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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陷

    婉貞福晉薨逝當日,太后破格準許載湉留在醇王府內為生身母親守孝一夜,并欽定于三日后,由載灃與弟妹們扶婉貞福晉靈柩前往京西妙高峰,妥善與醇賢親王合葬。載湉則決定為額娘輟朝十一日,以示哀痛。

    外頭的大雨未停,太后哭得氣力虛弱,載灃便請太后往王府內的寶翰堂內暫歇,待載瀲與載洵、載濤改換了孝服,三人雖都哭得雙眼紅腫,卻也顧不得旁事,唯有連忙到寶翰堂內去問太后安。

    載瀲跟在兄長身后,冒著大雨一路到寶翰堂來,見崔玉貴、王商、寇連材與眾多宮里的諳達都在外伺候著,便知道太后和皇上此時都在里頭,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氣,想使自己平靜下來,她將手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和雨水后,才低下了頭,加緊了步子,冒著雨隨兩位兄長進到寶翰堂內。

    寶翰堂是王府內正殿大書房,載瀲兒時曾隨兄長們在此讀書習字,只是自他們長大后,此處一直無人居住,只保留王府存書,所以暖閣內略顯凋敝冷清。

    載瀲見殿內只有李蓮英一人貼身伺候著太后,太后斜倚在寶翰堂內殿的臥榻上,用手支撐著自己的額頭,皇上則端坐在臥榻另一側,兩人中間有一張紫檀木桌,桌上放著兩杯茶。

    載灃躬身站在太后與皇上的對側,滿面急色,不時便問太后圣躬安否。載瀲隨著兄長進到內暖閣后,便跪倒先行請安,隨后載灃才又問太后道,“太后圣躬不豫,需請醫否?”太后卻連眼也未睜,只輕輕揮了揮手道,“不用了,你們都坐。”

    載瀲見太后臉色蒼白,聽她聲音微弱,心中也不禁不安起來,她才落座在太后與皇上對側,卻又聽太后開口道,“醇賢親王福晉生前勞苦功高,是皇帝的生母,如今薨逝,醇邸應以最珍貴的寶物隨葬,不然就對不起她一生辛勞…載灃!我的意思不必我再多說了吧!”

    載灃被問得一愣,卻很快站起身來跪倒道,“是,奴才…奴才遵太后懿旨…只是,只是…”載灃尚沒有說完,太后卻突然拍案震怒道,“只是什么?!你吞吞吐吐有何為難,難道福晉才走你就要苛待她身后之事?!載灃,她雖不是你親生母親,卻是你嫡母,對你有養育之恩!”

    載瀲見太后動怒了,與載洵和載濤也都忙跪到,載灃一個勁在太后面前磕頭,道,“太后,奴才絕無此意!福晉生前撫育奴才與弟妹們長大,奴才心中與福晉最為親近,更是一直視福晉如親生母親一般,福晉過世,奴才心中悲痛不已……實在不敢也不忍苛責福晉身后之事啊!只是醇邸向來崇尚節儉,自阿瑪在世時便是如此,一向沒有收藏奇珍異寶的習慣…縱使奴才拿出府內所謂最珍貴的寶物來,也不知能否滿足太后的要求!奴才只求太后體諒!”

    太后聽罷后仍不能止住火氣,卻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么,心里的火氣便一股腦全都變為了悲痛,太后拍著手邊的桌案與臥榻,連勸也勸不住地失聲痛哭道,“我可憐的meimei啊!…你這家里竟沒件像樣的寶貝予你,除去出了個寶貝皇帝,這兒還有什么呢!我苦命的meimei…”

    太后的話令載瀲心頭一顫,她知道太后是對醇邸不滿,可載瀲竟也能與太后感同身受幾分,甚至能理解太后是因過度悲痛才變得無理取鬧。太后哭得是那樣悲切,此時的她再不是至高無上不可侵犯的皇太后,只是一個失去了至親的凡人。

    載湉看自己的弟弟為難,強壓下心頭的陣陣悲痛,起身替弟弟說話道,“親爸爸,福晉生前崇尚節儉,看重兒女孝心與家人團圓,不貪戀身外之物,兒臣明白親爸爸心意,只是兒臣希望能順從福晉生前心愿為福晉主持身后之事,還望親爸爸能夠理解,也請親爸爸珍重圣躬,節哀順變。”

    太后緩緩止住了哭泣,卻仍然哽咽,她示意皇上坐,載湉才坐回到她身側,太后此刻才微微睜開了雙眼,載瀲卻發覺太后的雙眼已經腫得難以睜開了。

    太后深吸了幾口氣后厲聲道,“皇上說得明白,福晉看重兒女孝心,所以載灃你記著,就算你手里拿不出寶貝來給福晉,也必須要體面妥善地為福晉奉安,若有半分差錯,我這雙眼就在宮里頭盯著你,絕對頭一個不放過!”

