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68節
沒有了觀眾,好像也沒那么羞恥了。 桑洱撐著膝,挪近了一點兒,盯著近在咫尺的這張沉睡的臉。 琉璃燈罩中火光微黃,照在伶舟的眼皮上,曳出了一片細膩溫潤的光。 因為喝了酒,他的唇比平日更紅艷幾分,顯得有些干燥和溫熱。 在原文里,趁著自己高攀不起的主人醉酒時偷親他,絕對是原主做過最大膽的一次實際行動。抱著“這也許是親近伶舟的唯一機會”這樣的念頭,原主十有八九會選擇親他的嘴。 但是,桑洱代入伶舟的角度——在睡夢中被一個既不喜歡、也瞧不上的仆人偷偷親了嘴,絕對不是一件愉悅的事。 既然原文沒規定要親什么地方,還是避開嘴唇,糊弄過去吧。 為了不驚擾伶舟,桑洱小心地抬起手,撈著自己頰邊垂落的頭發,探身。本來想親伶舟的額頭,但是,望見他那狹長上揚的眼縫,神差鬼使地,這個吻落到了他的眼皮上。 像花瓣輕掃過肌膚,輕柔又帶著一絲鄭重。 “……” 停頓了片刻,覺得應該可以了,桑洱略微直起身。卻沒想到,在這時,伶舟于醉意中翻了個身,從側躺變為了平躺。因為體位驟然變化,桑洱又沒完全坐直,彼此的唇竟猝不及防地擦了一下。 軟綿綿的觸感。 桑洱僵了一僵,抓緊了塌上的枕角, 好在,伶舟似乎沒有察覺到這個意外。 平躺下去后,他的眉心舒展開來,一手搭在腹上,氣息也變得沉緩、松弛了。 桑洱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起身,退后,離開了寢殿。 . 伶舟喝了酒,一般不睡到中午都不會起來。而且,按照原文,他也不會對桑洱私奔這件事產生反應。但桑洱還是有點兒心虛,囫圇睡了一覺,等天蒙蒙亮,就卷起包袱,跑去找江折夜了。 今天是出發的日子,江折夜并未貪睡,早已收拾好了東西。桑洱走進山洞的時候,他正坐在火堆旁,打坐調息。 似乎沒想到桑洱會來得那么早,仿佛迫不及待要跟他走一樣,江折夜也有幾分詫異。 “天快亮了,我們早點走吧。”清晨的地面結著霜花,桑洱跺了跺腳,認真地說:“我熟悉行止山,下山就由我來帶路吧。” 江折夜望著她,說:“好。” 桑洱帶江折夜走的山路,正是她這兩年以來和伶舟結伴走了無數次的路。雖然白霧彌漫,能見度低,妖魔鬼怪卻很少,瘴氣也只在夜間飄起。偶然出現一兩只sao擾的,也被他們輕松地解決了。 今天山間的空氣有點濕潤,霧比平時濃。桑洱擔心走散,走到一半,直接伸出手,拉住了江折夜的手腕:“來,走這邊。” 看了一眼握著他手腕的那只纖細溫暖的手,江折夜微一頓,跟上了她的步伐。 兩個時辰后,一人一妖就來到了行止山腳。江折夜的傷還沒完全好,不宜騎馬等劇烈運動。靈力還沒穩定,也不適合長途御劍帶人。因此,等到了有人煙的地方,他們就從劍上下來了,找到了鎮上的驛站,給了一點錢,坐上了去渡口的順風車。 江家本來是駐守于江陵的仙門世家,氣派十足,門生頗多。可惜在兩年前就已敗落。江折夜應該已經不住在那里了。 果然,來到渡口,桑洱就從江折夜和艄公的對話得知,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不是江陵,而是云中。 盡管對江家敗落的原因很好奇,桑洱卻不太敢對江折夜刨根問底,一來是覺得這是一個禁忌話題;二來,也是因為骨子里有點怕他。 如果與她同行的是平易近人的江折容,桑洱倒是不怕問。 船只劃出渡口,拖出了長長的碧波,漸漸遠去。 桑洱站在船尾,遙望遠處。視線的盡頭,行止山的輪廓隱沒在霧靄中,再也看不清了。 . 云中是蜀地北邊的一座小城。水路之后,還需走數天陸路,才能抵達。 因為順風順水,船只的航行速度比預計要快得多。本來天亮后才會泊到岸邊,實際卻是在前一天的夜晚到達的。 天黑后,渡口的四周越發荒涼,前方是一片黑魆魆的林野。好死不死,天氣還降溫了,下起了夾雪的雨。 好在,穿過林子,就有一座小鎮子。他們在鎮上的客棧里落了腳。 小地方的客棧燈光昏幽,冷冷清清,只有住宿的功能,不像繁華的大城里,吃飯和住宿可以一站式搞定。 江折夜不像伶舟那樣毫無男女概念,盤下了相鄰的兩個房間。 桑洱一走進房間,就坐下來,脫了鞋子。 剛才的雨雪太大了,她的鞋子泡了雪水,前半截已經濕透,又冷又沉。 這種簡陋的小地方,門窗關得再緊,也還是覺得有寒風漏進來。 桑洱活動了一下酸脹的踝,將鞋子放在火爐旁烘干。 以前和伶舟在外面殺妖的時候,若是天氣太冷,或者累了走不動,她都可以化成原形,縮在伶舟的衣襟里,偷懶一段路。平時還住慣了有暖爐、有結界的華麗宮殿。如今兩個待遇一起消失了,不得不說,還真有點兒不適應。 桑洱吁了口氣,彎腰,開始卷褲腳,忽然聽見房門被敲響了。 門沒有鎖上,被輕輕一敲,就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 江折夜站在門外,似乎也沒料到門會開得那么順滑。房間里很黑,他的視線很自然地就被屋中唯一的光源吸引了。 炭火爐前,一個少女坐在木椅上,正彎下腰,卷著褲腳。赤色的火光在地板映出了一片濕漉漉的光暈,她踮著雙足,腳趾踩在地上,凍得微紅,足背弓起,膚如凝玉,褲子已卷到了小腿肚上,無端香艷。 