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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忘了這是初春,忘了鷺河的水還冷的像冰,忘了方岑熙那個兔崽子又耍了他一次。 他只覺得那波濤,翻涌著十幾年前和建州城一樣的血色。 他更知道,他的岑熙會做噩夢,不能沒人哄。 裴恭并不顧及身后跟來的錦衣衛(wèi)勸阻,幾乎是不消什么反應(yīng),便迅速翻過河欄,徑直縱身跟著方岑熙一道兒跳進(jìn)河去。 茫茫四野,朝霞似血。 裴恭眼前是望不盡的水,他看見了山河天地,望穿了連綿情深。 卻唯獨(dú)找不到他最愛的那只小狐貍。 他覺得自己心里空了。 如果這次還能抓到,他要把這狐貍牢牢拘在自己懷里,再也不放出去。、 春風(fēng)料峭,蕩悠悠得吹在山間回蕩。 一簇簇春花,就此簌簌綻放。 錦衣衛(wèi)人手陸續(xù)趕來,熟識水性的高手自然也不在少數(shù)。 裴恭被人拖上舴艋小舟時,整個人還是僵住的。 他只顧著緩緩垂下眸子,看向懷里一動不動的方岑熙。 太多的過往霎時間如同開閘一般涌現(xiàn)在眼前,裴恭手便忍不住顫了顫。 當(dāng)初的假死仿佛成了最終的歸宿,方岑熙終于還是掉進(jìn)了鷺河。 方岑熙的臉是冰的,手也是冰的,渾身幾乎沒有溫度。 他鴉色的睫毛掛著水珠,發(fā)絲也被冰冷的鷺河水徹底浸透了,便胡亂貼在臉上,唇色早已凍得慘白。 他憔悴,蒼白,毫無生氣,他像藥渣子里被熬盡精華的枯槁人參。 但方岑熙手里卻仍緊緊攥著裴恭送他的金坨子,仿佛先前嫌棄這金坨子蠢笨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裴恭像個活死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半晌才像是堪堪尋回了神思。 “方岑熙……” “你是不是個瘋子?你到底有多狠的心能這么作賤自己?你怎么能把我的心肝,連同自己的性命都擱在地上踩?” 他總以為自己疼方岑熙更多些。 他的岑熙受夠了苦,還被他那么魯莽地傷了一次又一次,他恨不能將人捧在手里,將最好的都拱手于他的岑熙。 只要能看方岑熙此生無虞,裴恭只覺得自己不敢再多奢求。 可如今,他方終于發(fā)覺—— 他的岑熙雖總瞞他騙他,總將他排在那么多事的后頭,可事到如今,終究還是愿意拿命,去換他一場平安。 裴恭握住方岑熙涼透了的手,遲來的鈍痛才終于徹底將他的心湮沒。 他們在棋盤街有個大宅院了,不會再有人反對他們在朝夕相處,那些子虛烏有的污名,也即將會洗得干干凈凈。 裴恭想要的一切,如今都有了。 可獨(dú)獨(dú)少了方岑熙,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裴恭小心翼翼捧著方岑熙的臉頰,揩干凈方岑熙臉上的水漬,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岑熙,你睜眼?!?/br> “方岑熙……岑熙……” “你睜開眼,我陪你一起去建州?!?/br> 眾人只能愣愣地瞧著。 昨夜在菱花閣里手起刀落的千戶裴恭,如今變得語無倫次。 裴恭似乎只知道下意識將方岑熙緊緊擁住,仿佛就想這樣將懷里的人徹底捂暖。 “你為什么不肯看我?” “你答應(yīng)我的宅子還沒搬,貓……我們的貓今兒還沒喂呢……” “你是不是又在騙我了?明明答應(yīng)過不再騙我的?!?/br> 小舟漫無目的地漂在河面上,不知是這清晨太冷,還是鷺河的水過于冰涼,裴恭連嗓音都開始輕輕發(fā)抖。 他似是壓抑克制著自己的哽咽,卻又怕吵醒人那樣,刻意壓低了聲音,伏在方岑熙耳邊問:“我的小狐貍呢?”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狗:55555把老婆還給我 第86章 蒼天昭昭,冤名終將要被洗雪 黯淡無光的黑夜, 終究還是要過去。 茫茫天地,總會迎來黎明。 風(fēng)定云艷色,陽生普天明。 蒼天昭昭, 所有的冤名都終將要被洗雪。 裴恭將滿滿一盒子證據(jù),還有菱花閣地下查抄出的金銀珠寶造冊呈進(jìn)宮的時候, 趙俊艾還在刑部大牢里巧言令色地狡辯。 “裴家和錢興同來往比我更多,查我?” “你們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br> “我見過, 裴英先前便跟錢興同私下勾結(jié), 背著我兵部通敵,與我兵部何干?” 趙俊艾雖也是武將出身, 可在京中浸yin多年, 早已忘了刀該怎么握, 弓該怎么拉, 徹徹底底成了混跡于朝堂的老訴棍。 他挺著“錚錚傲骨”爭辯,一時見無人應(yīng)聲,竟也當(dāng)真給自己尋著了幾分底氣。 趙俊艾伸手指天,滿臉大義凜然:“你們這是誣陷, 構(gòu)陷朝臣, 罪不容誅?!?/br> “京中韃靼皆是裴英引來,證據(jù)確鑿, 你們反污蔑我清白,我要告進(jìn)宮里, 告到御前!” 趙俊艾言辭鑿鑿, 正要再大罵一通,人群里果然緩步走出一個身影。 來人身著紺色貼里, 腰系金革帶, 腰后還橫著一柄苗刀。 他身姿筆挺, 頎長硬朗,整個人看著便干脆又利落,更有個武將的模樣:“那我便與趙尚書對峙對峙,是怎么個證據(jù)確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