    載灃聽罷后唯有誠惶誠恐地連連叩頭,道,“奴才必當妥善為大額娘奉安,絕不敢有半分紕漏,還請太后寬心。”

    雨勢漸小后,太后才自醇王府起駕回宮,眾人恭送太后離去后,載灃兄弟三人才去伺候皇上更換孝服,而載瀲則轉身回了停放著額娘靈柩的大殿里去。

    載瀲才踏進大殿內半步,已見其間人頭攢動,有許多她不認得的命婦格格們都到府上來吊唁額娘,眼下兄長們皆不在,縱使載瀲心底仍悲痛難遏,可她作為婉貞福晉名義上的膝下獨女,便強壓下悲痛,一一去見過來客,規規矩矩地行禮,禮貌道謝。

    醇賢親王兩位側福晉劉佳氏與李佳氏也都出現在靈堂內,各自由侍女攙扶著,在殿內向前來吊唁的命婦見禮。劉佳氏臉上也掛著淚,而她卻不是在哭福晉,她是在哭自己,她哭自己熬過了大半生,終于等來了這一天,終于可以在府里當家作主,終于可以無所顧忌地去親近自己的親生兒子。

    劉佳氏見載瀲也在殿內,便覺得心里頭堵得厲害,因為她想起載灃前段時日曾對自己說過的話——載灃讓她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讓“meimei”聽見了,以免惹“meimei”難過。

    劉佳氏想至此處便更恨載瀲,她想如今王爺和福晉都去了,府里頭唯獨載瀲不是自己的親人,她不僅多余,還牢牢占據著自己幾個兒子的心,阻礙自己與兒子們親近。更何況這個載瀲根本不是醇賢親王的真正骨血,可幾個兒子卻無怨無悔地視她為“親生meimei”,對她這位生母,卻是冷眼旁觀。

    劉佳氏恨不得讓載瀲即刻就隨福晉一同去了,可她知道載瀲尚年輕,遠不到大限之日,若想讓她不再成為自己與親生兒子之間的阻礙,她唯有想別的方法。

    劉佳氏心里細細思索著,忽然心生一計,因為她在殿內看見了貝勒奕謨的福晉林佳氏,她以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嘴角扯出一抹不易令人察覺的弧度來。她想此計若能成,便能根除載瀲,就算不能,也能讓載灃深深誤解載瀲,再不與她親近。

    劉佳氏緩緩踱著步子,靠近到林佳氏的身邊,福身見了禮,搭訕道,“多謝福晉前來吊唁的心意,我在此替載灃謝過福晉了。”林佳氏是貝勒奕謨的嫡福晉,而她的夫君奕謨,正是載瀲的親生父親——在載瀲出生后的六個月內都從未看望過她的親生父親,連名字也不曾給她取過的親生父親。

    而林佳氏貪慕虛榮,當年聽聞太后要以醇親王的幼子載濤與府上庶出的無名女兒作交換時,她滿心滿愿打的都是將來該如何憑借醇親王的兒子、當今皇上的親兄弟平步青云、攀結權貴的如意算盤。可她的如意算盤還沒打成,奕謨的身體便支撐不住了,當年載濤回府時,正值奕謨病重,府內瑣事眾多,她一時間內招架不住,便懇求皇太后應允將醇賢親王的兒子送還醇王府。

    后來奕謨雖然逢兇化吉,可一直是多病纏身,總有舊疾復發,奕謨膝下無子,嫡出的兒子與兩個女兒都在十歲前夭折,世人都說是奕謨的兒女們替他擋了多年前的病重之災。如今奕謨只剩下載瀲一個親生女兒,他晚景凄涼,所以一直期盼能與載瀲相認,可奕謨心中一直覺得虧欠載瀲,便也不敢貿然打擾載瀲。

    林佳氏見前來同自己說話的是醇親王載灃的生母劉佳氏,忙也福身回了禮道,“側福晉多禮了,醇賢親王福晉生前惠恩廣濟,御下仁慈,我感念福晉生前恩德前來吊唁,側福晉與醇王爺不必言謝。”

    劉佳氏淡淡一笑,搭了林佳氏的手道,“敢問福晉,貝勒爺一直安否?”林佳氏聽罷后長嘆了一聲,滿面添了愁色,連連搖頭道,“貝勒爺久病虛弱,又經喪子與喪女之痛,若非為吊唁醇賢親王福晉而來,我自是半步也不敢離開貝勒爺的。”

    劉佳氏聽聞此訊后,覺得正中自己心意,便緩緩引導著林佳氏道,“福晉,從前太后將載濤過繼到貴府,后因貝勒爺身體久病,便將載濤歸還醇邸,可貝勒爺的親生女兒…還一直在我醇邸上啊,貝勒爺久病,豈能膝下無人呢?”

    林佳氏聽至此處,仿佛被戳痛了心事,她忙拉下了劉佳氏的手,壓低了聲音道,“側福晉的心意我懂,只是…這三格格該早忘了自個兒的出身吧,我在外時常聽聞醇賢親王與福晉厚待于她,就連皇上也對她恩寵不斷,貝勒爺當年冷落這個庶出的女兒,如今我們又怎敢高攀皇上的meimei呢?”

