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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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六旬萬壽一過,婉貞福晉便立刻領著載灃與載濤出宮回府,不肯在宮中多留。節(jié)氣正漸漸轉冷,三人回到醇邸時,只見外頭湖面上已結了冰,婉貞福晉搭了扶秋姑姑的手,望著府門外頭的湖面放忽緩了腳步,低頭沉思了片刻便回頭對跟在身后的載灃道,“載灃,如今天氣也冷了,你回府著人收拾收拾,給meimei寄些冬衣去吧。” 載灃頷首答是,他見婉貞福晉氣色也比從前憔悴,便進走了兩步跟上來,攙住了婉貞福晉道,“前兒幾個額娘陪著老佛爺聽戲,耗了不少精神,如今回來了,額娘也好好兒將養(yǎng)著吧,六弟和meimei那邊兒,兒子會派人照顧好,額娘盡管放心,別再耗精神了。” 婉貞福晉含笑拍了拍載灃的肩頭,淡淡道,“載灃,如今多虧有你在了。”載灃聽罷后只低頭而笑,頗有些羞澀,他扶著婉貞福晉進了府門,后頭小廝緊跑著跟上來將府門關了,他才敢略抬高了聲音道,“阿瑪生前所托,兒子不敢辜負。” 載灃回府后便遣李mama去漣漪殿再去為載瀲收拾未曾帶走的冬衣,因著她從前貼身伺候過載瀲,他最放心不過。載灃又遣了自己跟前兒幾個貼身伺候的小廝去載洵房里收拾冬衣,打包好了一并送過來。 管家張文忠將衣裳裝疊進絹布繡金絲行龍的漆木盒里,又以一把小銅鎖鎖了,才送到思謙堂來,載灃正撣著自己書上落的塵,他抬頭見張文忠進來,揮手令他先將東西放下,隨后又命人去關了門,才開口問道,“忠叔,人都找著了嗎?” 載灃落座在自己的書案后,張文忠便站在他書案前頭,躬著身子答話道,“王爺,太后并沒殺了阿晉,許是他為太后辦了事兒,太后向他承諾過什么,給了他些銀子,命崔玉貴送他出宮了。就前兒個,眾人都忙著給太后祝壽的時候,崔玉貴親自領著他出宮的。” 載灃聽后細細思忖了片刻,他想阿晉既是由崔玉貴親自送出宮的,那皇嗣一事就必然與太后有關,思及此處載灃便明白,若想要為載瀲證明清白,就真的沒那么容易了。 “看來此事果真和…太后有關?”載灃不由得壓低了聲音,張文忠輕搖了搖頭道,“是啊,王爺,格格是什么心性,咱府上的人怎會不明白,格格怎么會去謀害皇嗣…只可惜萬歲爺不明白…咱格格的心。” 載灃聽罷后長嘆一口氣,他望著眼前的張文忠,感覺思緒空前迷茫,若皇嗣真為太后所害,那他想為載瀲洗雪冤屈的希望就徹底破滅了,畢竟他若能找到幕后元兇,也是要去太后面前指證的,可如今的情況,豈不是要他去當面指證太后? 天下大事尚且都由太后說了算,就算是皇上也不敢忤逆她,她就是全天下最權威的人,他又該去向誰控訴天下最權威的人,來討回公道呢?載灃在心里暗想著,也覺得諷刺得很。 載灃又想,若私下向皇上說明情況,的確可以解開皇上對載瀲的心結,消除皇上對載瀲的仇恨,可隨之而來的卻是令本已出現(xiàn)了危機的兩宮關系更加雪上加霜,讓皇上將仇恨轉移到太后的身上。