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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過城樓的海風本就該帶著咸味,沒有血腥的咸味。 夕陽西下的城門本也該堅固,不是因為有人拿rou身筑了最后一道墻。 午夜的夢里,不會再有那聲長長的,帶著心疼的嘆息叫他“臨遠”。 不知是大喜過望,還是往事蒼涼,帶著清咸的點點斑駁,竟不知不覺間落于信紙上。 方岑熙后知后覺,忙不迭有些心疼地收斂好裴恭送來的信,仔仔細細裝回信封。 白浪花蜷著尾巴拱在他懷中,此刻還懶洋洋地瞇著眼,睡得正香。就連它原本潔白的毛色,也難逃被窗框分成小格的光線,渡上一層澄黃。 方岑熙的手,慢慢撫過了白浪花的脊背。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一切似乎真的都結束了。 風浪后的平靜,顯得何其難能可貴。 他想,裴恭果然還和當初一樣,就是個傻子。 這個人為何要在信中與他道歉?明明是他欠裴恭的更多。 裴恭一次又一次相救,撐著他堅信這世上的正直與善意;在他數次權衡中遭到舍棄,卻又始終不曾放下對他的真心;替他驅寇衛疆,完成父親遺志。 這許多事,早就足以沖淡他們初見時那一刀鞘的積怨。 傷和痛是真的,可這些傷痛早已經擰成了這世上最深的羈絆。 此后的漫長日月,是他該還裴恭,不該是裴恭還他。 方岑熙輕攏一攏披在肩頭的氅衣,側目迎著光的方向望過去。 窗外夕陽如炬,瑰云焰舞。 晚霞遲歸,好似是天邊一陣野火,勢要將那些慘烈往事連帶方家十幾年冤名,統統都燒個一干二凈。 最終,再映著他的儉讓,從遠處策馬/凱旋。 第88章 (正文完)好一場安穩又太平的秋光 這年的秋天, 來得格外早。 風匆匆而來,九月初九時,銀杏葉子早已鋪上了滿地。 寒氣滟滟地逼進京城, 窗框邊都掛上了白霜。 離大軍班師回朝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方岑熙聽得門前有動靜, 一時心下微喜,不由自主忙抬眼朝門口去望。 “裴儉讓, 你就是個……” 預料中的裴恭未曾出現, 反倒是往常著歡歡來收衣裳的劉寡婦,帶著個生人上了門。 方岑熙眸里漾過稍縱即逝的失落, 臉上溫和的笑意倒是未淡。 他緩步上前:“劉阿嫂?” “勞你白跑一趟, 今天沒什么衣裳, 恐怕要過幾日再來。” 歡歡也抱著一大籃子雞蛋, 邁著小短腿送到方岑熙身邊:“小方哥哥,你這么久沒有回家,你去哪了?” “歡歡都想你和三爺了。” “江函都中童生了,他還說要好好讀書, 說眼當跟小方哥哥一樣的官。” “我跟他說, 他才比不上小方哥哥呢。” 劉寡婦忙擺擺手,拉著歡歡回到身邊:“歡歡, 不要鬧。” 她沖著方岑熙訕訕輕笑,遞了兩張紅帖:“不知方大人是否好些, 我下個月……要帶著歡歡再嫁人去。” 劉寡婦看著身旁憨厚老實的漢子笑了笑:“若是大人得空, 就請來我們婚席,吃些薄酒。” “另一張, 若是三爺不嫌棄……” 方岑熙微啞:“當真?覓得良人不易, 那可要恭喜阿嫂才好。” “只是這些雞蛋, 定要攢很久。你和歡歡也不容易,留下好好過日子,我不能收。” 劉寡婦聽得急了性子:“我雖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寡婦,卻也分是非。大人那衣裳讓我們洗了這么久,還通融我們銀錢。若不是有大人,只怕是幾年前的冬天都熬不過來。” “大人就是我們的恩人,聽聞大人受了傷,先前卻又一直不在,今日才見著您。我們拿不出什么值錢的藥材補品,只求大人不要再嫌棄這些雞蛋。” 方岑熙從善如流地收下請帖:“勞劉阿嫂掛念,我這傷勢已經大好。” “等你嫁人,我定拖上三爺湊熱鬧去,這雞蛋就當我是收下了,阿嫂若不帶回去,就是誠心要與我為難。” 兩相推讓幾下,歡歡還是把雞蛋往方岑熙跟前一放,做了樁“強買強賣”的生意,而后便笑嘻嘻地跑了。 院里終又只剩下方岑熙一個人。 方岑熙看著兩張請帖愣在院里,望著晌午的陽光正好,小院里不比梁國公府,卻也尚算景色怡然。 裴恭先前,儼然是仔仔細細挑過,為他們兩個人的住處花了心思。只是再看此般境況,總好似少了些什么。 他默不作聲地掃了掃院里的落葉,卻又覺興致缺缺,索性回屋去研墨舔筆。 方岑熙的手先前雖被傷得厲害,但梁國公府的裴宣夫婦照顧精細,如今騎馬雖還吃力些,但握筆卻已經有力了不少。 方岑熙輕研開裴恭送的煙墨,斟酌送給劉寡婦婚宴拜帖的字句。 而另一邊,白浪花便在桌上光斑里趴得舒適又愜意,恍如這世上最幸福的小肥貓。 靜謐悠然的秋日緩緩籠在小院上方,直到門前又一次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次的半聲動靜沒再引起方岑熙的注意,倒是肥貓白浪花先抬了腦袋,它舔舔舌頭起身,一個健步蹬腿,便從抬窗縫隙飛奔而出。 方岑熙忙擱下筆,一陣不詳的預感隨即傳來:“白浪花,別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