    劉佳氏聽罷后忙輕輕拍了拍林佳氏的手背,蹙起眉來道,“福晉怎得如此想,就算是皇上和太后,心里也都如明鏡兒一般,明白載瀲是貝勒爺的女兒,當年只是礙于醇賢親王與福晉疼愛她的緣故,才一直沒人提起讓她回府的事,可如今王爺和福晉都已不在了,貝勒爺向太后討回自己的親生女兒又有何不妥呢,就算皇上不答應讓載瀲回到貝勒爺府上,也總該答應讓她去探望貝勒爺罷!”

    林佳氏聽罷后,覺得劉佳氏所說有理,她細細思考,心想若載瀲能與奕謨重新建立聯系,將來一定能為奕謨帶來恩寵與眷顧,畢竟載瀲如今已是皇上的“meimei”了,是醇親王的“meimei”,是醇賢親王福晉膝下獨女,便也是皇太后的外甥女兒,是皇后的表妹。

    林佳氏想至此處便橫了心點了點頭,道,“多謝側福晉提點,只是不知…我該如何向三格格提起呢?我只怕她并不認得我,也不會愿意見我。”

    劉佳氏見林佳氏躊躇猶豫的模樣不禁發笑,領著她的手略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了載瀲此時所站的位置,劉佳氏用手指了指身穿著一身孝服正站在遠處的載瀲,悄聲道,“福晉,那便是三格格,她今日在此謝過來客,不會不愿意見你的,她雖被嬌慣壞了,只是這面子上的功夫不會不樂意做,你若請她去看望貝勒爺,她也絕對找不到理由拒絕,今日眾多命婦親貴在此,她若敢拒絕,便是不顧生父死活的惡名。”

    林佳氏想,若載瀲真能回府上去探望奕謨,奕謨心中一旦寬慰,多年來的病或許便能好轉許多,想至此處,她便什么也顧不得了,一步一步向載瀲走去,站在載瀲背后定定喊了聲,“三格格!”

    載瀲聽見有人叫自己,便立時回過頭來去看,見站在身后的人也是朝廷命婦模樣,便知定是來吊唁額娘的客,于是忙轉身疾走了兩步,別過手去福了身道,“瀲兒給您請安了,不知晚輩該如何稱呼您?”

    劉佳氏站在遠處默默瞧著,聽見載瀲正發問,忙加緊了幾步走過去假意笑道,“瀲兒啊,這位是奕謨貝勒的福晉。”載瀲根本想不起奕謨究竟是誰,只是忙又福身行了禮問安道,“瀲兒見過福晉,請福晉安了。此番還需感激福晉心意,前來府上吊唁額娘。”

    林佳氏為了感動載瀲的心,竟突然拉著載瀲的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悲痛欲絕般道,“三格格節哀順變,福晉生前恩惠廣濟,我等感念在心,聞知福晉仙逝噩耗,實難遏制胸中悲痛!前來吊唁福晉是由心而發,三格格何苦言謝。”

    載瀲看著眼前人哭得傷心欲絕,不禁被惹得又落起淚來,她腳下略有些發軟,不禁退了兩步,后頭卻有人將她穩穩扶住了,她回頭才見是阿瑟與靜心。

    “晚輩唯望福晉能愛重身體,節哀順變…”載瀲哽咽著安撫林佳氏的情緒,林佳氏卻更將載瀲的手攥緊了,字字動情道,“三格格…您當真不記得我了嗎?”

    載瀲完全不明所以地望著眼前的人,見她握著自己的手痛哭流涕,還說出一句自己完全不明白的話來,不禁求助地望向站在她身側的劉佳氏,劉佳氏看自己的機會來了,忙上前來抹淚道,“瀲兒,你怎么能忘了林佳福晉呢…福晉可是你的嫡母!她是奕謨貝勒的妻子啊,貝勒爺可是你的生身之父!生身之恩豈能忘懷!”

    載瀲聽罷此話只感覺五雷轟頂,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在今日面對自己的“嫡母”,更沒想到此生還會與他們攀扯上聯系。

    載瀲離開奕謨府上的時候還不滿六個月,她原是先天不足的孩子,出生后便沒了親生額娘,奕謨當年對載瀲更是百般冷落與忽視,甚至連名字都不曾為她取過,載瀲的命是在李mama的守護下才留下來的。

    不必說載瀲離開貝勒府時只有六個月,她根本不記得奕謨府上的任何,就算她能回憶起半分模糊的碎影來,也絕無半分恩情可言。

    可載瀲卻對自己當年的真實處境并不了解,因為醇賢親王奕譞和婉貞福晉用最多的愛意給了她快樂幸福的童年,她此刻不知道該要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哥哥們此時又都不在身邊,父母都已遠去,她只剩自己一人了。

    “福晉…我…原諒晚輩的確不記得福晉了,是晚輩失禮。”載瀲不知該如何作答,便只低下頭去擠出一句話來,硬生生地又為林佳氏福了身。

    林佳氏忙扶載瀲起來,仍舊不給載瀲喘息的機會,拍著自己的胸口,望著載瀲繼續聲淚俱下地哭道,“三格格慈悲心腸,定能與我感同身受!如今醇賢親王與福晉雙雙西辭,格格心中必能感念為人父母之不易,當年若非太后懿旨,格格便應在我府上長大,承歡于我與貝勒爺膝下。可如今貝勒爺久病,世上僅剩下格格一脈親生骨血,卻只能忍受著分離之苦,無法相認,還要忍受纏身的舊疾折磨…三格格,醇賢親王福晉生前與皇上的分離之苦格格看在眼里,您宅心仁厚,如何忍心再看著慘劇發生呢…貝勒爺日日盼望能與格格重逢,格格…我懇求您隨我一同回府吧。”