載灃心中清楚得很,這樣做并不能為皇上帶了分毫益處,反而會令皇上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令兩宮關系更為不睦,勢同水火,令朝廷更加舉步維艱。在朝廷與載瀲中間,孰輕孰重,載灃做出了明確的抉擇。 載灃垂著眼眸,他回想起載瀲出宮那天的情景,氣若游絲的她身后傷痕累累、血rou模糊,載灃感覺心底絞痛,卻也不能夠還給她一份清白了。 “忠叔…”載灃忽然喚張文忠,張文忠忙應了聲,載灃才繼續(xù)道,“以后我們好好對瀲兒,好好彌補她…這件事情,就到這兒吧,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張文忠苦澀地點著頭,又問他道,“王爺是為了皇上?”載灃連眼皮也未抬,他望著桌面上散落著的幾本書道,“阿瑪生前最怕皇上被太后責難掣肘,若我向皇上告發(fā)太后所為,豈非是在挑撥兩宮矛盾,違逆阿瑪心愿行事?” 張文忠明白后只淡淡點頭,載灃便又問道,“阿晉人如今在哪兒?這個人不能再留。”張文忠回話道,“王爺,他出了宮后奴才便著人將他押回來了,現(xiàn)在就在府里關著。他如今是死是活,早對太后無礙了,不會有人再管他。” 載灃點了點頭道,“好,等我問過了話,不必再留著他了。”張文忠點頭,載灃便又問,“那個寶華殿的慧生呢,找著他人了沒有?”問至此處,張文忠才緩和了情緒,向載灃淡笑回道,“回王爺,奴才知道您是不想為了咱府上的事兒,再牽連旁的無辜的人,他被趕出宮后本是流落街頭,落魄潦倒的命,奴才找著他人后,命府里小廝送他去妙高峰醇賢親王園寢旁的寺廟中去了,也好有個人為咱老王爺誦經守靈。” 載灃滿意地點點頭,道,“如此也好,總不算我醇王府對不起他。”載灃又指了指桌上的包袱,吩咐張文忠道,“辛苦忠叔,這些衣裳快給小六兒和瀲兒寄了去吧,務必仔細些。” 張文忠上前一步提了漆木盒,退后兩步后跪安道,“奴才這輩子都是醇王府上的人,不言辛苦,奴才告退。”隨后便一路去了。 ========== 李mama替載瀲收拾過了冬衣后便一路順著府內甬道回婉貞福晉房中去,路上遇見張文忠提著東西匆匆忙忙向府外走,二人只打了照面,李mama關懷他一路小心后便無他話。 回到婉貞福晉房中時,李mama見福晉正靠在臥榻上打兩段絡子,便忙從衣袖口袋中取了一枚荷包出來,仔仔細細交到婉貞福晉手中道,“福晉,您前兒個吩咐打磨的玉,這就給您送回來了。” 婉貞福晉面露欣喜,抬手將荷包從李mama手中接了過去,她將已被打磨成了兩塊的玉佩從荷包里取出,見雕磨工藝精致,兩塊新磨的玉輪廓圓潤光滑,上下又都嵌好了圓孔以供穿引絡子,做工實不令她失望,才滿意道,“剛好你們也來替我瞧瞧,這兩段絡子穿上去般配否?” 李mama舉了燭燈靠過去,扶秋也靠近了婉貞福晉幾步,她二人見婉貞福晉打了兩段柔順的絡子,其一段是松花桃紅色的攢心梅花絡子,另一段是石青柳黃色的朝天凳絡子。 李mama見了后不禁感嘆道,“一段淡雅中又帶著些嬌艷,一段則是盡顯英氣,果真是好看極了。”婉貞福晉聞言話沉靜而笑,緩緩將打好了的絡子穿進玉佩的圓孔里,李mama眼尖,瞧見松花桃紅色的絡子上有根未剪斷的線頭,便忙遞了剪刀給福晉,扶秋在一旁看著便發(fā)愁道,“福晉打的絡子自然好看,只是福晉如今精神沒從前足了,眼神也沒從前好了,何苦還做這耗費精神的事兒呢,不如打發(fā)了下頭人來做,福晉等著便是了。” 