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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兇猛 第7節(jié)

    劉靈芝摸著鼻子,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些不懂事,以前吃完飯碗和筷子都扔在鍋里,等娘回來收拾,卻從沒想過娘出去一天累不累。

    “我跟你一起收拾!”劉靈芝見他個子小,鍋蓋拿不穩(wěn),直接伸手過去幫忙。徐淵刷鍋洗碗,末了還把鍋蓋和鍋臺擦干凈。

    整理好廚房又回到兩人睡的臥室,疊好被子扯好炕席。

    劉靈芝則拿起笤帚趕緊掃地,生怕自己干慢了,活都被徐淵搶走。

    等兩人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凈,太陽已經(jīng)掛在半空了。

    今天難得是個好天氣,徐淵又是第一次來鎮(zhèn)上,劉靈芝打算帶他出去玩玩。

    臭著臉換了身女孩穿的衣裙,又把頭發(fā)挽成雙髻,用圍巾圍住脖子。

    “我這樣穿是不是很難看?”劉靈芝不高興的拽著裙子,沒辦法,娘說過只要他出門必須做女娃的打扮。

    “不會,哥穿什么都好看!”徐淵瞪著亮晶晶的眼睛,不像說假話的模樣。

    劉靈芝抿嘴一笑,從自己的百寶箱里摸了幾文私房錢,這些都是平日幫他娘出去買東西剩下的零錢,被他貪污了。

    “走,哥帶你溜達溜達。”

    出了胡同往前走就是南市,這里住著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兩旁的鋪子也大多簡陋,賣的東西都是日常用的,價格在一文到幾文不等。

    劉靈芝拉著徐淵邊走邊介紹:“這一片的鋪子是花錢租用,路邊那些擺在地上的攤位,一天要交三文錢的人頭稅。”擺地攤的基本都是村里來的,賣的東西也都是農(nóng)家山貨。

    兩人走到一處賣炸糕的攤子停下,劉靈芝花了兩文錢買了兩塊油炸糕,用油紙包著遞給徐淵一塊,兩人邊走邊吃。

    “過了這趟街就到了西市。”

    這邊明顯要比剛剛的南市看著干凈些,路上的行人穿的也是整整齊齊,兩旁的鋪子更是井然有序,門口都掛著招幌。

    這邊的鋪子大多也是租的,而且價格要比南市高不少。

    當(dāng)初劉老漢不理解妻子為何要花大價錢租這邊的鋪子。劉翠花笑而不語,西市街坊住的大多都是商戶,花錢買rou吃不心疼。南市都是窮人家,誰舍得沒事花十幾文錢買rou吃啊。

    劉靈芝伸手指:“看見前頭那個紅色的幌子沒?那就是咱家的豬rou鋪子。”

    兩人牽著手剛要走過去,突然發(fā)現(xiàn)一群人朝他家的鋪子圍了過去,離老遠就聽見劉翠花的哭喊聲:“快報官吶,殺人了!”

    第九章

    劉靈芝聞聲撒腿就往前跑,推開圍觀的人群看見他爹滿頭是血的躺在他娘懷里。

    “爹!爹你咋了?”

    徐淵也跟著跑過來,看見那一頭鮮血頭皮都麻了。

    旁邊有好心人喊了嗓子:“先別管其他了,趕緊把劉大哥送醫(yī)館才是要緊的!”

    劉翠花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起身要扶起老頭子去醫(yī)館,可是她腿都嚇軟了,扶了幾下沒有力氣。

    劉靈芝直接蹲下,抓著他爹的胳膊把人背起來朝著醫(yī)館跑去。

    劉翠花擦了把臉上的眼淚:“大郎,你在這看著鋪子,嬸子跟你靈芝姐去醫(yī)館。”

    徐淵點點頭,撿起地上的掉下來的豬rou放回攤子上,沉著臉進了鋪子里。

    旁邊圍觀的路人有不清楚原委的,紛紛打聽到底出了什么事。

    “還能是誰,又是那潑皮麻六欺負老實人唄!”隔壁賣醋的大嫂說道。

    這個麻六在西市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仗著自己有個當(dāng)捕快的姐夫,東家沾點,西家蹭點,平日里偷雞摸狗沒個正事。大家惱歸惱但也不愿意跟他鬧翻了,畢竟民不與官斗,最多捏著鼻子躲他遠點。

    “今個一早,劉大哥家剛開門,那麻六就領(lǐng)著幾個混子過來打秋風(fēng),拿了十文錢要買三斤rou。”正常一斤豬rou二十文,三斤豬rou就是六十文,十文錢夠干嘛的?