    載瀲感覺眼前的林佳氏正用一根無形的繩索緊緊勒住了自己的脖子,令她無法喘息,無法接受卻也無法拒絕。在載瀲心里,她只有奕譞一位父親,只有婉貞一位母親,今日是母親大喪之日,自己如何能有多余的氣力在萬般悲痛之中面對林佳氏的咄咄逼人。

    可林佳氏提起了額娘與皇上多年來的分離之苦,她每每想起都會無比心痛的事情,她知道額娘直到臨終前都牽掛皇上,額娘對皇上的惦念與愛意是深入骨髓且無法剔除的。她不知道,林佳氏所說的那位突然出現的“親生父親”是否也如自己的額娘一樣,是真的對自己萬般惦念。若真如此,她想起額娘一生來的盼望,又如何拒絕林佳氏的請求呢?

    載瀲感覺已被人逼入了死角,進退不得,掙扎不得,林佳氏最后竟哭得跪倒在自己面前,虛弱哽咽地哭訴,“貝勒爺多年來苦苦盼望能與三格格相認,三格格為人子女,能體諒父母苦心,豈能不體諒自己生身之父的心呢!”

    此時阿瑟忽從載瀲身后站出來喝道,“這位主子,您且站起來再說話罷!我們格格消受不起!格格今日歷經喪母之痛,您要格格隨您回您府上到底是何居心?您若真是格格嫡母,又豈能不體諒女兒的心呢?婉貞福晉才是格格的額娘,連我都明白的道理,您卻不懂嗎!”

    林佳氏被說得楞在原地,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劉佳氏見狀,生怕自己的如意算盤被人毀了,便忙站上來呵斥阿瑟道,“不懂規矩的奴才!主子們說話,也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趕明兒我就趕了你出府去!看你還用哪張嘴放肆!”

    此時載瀲的腦海里已亂極了,她聽到劉佳氏罵阿瑟是“奴才”,心里的悲憤全往上涌,卻也知道不能在今日與姨娘發生沖突,不然如何令額娘瞑目,又該讓幾位哥哥如何從中自處呢,畢竟劉佳氏是兄長們的親生額娘,便拼盡全力將怒氣都往自己肚里吞咽。

    載瀲尚沒說話,靜心已忍不住了火氣,沖上前去便斥責劉佳氏道,“側福晉,奴才是從前婉貞福晉房里的老人,有幾句話必要和您說說清楚!阿瑟姑娘可是府上的貴客,是北洋右翼總兵劉步蟾大人的女兒,皇上都親下諭旨,對劉步蟾大人家眷從優賜恤,阿瑟姑娘可不是什么下賤的粗使奴才!福晉生前親口說了要留姑娘在府里,您又有什么資格敢姑娘走?更何況姑娘是我們格格的客,豈是側福晉能說趕走就趕走的?容奴才說句不中聽的,今日福晉大喪,尸骨未寒,上至皇太后與皇上,下至奴才們,尚都悲痛難遏,側福晉這就安分不住了么?就要拿出當家主子的氣勢來插手您不該管的事情了嗎!”

    靜心一番話畢,林佳氏與劉佳氏雖都不再說話,可圍過來旁觀的人卻越來越多,殿內眾人都是來醇邸上吊唁婉貞福晉的,可卻目睹了醇邸自己人之間的沖突,令載瀲極為無地自容。

    載瀲知道載灃命自己先過來是招待客人們的,而不是讓客人們來旁觀笑話的,便忙攔住靜心道,“姑姑您別再說了!您心里難受我都明白…”靜心卻打斷載瀲道,“格格!福晉才走,奴才不能看著您受這等人欺負!”

    載瀲含著淚連連點頭,她牽住了靜心的手,連連道,“姑姑您的心瀲兒從來都懂,只是額娘大喪之日,我不忍令她見如此情狀…”靜心心疼地看著眼前的載瀲,眼圈已紅了,載瀲令阿瑟領著靜心的手,忍痛囑咐阿瑟道,“阿瑟,你扶姑姑回房里去休息,不必管我了。”

    靜心仍不想走,阿瑟也拉不動她,她回著頭喊了幾聲載瀲,心里頭還有火氣和不甘,載瀲知道劉佳氏正想抓靜心的把柄,為了護她,載瀲唯有橫了心道,“今日我不喚姑姑,姑姑都不用來了!”

    靜心退后,殿里便真正只剩載瀲一人了,其余的人各懷心事,沒有人真正是她的親人。載瀲逼迫著自己去獨當一面,因為如今阿瑪與額娘都已不在了。

    林佳氏見載瀲身后兩個人都走了,也不顧旁人笑話,繼續又哭道,“格格,您如何能誤解我與貝勒爺一片苦心呢,您是貝勒爺唯一血脈,我們如何會害你!”

