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92節
這個地方是…… 粗糙的大石堆砌起了一個幽靜的小角落。清晨的光芒照在山谷中,角落里有一株萎縮的藤狀植物……地上還躺著兩個人。 這是地動后的那個清晨! 難道……這個沙漏,會讓人看到曾經發生過的事? 伶舟一瞬不眨地盯著這幅畫面。 幻境里的自己,平躺在靠里側的位置,面色緊繃,眉頭皺著,仍未睜目。 不遠處的小妖怪,卻先他一步蘇醒了。揉著頭坐起來后,她似乎懵然了一陣,就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瞬間揪起了衣袖。 手腕上赫然是一個紅色印記。 她看了這印記好半晌,很快,視線就轉向了角落那株植物上,顯然已經猜到了它們之間的關聯。 發現搓不掉這個印子,她只好將袖子拉回了原位,爬了起來,走到在幻境里的他身邊,坐下。沐浴著日光,她的面上仿佛有些復雜難辨的情緒,似柔軟,又無情。靜靜地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才伸手,輕輕拍醒了他。 當他醒來時,她就刻意地將有印記的手藏在了身后。 伶舟僵硬地望著這一幕。 此刻的他是沒有形體的。隔著虛空,五臟六腑卻好似還是被揪成了碎末。 青銅沙漏呈現出的幻境,并非連續性的。當幻境中的雙方一起起身時,周遭的石頭、砂礫、植物,便化為了齏粉。旋轉,重組,匯聚成了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伶舟定睛,就有了一種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因為這里是——他宮殿里的藏書房。 他看見了那只小妖怪悄悄推開門,進了屋子。 此處沒有點燈,光線昏暗,還有成千上萬的藏書。她竟沒有絲毫遲疑和迷茫,也不怕撞到頭、走錯路,就那樣熟稔地向前,直接走向了某一個書柜。 就仿佛,她根本不是初次來這個地方,而是這里的常客,已經來過無數次,對每個書柜分別對應什么,都了然于心。 在她的翻找下,地面很快堆滿了書卷。她蹲在其中,小小的一團,認真地翻著書頁。 在沒人的地方,她似乎也放松了警惕,蹲得腿麻時會敲敲膝蓋,苦惱時會咬拇指……都是一些很眼熟的小動作。找了半天,終于讓她在其中一本書上,找到了她要尋求的答案——那一頁,赫然畫著那株藤狀植物的模樣,上方書寫著名字“懷夢藤”。 看完了那幾行字,她仿佛有些泄氣,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痕跡,終于下了決心似的,摸出了一道發帶,開始在手上繞圈,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那片痕跡。 …… “轟——” 雨越下越大了,雷聲震顫大地,窗棱也在晃動。 伶舟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趴在了床邊,而他的懷中還抱著那個青銅沙漏。 時間已經走到了翌日早上。 漫空烏云,雷光震動,捂得天空悶不透氣。讓外面看起來,仿佛還在深夜。 伶舟眼眶泛出了一絲絲赤色,心臟顫抖了起來。忽然,狠狠地將這青銅法器推開到了角落。 她在撒謊。 昨天晚上,所有的回答,全部在撒謊。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宓銀的聲音:“主人!已經早上啦,昨晚的法陣沒有出什么事吧?” 伶舟猛地抬眼看去。他黑發繚亂,面孔煞白,那兩道血紅而陰沉的目光,竟把宓銀嚇得一僵:“主、主人,怎么了嗎?” 法陣依然在運轉,為了裴渡的安全,伶舟不能隨意離開這里。 可他已經等不下去了,一咬牙,起身,冷冷道:“宓銀,你立刻去把那只小妖怪帶過來,帶到我面前。” 即使不能立刻盤問,他也要她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讓他一直看見! 宓銀意識到事態不對,也不敢多問,立刻道:“好!” 伶舟快步走下臺階,來到大殿中央。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凌亂的思緒,需要找一些事兒做,沉下氣來,檢查了一下法陣。 殿中,巨大的魂燈,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窗外風雨不斷,忽然間,一道近乎于刺眼的電光,鞭笞在大地上。 隨后,便是一聲轟雷巨響:“轟隆隆——” 大雨下了一夜,這是最大的一聲雷響,仿佛巨獸咆哮。令聽者的耳膜都短暫地聾了一會兒。 受雷響波及,窗邊的數盞高高低低的琉璃燈,突然一起出現了裂痕,碎成萬千碎片。那一片的光線,都暗了下去。但在同時,伶舟后方的那盞魂燈,竟乍然明亮了起來。 伶舟察覺到了,驚疑不定地回過頭。 魂燈的上兩圈蓮花瓣,同時綻出了明亮柔和的光芒,又徐徐熄滅。 那個“同時亮、同時暗”的異象,在方才雷響時,居然再次出現了。 魂燈不可能出問題。這只能說明,魂燈要找的那抹魂魄,就在方才短暫的一瞬,完整地離了某個身體,又進入了新的軀殼。 裴渡要招魂的那個名叫秦桑梔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是,世上真的有人能做到“靈魂完整跳轉”這種事嗎? 這時,走廊外面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伶舟回過神來,一凜,看向門口。