的書。想了解真相的話,他要花不少時間。 換言之,桑洱剛才是利用了自己和伶舟的信息差,蒙混過關(guān)了。 在這之后,伶舟或許還會繼續(xù)懷疑她。當他追查下去,肯定會發(fā)現(xiàn)她今天撒了謊。但是,那時的她已經(jīng)不在小妖怪2.0的身體里了。他懷疑她,又能如何? ——道理是這樣的。 但撒謊后的不安,卻一直縈繞在她心上,沒有散去。這不止是心虛,也仿佛是因為,她不知道若謊言被揭穿了,該如何去直視滿地狼藉的愛恨。 “……”桑洱心情有些煩躁,坐起來問:“系統(tǒng),能不能盡快再盡快,安排我跳轉(zhuǎn)新的身體?” 系統(tǒng):“請宿主放心,我們會給你加快處理的。說起來,明天早上就有一個非常自然的跳轉(zhuǎn)機會哦?!?/br> . 另一邊廂。 昏暗的殿內(nèi),地面畫著法陣,百盞燭火,閃爍縹緲。 宓銀敲了敲木門,走入殿內(nèi),就看到了法陣中間,躺著裴渡。他合著眼,仿佛安然入睡。 裴渡的旁邊,立著一道蕭索的背影。宓銀將目光投到他的身上,好奇道:“主人,你找我有事嗎?” 為裴渡取出腹中rou身的儀式,就在明日。 儀式分為兩個階段,從今天的午夜開始,至明天中午,伶舟需要留在這里,為裴渡護法。 開膛破肚那些見血的事兒,則是明天中午才開始。 臨近午夜,這個關(guān)頭,伶舟找她做什么呢? 伶舟轉(zhuǎn)過身來:“你去替我做一件事?!?/br> “什么事?” “在深淵妖蚺的巢xue附近,有一座石頭掩埋的小山。到時候,我會在你的神識里面留下方位,告訴你它在何處?!绷嬷郾持?,指節(jié)輕輕一敲手背,沉聲道:“在那座石頭山的角落,有一株藤蔓。我要你將它活著帶回來給我?!?/br> 宓銀有點驚訝,不過,她早就習(xí)慣了接受伶舟的各種吩咐,并沒有詢問用途:“知道了,主人?!?/br> 伶舟沉默了一下,轉(zhuǎn)眸,望向窗外那黑沉沉的天空:“快下暴雨了,等明日儀式后,你再出發(fā)吧。” …… 宓銀離去后,這座大殿安靜了下來。 這里其實是裴渡這些日子暫住的寢殿,只不過將床鋪、桌子等物件都移開了而已。之所以選這個地方,是因為裴渡熟悉的環(huán)境里,會有利于儀式的進行。 伶舟為他守陣,倒不用一直輸出法力,只是要坐鎮(zhèn)在這里。每當感覺到法陣不穩(wěn)的時候,就給出力量修補。 等候一夜,是枯燥而漫長的。伶舟若有所思地繞著法陣轉(zhuǎn)了一圈。忽然間,在大殿的角落里,有一點亮光閃爍了一下,晃過了他的眼尾。 伶舟走過去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盛著血紅沙子的青銅沙漏。 這是魔修法器? 法器即為武器,一般都很容易傷人,不宜貼身放,就像劍需要劍鞘才能隨身攜帶一樣。但令人費解的是,裴渡竟將這個沙漏放在了枕邊,仿佛每天晚上都要伴它入眠一樣。 伶舟眉心微微蹙起,覺得有點難以理解。等他意識到的那一刻,指腹已無意識地摩擦過了青銅法器的頂部。 倏地,指腹傳來了輕微的痛楚。仿佛有一陣血霧,在他的眼前漫開了。 …… 伶舟漠然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沒了實體,如幽靈般漂浮在了半空。 到底是常與各種怪異法器打交道的人。上一刻發(fā)生的事,他還記得很清楚。如今這幻境,恐怕也是那法器的效果。 它迷惑不了他的神智,只能帶他進入幻境。接下來,找到破境之法即可。 伶舟垂眼,淡漠的面色,就遽然發(fā)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