    劉佳氏也滿腹火氣地對載瀲道,“瀲兒,你不要忘了,究竟是誰帶你來這世上!就算福晉尚在世,也絕不可能教你不認親生阿瑪!”載瀲聽到人群中議論紛紛,有人說她進了醇王府便想棄絕親生阿瑪,唯恐自己的親生阿瑪拖累自己的富貴前程。又聽到有人小聲議論,說她冷血無情。

    載瀲實在不忍心讓額娘躺在棺中見此亂象,便忍著心中極度的悲痛,面向著林佳氏道,“福晉,我隨您回去看貝勒爺,您不要再哭了。”

    林佳氏一聽此話,立時破涕為笑,連連道,“那好那好,格格您若是去了,貝勒爺肯定高興壞了!病或許就能好了!”載瀲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轉身便走,額娘才去,她就要回“自己家”去看望親生父親,載瀲想至此處,胸口隱隱作痛,跪在額娘棺前用力磕頭,向額娘訴說自己的無可奈何與虧欠之意。

    劉佳氏等載瀲磕過了頭,便上前來勸載瀲道,“瀲兒,擇日不如撞日,你這就隨林佳福晉回去瞧瞧貝勒爺吧,貝勒爺久病,你若遲遲不去,可不要釀成遺憾啊!”林佳氏也上前來附和道,“是啊三格格,我們去去就回,不會耽誤太多功夫的,貝勒爺見了你就會高興的!等會兒皇上前來上香,我們女眷也要在外頭候著,倒不如借這個空兒回去瞧瞧貝勒爺!”

    載瀲知道自己是被逼入絕境了,進退不得,若不是額娘尸骨未寒,她真的想好好質問劉佳氏居心何在,可現在額娘尚未入土為安,她于心何忍,讓額娘看著自己與阿瑪的側福晉起爭執。

    載瀲跪在原地,背對著劉佳氏冷冷問道,“姨娘會招待好來客的吧?”劉佳氏盡力答是,唯是想讓載瀲在載灃等人來之前快些離開,不然載灃一定來攔她的。

    “我希望姨娘說到做到,若待客不周,便不是我載瀲不容姨娘,就是五哥,也絕不會原諒姨娘的過失,姨娘可要思慮清楚了。”載瀲冷冷扔下這句話后便起身,隨著林佳氏往外走,劉佳氏望著載瀲的背影,愣愣地消化載瀲丟下的這句威脅,她怕極了載灃會更和自己生分,于是忙去四處盡力周到地招待府上的來客。

    載濤見皇上更換孝服久久未好,心里頭擔心載瀲,便去告知了載灃,自己一個人往靈堂大殿內跑,卻沒在殿內見著載瀲,他心里頭不禁著急,在人群中看見了劉佳氏便沖上前來問,“額娘,兒子問您,您看見meimei了么,meimei去哪兒了?”

    劉佳氏見載濤終于來問了,自己的計劃就差這最后一步,于是便做出哀痛之狀來對載濤道,“兒啊!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惦念你那meimei?額娘算是看清了她的心,福晉數十年如一日地疼愛她呵護她,將她視為親生女兒一般寵著,可她…卻因見了奕謨貝勒的福晉,就跟著福晉回她自己家了,可見她哪里有分毫孝敬福晉的心啊,哪里將我們視作了親人呢!額娘都替福晉傷心啊…”

    載濤心中一陣悲慟震驚,不敢相信載瀲竟然會跟著林佳氏回到奕謨府上去,載濤從小與載瀲互換家庭,他小時候在奕謨府上長大,他知道載瀲從未與奕謨有過交集,他回府后與載瀲朝夕相處,他知道載瀲是什么樣的心性,載瀲怎么會在額娘大喪之日棄醇邸而去,回她從未有過印象的“家”呢?!

    劉佳氏哭得氣力虛弱,她扶住了載濤的手道,“兒啊,額娘一早便與你說過,沒有血親的,終究是沒有血親的,她心里頭不會和咱們親的,她不是醇邸上的人。”

    “額娘!”載濤回過神后忽怒吼了一聲,她蹙著眉緊緊盯著劉佳氏的眉眼,質問道,“額娘,meimei是什么樣的心性兒子明白,兒子愿意相信她。您告訴兒子,剛剛到底是什么樣的狀況,meimei為什么會離開?皇上等會兒就要過來了!”

    劉佳氏知道載濤聰明,唯恐自己說多了就會露餡兒,索性不開口,只顧著嗚嗚咽咽地哭,她心想婉貞福晉大喪之日,哭一哭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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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載瀲隨著林佳氏與貝勒府幾個小廝上了馬車,一路往貝勒府去,她的心已疼痛得麻木,可她卻想不出別的方法來,她唯希望自己今日的委曲求全能換來額娘的入土為安,這些人就不要再在額娘棺前大吵大鬧。

    馬車停穩后,載瀲才跟著林佳氏下來,林佳氏領著載瀲往里頭進,一路賠笑道,“三格格,您將來可要在太后和皇上跟前兒多提提貝勒爺啊,貝勒爺是忠心耿耿的心性兒,只因為這些年來身體不好,才不能在皇上和太后跟前兒盡孝,您可不能讓太后和皇上忘了他啊。”

    載瀲一言不發,只默默跟著林佳氏往里去,貝勒府內建筑同樣精致,亭臺樓閣并不缺少一樣,可府內卻寥寥無人,只有些許小廝和丫頭們進進出出,福晉回來卻都沒半個兒女出來迎接。載瀲此時才能深刻體會到奕謨與林佳氏膝下無后的悲哀。

    載瀲隨著林佳氏進了兩道門,才到一間殿前停下腳步,她抬頭見匾額上寫“壽安軒”三字,等著里頭的小廝忙不迭地出來回話道,“福晉!您快領著三格格進去吧,貝勒爺聽說三格格來了,都高興壞了!”