    劉老漢為難的說:“六爺,咱這都是小本買賣,要不給您割一斤肥rou,錢就算了吧。”

    誰成想那麻六不干,非要三斤上好的豬rou,不管老兩口怎么說好話都講不下情面。

    沒辦法劉老漢只能認(rèn)栽,嘆著氣割了三斤rou,還沒上秤稱,麻六就說他家稱不準(zhǔn),還要再加上一個肘子。

    劉翠花立馬火了,欺負人欺負的未免也太過分了!他們倆人五十歲的人,起早貪黑賺兩個錢容易嗎?

    白給你二斤多的豬rou不算完,還想多要一個肘子?!那一個肘子三斤多沉,能賣六七十文呢!

    “不賣了,不賣了!今天收攤!”劉翠花把稱上的豬rou搶下來放回攤子上,揮手讓劉老漢關(guān)門。

    結(jié)果麻六擋在門口不讓他門關(guān),旁邊幾個混混罵罵咧咧的過來要拿rou。

    劉翠花氣的拿起殺豬刀比劃:“我看誰敢動俺家的rou!”她這副模樣倒真把幾個混混嚇住,放下手里的豬rou退到一邊去。

    麻六在這街上橫行霸道慣了,什么時候受過這窩囊氣,撿起案板上的秤砣就朝劉老漢的腦袋砸了過去。

    那秤砣可是實心的鐵疙瘩,砸這一下還了得?血嘩啦啦的順著額頭流了下來。麻六見事不好,撒腿就跑了。

    “這個麻六也太過分了!若是劉大哥有個三長兩短,剩下那娘倆怎么辦吶?”

    “誰說不是呢,也就是仗著劉大哥家沒兒子,欺負了白欺負。若是敢碰我家那口子,我那倆兒子非跟他拼了命不可!”

    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家里男丁多,出去氣粗嗓門也大,劉家沒了三個男丁,如今孤兒寡母的,做生意免不了要受氣。

    坐在里面的徐淵握緊拳頭,恨自己不能一下子長大給叔嬸撐腰。

    *

    劉靈芝背著他爹一路小跑到醫(yī)館,坐診的郎中見狀趕緊過去把人接下來,扶到里屋的木板床躺下,讓身邊的學(xué)徒快去拿止血的傷藥來。

    劉翠花到底是個女人家,遇上這么大的事一時慌了神只會哭。看著面如金紙的老頭子,心里一陣恐慌,若是劉老漢沒了,他們娘倆以后可怎么活啊!

    醫(yī)館的學(xué)徒端來熱水和傷藥,郎中趕緊把止血的藥灑在傷口上,拿干凈的布巾把臉上的血擦干凈,虧得秤砣砸的有些偏,只在眼眶上磕出一條兩寸多長的傷口。若是再遠一寸砸在太陽xue上,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

    郎中又開了兩附補元氣的藥,讓徒弟拿去煎,喂過藥后劉老漢終于緩了過來。

    “娘,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劉翠花斷斷續(xù)續(xù)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兒子說了一遍,劉靈芝聽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嚇得劉翠花一把拉住他:“幺兒你干啥去?”

    劉靈芝氣的眼珠子都紅了:“娘你放手,我殺了那個滾蛋去!”

    劉翠花哇的一聲哭出來:“娘可就剩你一個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娘就不活了!”

    “爹這傷怎么辦?就這么算了?!”

    劉翠花也恨,恨不得拿刀剁了那幾個潑皮,可沒有辦法啊,告官告不贏,人家有當(dāng)捕快的姐夫,打又打不過,這口氣只能當(dāng)啞巴咽下去。

    旁邊的郎中也跟著嘆氣,這種事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麻繩專挑細處斷,苦難專挑老實人。

    到了傍晚劉老漢才醒過來,砸這一下屬實不輕,頭昏眼花,胃里直翻騰,剛坐起來就吐了一大口藥湯。

    “爹,你醒了!”劉靈芝趕緊湊過去拍了拍他后背。

    劉老漢有氣無力的問:“你娘呢?”