婉貞福晉親自剪斷了線頭,繼續(xù)穿手中的玉佩,淡淡笑道,“這玉我?guī)Я艘惠呑樱易灾菐Р涣硕嗑昧耍瑢斫唤o我的兒女,我自該親力親為,再為他們多盡些心力。” 扶秋聽罷后立時跪倒在地,啜泣道,“福晉您如何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少爺格格們還需要您庇佑,三格格和七爺還年輕,都離不開您……”婉貞福晉去扶了扶秋起來,笑道,“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己當然清楚。你不用替我傷心,我這輩子也算是富貴平安,兒女雙全,沒什么遺憾了。” 李mama攙扶了扶秋,扶她坐在福晉身前的一張圓凳上,而后心事沉重地開口問婉貞福晉道,“福晉,恕奴才多嘴,您這兩塊玉,將來如何分給少爺格格們呢?” 婉貞福晉此時才穿完了絡子,她將兩塊玉佩平鋪在自己的手掌心中細細觀摩,目光柔和地笑道,“我私自為這塊起了名字,叫它雙生玉,我想將它留給我的一雙兒女,留給我的載湉,還有我的瀲兒。” ========== 宮中的喜慶氛圍尚未完全褪去,載湉卻早已無心于聽戲與祝壽等活動,一心全在北洋水師與前方的戰(zhàn)事上。此時戰(zhàn)局緊張,太后并不多言,表面上一切風平浪靜,推載湉一人去全權決斷。 太后的萬壽節(jié)一過,才到十一月末尾,繼大連陷落后,日軍又向旅順發(fā)起了總攻,因先前皇上誓要保住旅順,李鴻章便下令在旅順口設防狙擊登陸的日軍,日軍接連擊潰連順與徐邦道等部,旅順也在日軍發(fā)起總攻后的第二天就陷落在日軍之手,更為罄竹難書的是,日軍在攻破旅順后進行了四天的燒殺搶掠,死傷百姓共計兩萬余人。 此時朝中多為與日求和的聲音,眾軍機大臣于養(yǎng)心殿東暖閣內將前方情形報與載湉聽時,載湉已是滿面是淚,幾度哽咽,聲不能發(fā),又有軍機向載湉分析前方形勢道,“皇上,旅順陷落,日軍便在渤海灣獲得重要的根據(jù)地,自此北洋門戶洞開,縱然北洋艦隊此時深藏于威海衛(wèi)內,也是極為危險。” 載湉聽罷后,努力平復下心中悲痛與憤怒后才道,“我大清將士節(jié)節(jié)敗退,堂堂北洋亦不能保家護國,將黎民百姓拱手讓于敵人刀斧槍炮之下,實在是朕愧對天下,無顏面對列祖列宗!……”載湉聲音越發(fā)哽咽,話至一半后幾乎無法發(fā)聲,幾度勢若昏厥。 恭親王見眼前年輕的皇帝已被前方接二連三的噩耗折磨得憔悴不堪,心中心疼難受不已,唯有跪下磕頭道,“萬歲爺珍重圣躬!…”之后便也只剩下哽咽與失言。 軍機又問,“皇上,如今朝上多有求和聲音,微臣等揣測皇太后圣心亦當如此,如今情況…我大清可要求和?” 載湉用力支撐住身體,道,“沒到最后一刻,我堂堂大國絕不委屈求和,傳令給李鴻章,命他督促北洋將士在威海衛(wèi)架設炮臺,隨時做好應戰(zhàn)準備……” 眾軍機退后,便有王商捧著滋補的紅棗白粥進來,他悄聲問載湉道,“萬歲爺,瑾貴人為您做的紅棗白粥,瑾主子擔心您圣躬,可惜如今禁足,不能來看望您,您就算顧及瑾主子心意,多少用一口吧?” 