    林佳氏語氣欣喜地“誒”了一聲,忙領著載瀲往里進,而載瀲心里卻已滿是復雜猶豫的情緒,她深知里頭的人才是自己親生的阿瑪,可那個人曾經狠心到連名字都不曾為自己取過,她也在李mama口中聽到過零星碎片,她知道當年還年輕的奕謨,對自己并不好。

    載瀲的腳步逐漸變得沉重,她看見一個面色蒼白、虛弱無力的男人由小廝們扶著靠在榻邊,目光里全是淚水,怔怔地望著自己走來的方向。

    林佳氏此時已是滿面落淚,她退到了一側,閃過身子來用絹子擦了擦淚,示意載瀲繼續向前走,道,“瀲兒,這是你阿瑪啊!”載瀲從未有過如此復雜掙扎的情緒,她深知此人是自己血濃于水的親生父親,卻無法再開口喊他一聲“阿瑪”,她將此視作對自己阿瑪的背叛。可載瀲看到他靠在床榻上滿面病容,卻還是忍不住地難過了。

    載瀲站在榻前與奕謨對視了許久,直到奕謨已哭得滿面都是淚,她才忍著眼里的淚向奕謨福了福身,道,“貝勒爺安心養病,我如今一切都好。”

    奕謨伸出手去想要拉載瀲的手,載瀲卻并不去握他的手,只是默默坐到離他更近些的地方去,抬起頭望著他的臉,道,“貝勒爺保重身體,日后若需要我…便對我講,載瀲雖無能,可至少還是行動自由之人,能為貝勒爺做的,一定都盡力做到。”

    奕謨生平第一次親耳聽到自己的親生女兒講自己的名字,那個別人的為她取的名字,一時間他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載瀲…”奕謨低著頭連連落淚,他伸出手去再一次想抓住載瀲的手,他此時已悔恨極了,為何當年對自己的這個女兒不聞不問,任由她自生自滅,被過繼到別人府上也從未關心過問,直到自己其他嫡出子女都已夭折才想起她來,令載瀲如今和自己已生疏至此。

    可這一次載瀲卻沒有躲閃,由奕謨將自己的手握緊了。片刻后載瀲忽想起自己阿瑪臨終前抓著自己的手緊緊不放的場景,想起阿瑪臨終前對自己說不要哭的場景,她瞬時覺得如被雷擊,她抽回自己的手來,連連退了幾步,道,“貝勒爺,我隨福晉今日前來是為了囑咐您安心養病,我額娘今日大喪,我不能離開府上太久,貝勒爺珍重身體,載瀲先行告退了,改日再來看您。”

    載瀲感覺自己好累,像是被人扼住喉嚨無法呼吸,她一直關懷別人的處境,卻令自己陷入了困境。她關心皇上,關心自己的阿瑪與額娘,關心自己的兄長們,往往讓自己陷入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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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載瀲回到醇王府時皇上已為額娘上過了香,天色漸晚,皇上已回了九思堂暫歇,而原先在府內的諸多命婦格格們也都打道回府了,府里只剩下往日的小廝與丫頭們。

    載瀲失魂落魄地走進額娘的靈堂,并未看見自己的兄長們。她跪在額娘棺前,望著額娘棺前的靈位牌,忽然失聲痛哭,見過奕謨后她的心情極為復雜,她好希望額娘此刻能出現在自己眼前,聽她訴說煩惱,為她排憂解難。除此以外,載瀲更對額娘充滿了愧疚之意,她此刻無比責怪自己,為何會在額娘大喪之日就貿然離開,跟著林佳氏回到奕謨府上去看奕謨。可她已然這么做了,后悔也沒有辦法了。

    往日里自己回府來,自己的兄長們一定會來迎接自己,可今日她誰也沒有看見,她想兄長們是不是已經開始怨恨自己了呢。

    載瀲正在靈堂內跪著,忽然感覺身后有人為自己披了件衣裳,回頭才發覺是靜心、瑛隱與阿瑟三人,見到她們,她一直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來片刻。

    靜心蹲下身去替載瀲擦了擦淚,道,“格格,客人們才走,皇上和王爺剛回去歇著,等會兒還要過來為福晉守靈,您去和王爺請聲安吧,他找了您一下午了。”

    載瀲聽罷此話忙提起衣擺來就向載灃住的思謙堂跑,跑到思謙堂外時才見張文忠與妙嬋候在外頭,氣息尚未喘勻,便對張文忠道,“師傅,勞您進去和五哥說一聲兒,說我回來了,向他來請安,叫他別擔心了!”