但最終推開門,出現在他眼前的,卻只有宓銀。 “主、主人!不好了!”宓銀扶著門,氣喘吁吁地說:“小耳朵可能是被雷劈傷了,我剛才遠遠看到她站在廊下,明明還好好的。但剛才那道特別大的雷聲一響,我就看到她倒在地上了,已經……已經沒有氣了!” * 系統所說的轉換身體好時機,原來,就是借著這幾天的雷暴天氣,裝出“被雷劈死”的效果。 桑洱:“……”系統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雖然很有投機取巧的嫌疑,但妖怪確實是能被雷劈死的。有了雷聲掩蓋,比無緣無故就掛掉要合理多了。 說起來,在靈魂被抽走的前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宓銀一臉著急地沖她跑來。 那邊……應該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過,她都轉換身體了,別再想那邊的事了。 挨過了切換身體的那陣天旋地轉后,桑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躺在了柔軟的被褥上,身子卻動彈不得。 隱約地,有一道謙卑而衰老的說話聲,在附近傳來。 “尉遲公子,此法的利弊都很極端,未必行得通,您……還是要三思。” 隔著重重的紗簾,桑洱嗅到了幽幽的、矜貴的熏香氣息。一道頎長的男子身影,以簪子挽發,立在簾后。 那是……尉遲蘭廷? 第122章 桑洱:“……?” 她本來以為,系統給她準備的新身體,是一個和過去沒有任何牽扯的角色。結果兜兜轉轉,她居然回到了尉遲蘭廷的身邊。 懵了一會兒,桑洱掃了一眼系統面板,發現離開了裴渡和伶舟那邊后,炮灰指數又有了變化,已經掉落到800/5000了。 看來,她之前的猜測十有八九是對的。 跟曾經的攻略對象接觸,就是讓炮灰指數減少的必要條件之一。那樣的話,來到尉遲蘭廷身邊,應該也可以給她的回家之路添磚加瓦吧。 桑洱心想,費勁地撐了撐眼皮,身體卻還是很沉重,連指尖也挪動不了半寸,只能轉轉眼球。 奇怪,她的神智都恢復了,為什么身體的主控權還沒回來? 桑洱有些困惑,視線緩緩聚焦在了近在咫尺的錦衾上。墨綠的絲帛繡了精巧的銀紋。床欄處懸著球狀的金色熏籠,沁人的暗香自暗處飄來。 透過紗簾,昏光下瀉,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穿了一襲雪白的單衣,袖子微微扯高了,露出了一截手臂。每一個手指關節都玲瓏纖細,肌膚呈現出很少見陽光的象牙白,隱約地,能看到皮膚底下蜿蜒的血絡。 等等,這只手不太對勁。 桑洱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尉遲蘭廷路線的結局。 那一天,原主馮桑的便宜老公尉遲邕為了逃出生天,用匕首挾持了她,卻沒能突圍而出,還被追兵驅趕到了絕路——城樓上。為了保護尉遲蘭廷,她抱著尉遲邕,一頭撞進了后方的劍陣里,和對方同歸于盡了。 人倒在劍陣上,等同于被萬劍穿身而過。即使表面的皮rou沒有綻裂,內臟也會被鋒利的劍氣攪成碎末,那些碎塊甚至還會從口里嘔出。 尉遲邕就是這樣死的。 多虧了這家伙墊在身下,桑洱比他多撐了一會兒。但她確信,自己死遁之后,原主的身體是死得透透的了。 還有,桑洱記得,在裴渡路線的時候,她在聚寶魔鼎里機緣巧合地得到了一個青銅沙漏。借這個法器,她曾窺見過尉遲蘭廷摟著馮桑的尸首的場景,也看見了馮桑的手。 死人的皮膚是沒有光澤和血色的,像蒙了一層暗淡發青的白霜。 但現在,她附身的這具身體,明顯是有活氣的。至少,這只手的皮rou狀態,就和死人相距甚遠。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馮桑的身體被修復好了? 這怎么可能?修仙界雖然很牛逼,但也不是什么傷都能治好的。先不提失血過多的問題了,光是內臟全碎這一點,就足以難倒天下的神醫和宗師了。 系統:“宿主,這不完全是馮桑的身體。” 不完全是? 桑洱神思混亂,飄轉了剎,就被簾子后面響起的一個聲音給勾了回來。 “嘻嘻嘻,我看這位尉遲公子呀,是個癡情種。這世上最聽不得人家勸的,就是這些癡心人了,爹爹,你還是省口氣吧。” 這是一道嬌嬌嫩嫩的女孩嗓音,乍聽是在撒嬌,又有幾分藏不住的陰森鬼氣。 嗯? 桑洱疑惑地往外看去。 簾子外面不是只有兩個人嗎?一個是尉遲蘭廷,另一個,就是最開始說話的老翁。 這第三個聲音,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就在這時,一陣輕風灌入室內,紗簾拂動。從那吹起的間隙里,桑洱看到了外面立著一面鏡子,鏡里恰好映出了那老翁的側身。 剛才沒看清,桑洱還以為這老翁是駝背的,腰直不起來。原來,他只是背上有個東西,鉆在了他的外套里,把他的衣服頂成了駝峰。 那是一個惟妙惟肖的人偶,黑發扎成雙髻,圓臉紅唇月牙眼,容色鮮妍,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她趴在老翁背上,小巧的下巴抵著后者的肩頭。但很詭異的是,從衣服的隆起狀態來看,這個女孩只有半截身體,腰以下的部分都沒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從老翁的背上長出來的連體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