載湉卻忙于起身去看地圖,只道,“你放那兒吧!”隨后大步流星向外走,他仍舊咳聲不止,卻根本無暇去碰王商手里的紅棗白粥。 王商不敢再惹了圣怒,只得將手中的粥放在了案上,默默退了出來,他將話轉達給仍在養(yǎng)心殿外等候的永和宮小太監(jiān)馬德清,便匆匆回了。 馬德清是瑾貴人身邊貼身伺候的太監(jiān),本想著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令皇上想起瑾貴人的好來,想起前次瑾貴人只是被珍貴人牽連,并不是有意犯錯,賣官鬻爵,能解了她的禁足,誰知這樣的方法卻根本沒能奏效。 馬德清回到永和宮時,見瑾貴人滿心期待地在宮中等待回信兒,他卻不忍心說實話,瑾貴人幾番追問之下他才如實道,“主子,如今外頭正亂,您也就安心在宮里養(yǎng)著吧…王商諳達和奴才說,萬歲爺根本沒理會咱這茬兒,那紅棗白粥,更是連碰都沒碰……” 瑾貴人聽罷后立時如同石化,她腳下不穩(wěn)連連退了兩步,目光渙散著忽問了一句,“那珍哥兒呢?”馬德清連連嘆氣搖頭,道,“主子,珍貴人被皇上移去燕禧堂起居了,這會兒有萬歲爺守著,您還有什么不放心…您多顧及顧及自個兒吧…” 瑾貴人的目光仍舊渙散,眼淚不斷從眼底溢出,她忽蹙起眉來冷笑了幾聲,“是啊,她有什么可擔心的…她有皇上的寵愛,她什么也不怕…反倒是我,小心翼翼未曾犯錯,卻遭她牽連被貶,好不容易熬至妃位,如今卻又被貶為小小貴人,被禁足在宮中,連皇上的面也見不到,如今皇上怕是都要忘了我這個人……” 潤冬聽罷了瑾貴人的話,忙也上前來安慰道,“主兒,您別胡思亂想,只要珍主兒還在外頭,就總有人為您說話的…珍主子是您的親meimei啊……” 瑾貴人卻一把推開潤冬,哭訴道,“她得寵這些時日來,何曾替我說過什么?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我不爭不搶,全心全意替她考慮,縱然是她的jiejie,卻也只是她的附屬品罷了!…如今她犯錯,我被牽連禁足,無人問津,她卻在燕禧堂養(yǎng)傷,有皇上關心照顧,哪里還會想得起我?我的meimei…果真是我的好meimei……” ========== 天氣雖越來越冷,可天津臨海,氣候總不算干燥,不似京城中的冬天,凜冽的寒風正如刀子,刮在人臉上生疼。 載瀲的傷也在濕潤的氣候中漸漸好轉了,行動也比從前方便了許多,載瀲也對天津府熟悉親近了不少,白天無事時她經常跟著卓義與阿瑟四處去閑逛,就連聽起來風趣幽默的天津話,載瀲也能笑著模仿上幾句了。 寒冬的夜晚總是到來得特別快,載洵不允許載瀲在外閑逛太久,她便總是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府,傍晚載瀲正坐在馬車里回府,忽聽馬車簾外傳來叫賣報紙的聲音,載瀲一路無話,也不同卓義與阿瑟交談,唯獨在聽見有人在叫賣報紙后猛然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對著在外駕馬的阿升與靜心道,“停!” 靜心以為載瀲出了什么事,忙回頭急問道,“格格您怎么了?”