    張文忠滿面為難,他知道此刻劉佳氏還在里頭,也想起來傍晚時劉佳氏對載灃聲淚俱下說出的那番話——劉佳氏說載瀲不僅在婉貞福晉大喪之日執意離開,更是回了自己生身父親的家,可見她心里已迫不及待脫離醇王府,心里深處從未將自己的阿瑪額娘還有兄長視為親人。

    張文忠非常了解載灃,他知道載灃已經半信了劉佳氏的話,此刻一定不會見載瀲的,可他也不忍心傷了載瀲的心,便委婉道,“格格,您先回去歇會兒吧,等會兒為福晉守靈,王爺自會去的,等您見著了王爺,有什么話再說不遲。”

    可載瀲卻偏要張文忠進去通傳,她本就疑心哥哥們已開始怨恨自己了,才會對自己避而不見,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張文忠無法,只得推了門進去,見載灃在書案后合目靜坐,劉佳氏則坐在一旁飲茶,張文忠壓低了聲音道,“王爺,格格回來了,在外頭跟您請安,您可要見嗎?”

    載灃一聽此話忙站起身來,一直懸著不安的心才放下,可他片刻后就又猶豫了,他仍在氣頭上,他既傷心又憤怒,為她在額娘大喪之日的執意離開而傷心,為她對父母兄長的不知感恩而憤怒。

    載灃本恨不能立時沖到載瀲跟前去,可在思慮了片刻后卻又坐下身去,重新合起了眼,淡淡對張文忠道,“叫她回去歇著吧,不必請安了。”

    張文忠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合了門重新出去,對載瀲苦笑道,“格格,您回去吧,王爺…累了,正歇息呢。”載瀲心中如有巨石墜落,她知道載灃多疑的心性,此番是當真誤解自己了,竟連見面的機會也不給。

    載瀲略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她走前回望思謙堂,回想起兒時與自己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地在一起嬉笑怒罵的兄長,如今也都不再了。

    靜心扶著載瀲一路往回走,載瀲卻道,“姑姑,我不回去歇著了,陪我回額娘身邊去吧,我再陪陪她。”

    靜心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只剩不離不棄地陪伴著載瀲。載瀲回到靈堂內,繼續跪在額娘棺前,等待著時辰到了,皇上和兄長們回來。

    她默默地跪在靈堂內,感覺身邊的風好冷,而且越刮越大了。她剛想起身去關窗,忽感覺有人來到自己身后,將自己抱進了懷中,她猛地一愣,她知道這股氣息是誰身上才有的,卻又在短時間內不敢相信。

    載瀲反應了片刻,便飛快地回過頭去去看,見皇上正站在自己身后,彎下腰來將自己抱進了懷里。載瀲忙站起身來面對著皇上,卻不知要說什么才好,她痛恨自己無能,見到皇上后竟只剩下落淚,載湉看著載瀲落淚,心也如被撕碎一般痛,他用力地將載瀲抱得更緊,生怕她冷她害怕。

    “皇上…”載瀲斷斷續續地說著,“皇上是不是也誤解奴才了,以為奴才是背棄親人之輩,不顧額娘大喪,往奕謨貝勒府上去探望…”載湉卻不斷摩挲著載瀲的背,安慰她的情緒,他隨后捧起載瀲的臉來,替她擦去臉上的淚,含著淚笑道,“怎么會呢,當時我不在,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能聽別人的一面之詞而不信你呢?快別哭了。”

    可載瀲卻在聽到皇上的話后感動得哭得更兇,她更不敢相信皇上在自己面前一直自稱“我”,仿佛此刻他們二人之間再也沒有巨大的鴻溝。

    載湉見載瀲哭得更兇,忙又去撫她的背,道,“瀲兒,快別哭了,不然我可生氣了!”載瀲此刻才漸漸止住哭泣,卻仍舊心情低落,她抬頭望了望皇上,道,“皇上,您信任奴才,可哥哥們…他們一定是怨死奴才了,才會連面也不肯見…”

    載湉聽到載瀲如此說,忙哄她道,“他們敢!他們敢欺負你,我就給你出氣去,他們三人想翻天不成?誰也別想欺負你。”載瀲聽到皇上如此說,不禁破涕為笑,她靠在載湉的懷里,偷偷用手去碰了碰載湉的鼻尖,頑皮地小聲笑道,“湉哥兒對我真好。”

    載湉用手將載瀲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口,他的語氣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卻依然字字句句懇切道,“如果可以,我也只想對你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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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載濤聽聞載瀲回來了,急忙往載灃的房中跑,想要告訴他載瀲回來了。可張文忠卻在外頭攔他,說載灃正閉目養神,請他先回去歇著。

    載濤滿心的火氣,根本不顧這一套,推開張文忠便往里闖,進去后見劉佳氏也在,不禁更氣不打一處來,怒吼著質問自己額娘道,“好啊額娘,您倒是和兒子說說,您都和五哥說了什么?您又到底都做了什么,為什么兒子從在場的客人口中聽聞,是您和林佳氏大吵大鬧不休,逼迫meimei回貝勒府的呢?!”