    “牛車還在鋪子后面,rou也在外面擺著,娘說把東西拉家去再來接咱們。”

    劉老漢閉著眼睛點點頭。

    沒過多久劉翠花趕著牛車回來,結(jié)了藥錢,帶著爺倆回了家。

    徐淵坐在堂屋燒火,聽見牛車聲就趕緊迎了出來,跟著劉靈芝一起扶著劉老漢進了屋躺下,

    劉翠花一進門就聞到飯菜的香氣,屋里熱氣騰騰的,鍋里還預(yù)備了熱水,心里安慰了不少。

    “嬸,叔好點了嗎?”徐淵小聲問。

    “郎中讓他養(yǎng)著看,興許三五天就沒事了。”當(dāng)然也說了不好的,怕腦袋里面砸出血,如果挺過這幾日,人才算安全。

    劉老漢躺在炕上,頭暈起不來,劉翠花喂了他幾口米粥,喝完沒一會又吐了,不敢再喂他吃別的了。

    娘仨一天沒吃東西,這會也沒什么胃口,劉翠花逼著兩個孩子吃了饅頭,就讓他們早早去休息。

    劉靈芝今天難得聽話,沉默的洗了腳,脫了衣服鉆進被窩,背對著徐淵肩膀微微抽動。

    “哥,你別哭了……”伸手輕輕拍了拍劉靈芝。

    “我沒哭。”劉靈芝啞著嗓子不承認(rèn)。

    任誰碰上這種事都咽不下這口氣,平白無故被人砸了頭,差點要了他爹的命!劉靈芝恨不得拿刀子捅死那個王八蛋。

    徐淵知道他心里難受,其實自己也難受,還有一絲擔(dān)憂,萬一劉叔真出了什么事,會不會把他送回劉家屯,好不容易逃出來,再讓他過那種日子……徐淵閉著眼都不敢想象。

    *

    第二天一早,劉翠花天沒亮就起來了。其實昨天夜里一宿都沒睡,生怕夜里劉老漢發(fā)病,兩只眼睛熬的通紅。

    幸好這一夜劉老漢安安靜靜,一覺睡到天亮。

    “什么時辰了?”劉老漢也醒了,扶著炕沿要起來,劉翠花趕緊給按了回去:“你快躺下,郎中不讓你起來。”

    “那rou怎么辦?”昨個剛宰的一頭豬,雖說天冷了豬rou放不壞,可若是放久了不新鮮了也不好賣。

    “你還管rou?要不是為這幾斤rou,能遭這么大罪嗎。”劉翠花腸子都悔青了,不就是一個肘子,給他就給了,何苦跟他硬碰硬呢。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他們是做生意的,一次讓那潑皮得了甜頭,下次他還敢來,以后生意還做不做了。

    劉老漢嘆了口氣,讓劉翠花給他續(xù)個煙袋。

    “腦袋還疼嗎?”劉翠花搓了煙葉給他點著。

    “還行,就是有點暈。”

    “快把我嚇?biāo)懒耍髁四敲炊嘌!眲⒋浠ㄔ贊娎保f白了也就是個沒什么見識的農(nóng)家婦女,哪敢跟那些潑皮無賴耍橫,這次可把她嚇得不輕。

    劉老漢吧嗒抽了口旱煙:“不礙的,這也就是我這幾年歲數(shù)大了,年輕十歲,我非揍那混小子一頓不可。”

    “瞧把你能的,要是咱們大郎二郎三郎活著,哪輪到這小子來撒野?”提起這個劉翠花又是一陣難過,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劉老漢也難受:“別說了,以后再看見他們躲著點。”

    老兩口正說著話呢,就聽見外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劉翠花摸黑點著油燈端著出去,見徐淵已經(jīng)早早起來,正在燒火做飯呢。

    “怎么起這么早?”

    “嬸,我睡不著。”徐淵也半宿沒睡,一直擔(dān)心劉老漢的身體,更擔(dān)心自己的未來。

    “叔怎么樣了?”

    “沒什么大礙了。”劉翠花跟著一起忙活著把飯熱進鍋里,然后拉著徐淵進屋。

    “大郎睡醒了?”徐老漢靠在墻邊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