載瀲意識到自己嚇著了靜心,便放緩了語氣道,“姑姑,替我買份報紙吧,我想看。” 靜心點頭應下,載瀲便放下了手中的簾子,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卻仍舊面無表情也一言不發(fā),瑛隱坐在車內陪著載瀲,見她思緒茫茫,心中自知載瀲一定又擔心起了京城里的情況,擔心起了戰(zhàn)局,擔心起了皇上。瑛隱垂頭蹙了蹙眉,她心中擔憂,卻也不知該要去勸慰載瀲,便倒了茶水遞到載瀲跟前兒道,“格格,喝口水吧。” 載瀲接過茶杯來并不說話,一口氣將水喝盡了便茶杯遞回到瑛隱手里,靜心正好買完了報紙,回身掀了簾子,將報紙遞進車里來,載瀲向前探了身子,迫不及待將報紙接下來便坐在馬車里開始悉心讀。 載瀲見報紙正中有“申報”二字,其下寫各版提要,她仍未細讀,便已看到標題下加粗的一行字——“旅順陷落于日軍之手”的字樣,載瀲見后猛地咳了幾聲,聲音撕心裂肺,不禁令阿瑟與卓義聽了都害怕。阿瑟聞聲后忙問,“格格,到底怎么樣?”載瀲卻不答話,強撐住精神,繼續(xù)向下讀,又見“日軍與旅順口屠殺兩萬余人”與“北洋門戶洞開,情勢危在旦夕”等字樣,已是連坐也坐不穩(wěn)。 載瀲倒在馬車的角落里,卻仍舊拼命撐住精神,繼續(xù)讀眼前的報紙,直到她又見頭版的角落里寫著“圣躬微恙”四字,手上的所有力氣終于都跟著一松,報紙掉落在馬車里,載瀲也幾乎從座位上摔落下來。 阿瑟見狀已忙跪在馬車中間,用雙手托住載瀲的身體,焦急道,“格格,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前方戰(zhàn)局不好了?!”載瀲卻只剩下連連咳嗽,已說不出半句話來,阿瑟眼底已溢滿了淚,她用一只手去撿起了掉落的報紙,細細讀過后,已是落了滿面的淚,她想起自己的父親,知道父親如今的處境已是危在旦夕了。 可阿瑟心中也不禁好奇疑惑,為什么載瀲會如此關心時事政局,并不像以往她所見過的滿洲格格們,阿瑟思想也不得其解,她想載瀲也不像自己,因為親生父親身處于戰(zhàn)局正中心,她才會如此牽腸掛肚,事事關心,可載瀲又究竟是為了什么呢?難道真的只因為她的阿瑪醇賢親王曾經巡閱過北洋水師而已嗎?阿瑟看著載瀲,像是看著一團迷,她想要知道答案。 回府后載瀲只草草用了幾口晚膳,載洵擔心載瀲的身子,見她回來后便木木訥訥的,竟連一句話也不說,便趕緊命人去傳了府里大夫進來給她診脈。 大夫診過后只道載瀲并無大礙,只是情緒大喜大悲,神色郁結,多用些助眠安神的百合梔子粥便可,載洵便隨即命人去小廚房里為載瀲去煮了百合梔子粥來。 阿瑟見載洵擔心載瀲,又不便近身陪伴她,便主動去向載洵道,“六爺不必擔心,我今天晚上會徹夜守著格格的,六爺盡管放心。” 載洵感激不盡地望著阿瑟,未曾想到性格桀驁的劉步蟾的女兒會愿意為載瀲費盡心力,更何況載洵曾聽聞這位劉瑟瑟不甚喜歡滿洲人,一直將滿洲人與官府里的貪官污吏等視為蛇鼠一窩。如今她愿意這樣對待載瀲,不禁更令載洵感動,便拱了手道,“姑娘的恩情,我載洵定盡力回報。” 阿瑟卻淡笑,向載洵回了禮,淡笑著正色道,“六爺不必如此,我雖不喜歡視人為三六九等,可我也知道,在大清,六爺?shù)纳矸葑允且任易鹳F得多的,六爺?shù)亩Y恕我消受不起。