    劉佳氏一聽此話,心里瞬時慌了,卻仍舊故作鎮定道,“載濤,你胡說什么呢?載瀲執意要跟著林佳福晉回去的,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載灃聽罷載濤的話才恍然大悟,他本一直覺得今日之事蹊蹺奇怪,載瀲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他本一直知道自己額娘對大額娘還有載瀲心有怨恨,卻不相信額娘能為陷害載瀲而欺騙自己。

    載灃此時也站起身來,轉頭看著劉佳氏道,“額娘,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您到底和meimei都說了什么,您不能害兒子白白和meimei心生嫌隙啊!”

    載洵此時也從外頭匆匆趕來,他聽見載濤和載灃的對話,才敢在載灃和自己額娘面前說幾句心里話,“是啊五哥,你怎么能疑心自己meimei,今日我聽說后,本就一直不相信meimei會是忘恩負義之人,倒是你今日對meimei半信半疑的,我才半句話也不敢說,若不是七弟,你還要誤會meimei到什么時候呢,保不準是meimei受不了林佳氏軟磨硬泡,不愿意見她在大額娘靈前哭鬧才委屈自己答應的!我問了幾位客,都說meimei是被林佳氏逼迫著去的,你倒還誤解她,要她怎么好受,額娘又才去……”

    劉佳氏此刻見自己的兩個兒子都站出來質疑自己,再也偽裝不下去,于是轉身去面對著墻,載瀲看看自己的額娘,又看看自己兩個弟弟,此時心里已是萬般的悔恨交加,怎能聽信一面之詞就去懷疑載瀲,載洵說的話沖了些,可他卻也不過心,只趕緊道,“那是我冤枉了meimei,方才她要來我還趕了她回去…以她那性子,現在肯定不放過我,若是堵著氣不肯見我也不理我…我這心里不更難受?”

    載灃話未說完,載濤便已哼道,“這回倒不是meimei放不放過你,我看是皇上,方才我來的時候見皇上往靈堂去了,還聽見皇上正在里頭安慰meimei呢,說要頭一個放不過你!”

    載濤見載灃怕了,便偷偷得意地壞笑,劉佳氏此刻卻突然轉過身來道,“小七,你怎么嚇唬你五哥呢,皇上是來為福晉守孝的,哪兒有閑情逸致管她載瀲的閑事兒呢!”

    劉佳氏話畢后自己也心虛起來,她唯恐皇上會插手今日的事,畢竟她心里最清楚,皇上是婉貞福晉親生的兒子,一定會向著自己的額娘還有載瀲的,而她自己本就是奕譞的側福晉,現在婉貞福晉才走,她就開始挑撥載灃兄弟三人和載瀲的關系,皇上在盛怒之下,難免不會對自己降罰。

    可劉佳氏還是強硬地安慰自己道,“載濤你可別胡說,皇上日理萬機,朝廷的事兒還不夠他費心的呢,怎么會管載瀲的小事兒,不會不會,皇上至多是說幾句玩笑話哄她小孩子家罷了!”

    載濤此時對自己的額娘全是抵觸情緒,連他自己都不想承認自己的親生額娘會在福晉大喪當日就開始陷害自己的meimei,于是此刻他便連劉佳氏的話也不接。

    載濤半晌不說話,劉佳氏就以為載濤方才的確是在危言聳聽嚇唬載灃,卻沒想到外頭張文忠忽然敲門道,“王爺,皇上身邊王諳達來了。”載灃忙繞到桌前去,親自去敞了門,請王商進來,道,“諳達有何事要傳?”

    王商也改換了一身白色的孝服,帽檐上的紅穗子也都用白布遮擋了起來,他站定后用眼睛掃了一圈屋內的眾人,靜靜坦然道,“醇王爺,六爺,七爺,皇上口諭請您幾位過去呢,還有您側福晉,皇上一并請呢,到醇賢親王福晉靈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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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嘍,各位看書的寶貝,這里有個小bug我想向大家解釋交代一下,另外也說聲sorry嗚嗚...

    不知道大家對前文提到過的“奕謨”還有沒有印象,也就是瀲瀲的親生粑粑,前文第五章和第六章交代載濤為什么回府的時候寫到過兩次,當時寫到他去世了,但實際上奕謨是在光緒三十一年才去世的,由于前文開寫時大綱還不完整,就出現了紕漏,寫下文時看著大綱,發覺后文又用到奕謨鋪墊情節了,然鵝前文寫過他已經去世了,這就很尷尬了嗚嗚嗚,所以我在前文做了修改!希望大家見諒啊,不要看到又寫到奕謨嚇一大跳嗚嗚嗚,是我的錯..為了盡量貼合歷史,就不能奕謨提前去世那么久啊(捂臉笑)...前文我都做了修改,大家可以愉快地接著看下去!!

    好啦說相關話題,這章湉哥兒多暖啊!!我自己都好開心哈哈哈,為了寫瀲瀲的幸福時刻,我努力碼字好幾天,就希望能跟著我閨女開心開心!!瀲瀲開心我也開心啦啦啦~期待評論呀嗚嗚,同時也在此希望寶貝們諒解我寫出來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