依稀聽見開門的聲音,桑洱直起身,有點疑惑地轉過頭:“嗯?” 在和她對上視線之前,江折夜就偏開了眼,隔著門,淡淡道:“沒事,只是來和你說一聲,我去鎮上買些東西。” 桑洱折好了褲子,搓了搓手:“哦,我知道了。外面雨夾雪,你路上小心一點。” “嗯。” 房門關上了。 片刻后,走廊也靜了下來。 江折夜走了。 窗外黑漆漆的,風雪聲不斷拍擊著窗紙。桑洱坐近了火源,雙腳暖和了起來,連褲子都干了。 都天黑了。伶舟應該已經醒了吧。 他看到她寫的那封信了嗎? 不知為何,明明一路上都很順利,又已經離開行止山那么遠了,這一刻,桑洱的眼皮卻輕微地跳了一下,徜徉出一絲不安。 還是別想太多了。 桑洱探身,摸了摸火爐旁的鞋子。這鞋子的材質很厚,一旦濕透,就干得很慢。 照這趨勢,烘一晚上都不夠。 桑洱有點愁,托腮,嘆了一聲。 想著輕裝簡行,她冬夏的鞋子都只各帶了一雙。早知道天氣那么差,就多帶一雙備用了。雖然是比普通人抗冷的妖怪,但不代表她就喜歡穿著濕鞋走路。 屋外風雪呼嘯,混了雪粒的雨水砸在瓦頂。窗棱顫抖,燭焰飄搖。 就在這時,桑洱突然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安靜的走廊外傳來。 那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她心臟上的熟悉足音! 桑洱渾身一震,瞬間抬起了頭。可沒等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兩扇房門,就被粗暴地撞開了。 “咣當!” 一道絕無可能出現在此處的身影,隨著徐徐拉開的畫面,立在了她跟前。 伶舟死死地盯著她,那雙暗沉的眼眸,滿是山雨欲來的冷酷氣息。 在極度的錯愕里,桑洱瞪直了眼:“主……人?” 這是怎么回事,伶舟為什么會來?! 他為什么會知道她在這里?! 伶舟越過門檻,走進了房間。 因那種黑云壓城般的威圧感,這個狹小的房間,似乎一下子就變得擁擠不堪、讓人透不過氣。 他的面上,早已沒有了往日那種不管多生氣也似笑非笑的笑容,手中還捏了一封皺巴巴的信。 “這是你留的信?”伶舟目光陰沉,從齒間一字一頓地碾出了兩個字:“解、釋!” 伶舟的現身,完全超出了桑洱的預料。 也沒有任何原文劇情可以供她參考,教她應對。 她該怎么辦? 桑洱捏緊了椅子的把手,眼皮微顫,低下頭,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準備,才緩緩開了口:“主人,我沒什么好解釋的,就是我信上寫的那樣。” 伶舟捏著信的手指不由更用力,指骨發白:“你要走?要離開行止山?” 在過去的兩年里,每逢喝了酒,一醒來,伶舟都會看到桑洱睡在枕邊——她擔心他醉后不舒服,所以,一整夜都不會離開他。 但是,今天下午,伶舟在酒氣里醒來時,卻沒看到擦臉的熱布巾,也沒聽見她軟乎乎的關心。風過大殿,床邊空蕩蕩的。 初初酒醒,伶舟的額頭有點疼,昨晚的某些記憶片段,朦朦朧朧地閃過了眼前。 他昨天是喝醉了,但沒有醉死。躺上床塌后,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桑洱悄悄俯身,親了他的眼皮。后面似乎還碰到了…… 伶舟的臉色微微有些奇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其實,在她貼近的那一刻,他是可以躲開,或者用袖風掃開她的。但不知是酒香太醉人,還是神思太懶散,明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還是沒有任何抗拒,就這樣任由她貼了上來。 這只小妖怪,嘴上強調自己只是他的仆人,也不做任何越界之事。私下卻蓄意灌醉他,偷偷親他。 伶舟本該覺得冒犯和不痛快的。但是,隱約感覺到她的唇印上來的那一刻,充斥在他心間的,卻是一種詭異的安心感,和飄飄然的快意。 仿佛是心愛的風箏越飛越高,飛到了云深之處,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它,努力收緊手中的風箏線軸,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再一次切實感覺到風箏線依然牢牢牽在他手中的那種安心滿足的感覺。 所有的患得患失,焦躁慌亂,都煙消云散了。 也許醒來之后看不到她,是因為她出去采碧殊草了吧。 伶舟懶懶地躺在塌上,等著桑洱回來。但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仍不見她出現。 他有些不高興,終于起身了。走到她房間門口,發現門沒關,桌子上還壓著兩封信。 …… 聽了伶舟的問題,桑洱深呼吸了一下,輕輕地承認了:“嗯,我要走。” “你之前不是一直說要報答我,想和我生孩子,我趕你你也不走的嗎?”伶舟的聲音冷而澀,生硬無比:“還沒達成,為什么就半途而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