而且,縱然我回國后所見,令我不甚喜歡滿洲人,可我也知道,并不是人人都一樣,滿洲人亦是如此。三格格是我救命恩人,知恩圖報這個道理,我心中自然明白,所以我不需要六爺?shù)膱蟠稹!?/br> 載洵聽罷后,更覺得劉瑟瑟為人豪爽正直,更是心直口快的性子,敢于訴說心中所想,不禁更對她生了幾分敬佩。載洵含笑道,“若我方才所說惹了姑娘不自在,我實在慚愧,還望姑娘不要計較當真。” 阿瑟卻仍舊輕笑,道,“有些話事先說清楚了才好,將來相處才更自在。” 載瀲用過了百合梔子粥后,終于倒在床上漸漸睡著了,靜心守著載瀲睡著后,便去將房外頭的幾盞燈也吹滅了,阿瑟搬了凳子坐在載瀲跟前,靜心見她如此,便也道,“阿瑟姑娘,你也去休息吧,我和瑛隱守著格格便是了。” 阿瑟卻對靜心笑道,“無妨,姑姑去睡吧,我答應了六爺,今兒夜里我會守著格格的。”靜心不禁吃驚道,“姑娘,這如何使得,你好歹是我府上的客,若格格醒了,知道我們讓姑娘徹夜守著,也一定會不高興的。” 仍不容阿瑟再分說些什么,瑛隱已從外頭進來,領著靜心出了內暖閣,又對靜心道,“姑姑,您便從了姑娘的心愿吧,格格打小兒就被您管著,如今府上的客您也要管一管了不成!您年紀大了,便好好兒歇著,有我和阿瑟姑娘守著格格呢!” 靜心被瑛隱說得沒了脾氣,才肯作罷,卻仍舊輕輕擰了她的臉蛋笑罵道,“是是是,我是管著格格,怎么倒沒好好管管你這張小嘴兒呢!”瑛隱卻頑皮著笑,“姑姑,您就好好兒歇著吧!” 瑛隱回了內暖閣,陪著阿瑟守在載瀲的身邊,瑛隱白天里似乎從阿瑟的目光中看出些什么,她隱隱約約感覺到,或許阿瑟想要問自己些什么。瑛隱也不希望載瀲身邊貼身跟著的人會與載瀲隔了心思,若此人能懂載瀲的心意便是最好,瑛隱默默這樣想著。 “姑娘也看過那份報紙了?”瑛隱拉著阿瑟坐到了距離載瀲略遠的位置上,生怕會吵著了載瀲休息,阿瑟點頭答道,“是。”瑛隱輕笑,道,“我是不大識得幾個字的,不懂上頭寫些什么,姑娘能否告訴我,上頭寫了什么?” 阿瑟聽罷后低頭思忖,忽抬起頭來抓住了瑛隱的手,目光期盼地問道,“瑛隱姑娘,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能否告訴我,三格格為何會傷心悲痛至此?我最初見時她便疑惑,她為何會如此留心外事,她說她愿意幫我,與我所見滿洲格格皆不相同。” 瑛隱目光凄凄,她回想起陪伴載瀲經歷過的一切,便點了點頭道,“好,只要姑娘愿意聽,我便愿意說…我看得出格格信任你,她也一定愿意,你能更了解她。” 阿瑟仔細回憶,回想著她在報紙上看到過的內容,一條一條向瑛隱回憶道,“報紙上寫旅順陷落,日軍在旅順進行了屠殺…北洋門戶洞開,危在旦夕……” 瑛隱聽罷后眼底也泛起了淚花,她哽咽著道,“姑娘應當知道,醇賢親王,也就是格格的阿瑪,曾經組建了最初的北洋水師,也在北洋形成規(guī)模后巡閱北洋,格格自小與阿瑪親近,這些都是有所耳聞的,所以聽到這些噩耗,自然難過悲痛……更何況,這樣的噩耗,何嘗不是牽動著每一個人的心呢……” 阿瑟卻動情道,“確是如此,你我同樣悲痛焦急,更何況我父親還身處戰(zhàn)局旋渦正中,我尚且沒有悲痛至此!三格格,究竟為何…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忍見她如此。” 瑛隱長嘆了口氣道,“姑娘還看到了什么消息?”阿瑟細細回憶,只記得頭版上還有一行字,便道,“還有一行‘圣躬微恙’。”瑛隱聽罷,只覺心底沉痛,她合起眼來苦笑了幾聲,眼淚便順著眼角滑落,苦澀道,“果真還是如此……” 阿瑟蹙緊了眉頭,追問道,“什么?”瑛隱擦了擦眼角的淚,道,“為了皇上,格格果真還是為了皇上…格格如今,還是逃不過…”阿瑟見瑛隱的神色,心中隱約感知到什么,卻不敢相信,不禁心中一驚,反問道,“皇上?難道當今皇上不是三格格的兄長嗎?…” 瑛隱更是苦笑,應聲道,“是啊,兄長……姑娘能懂得愛而不得的痛嗎?這些年來,格格恐怕早已體會了十分。”阿瑟話畢后,又聽了瑛隱的話,自己忽然恍然大悟,不禁又道,“愛而不得…兄長…”阿瑟苦澀地笑出一聲來,搖了搖頭道,“我或許懂了幾分。” 瑛隱見阿瑟已懂了分毫,才緩緩開口道,“格格并非老王爺與福晉親生,而是從貝子奕謨府上過繼來的女兒,格格對皇上的情意,自當年與皇上相識后,便從未變過…格格對皇上的情愫,我想當年也是因親情而起,畢竟皇上是格格自小從未謀面過的長兄,可相識相知后,格格也難以自控地愛上了眼前這個人,這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啊…皇上身上的一切都吸引著格格……” 瑛隱哽咽了一瞬,她頓了頓后道,“格格對皇上的感情,我妄自猜想,或許因為他是皇上,格格習慣了忠心于他,又或許因為醇賢親王的遺愿,格格習慣了要保護他……格格的心里太苦了,我知道格格不求別的,只求皇上好…可我想,哪個女子,會愿意看著自己深愛的男子與旁人恩愛生子呢…可格格,正如你所說,她是皇上的親meimei啊…她還有什么選擇的余地,她有什么資格去說妒…” “自然,我也知道,為了皇上,格格是連妒都沒有的,她只有苦她自己。”瑛隱說至此處淚已流了滿面,她也不禁想起來自己的心事,不禁能更懂得載瀲。 “你看格格這一身傷,便是她替旁人頂了謀害皇嗣的罪名,才落下的。我雖不知幕后元兇是誰,卻也知道絕不會是我們格格…她是什么樣的心性啊,縱然是害她自己,她也不會去害皇上的孩子!明明愛他愛到極致,卻要讓他以為她恨他……可皇上卻信了,將格格禁足在宮中寶華殿,日日罰格格受廷杖之刑,格格幾次三番已是被打得皮開rou綻,連半條命也不剩了……”瑛隱繼續(xù)向阿瑟說著,回憶起往事,她的淚水已止不住。 “可皇上卻還是要令格格在眾親貴面前掌嘴,以示懲罰。格格出宮前,聽聞皇上病了,便頭也不回地進養(yǎng)心殿去瞧皇上,為了給皇上退燒,她就帶著一身傷去浸泡冰水……若非見格格如此似癡似傻,我們福晉也不會忍痛讓格格到天津來養(yǎng)傷……” 瑛隱說罷后,阿瑟已聽得呆滯,她未曾體會過愛一個人到極致的感受,卻在回憶起載瀲看到旅順失守時的神情時懂得了分毫,阿瑟搖了搖頭,輕聲道,“所以…三格格如此留心外事,是因為與當今的皇上感同身受?” 瑛隱略點了點頭,卻又道,“卻也不僅如此,格格總說皇上是胸有抱負的明君圣主,格格那樣愛著皇上,是真心希望皇上能實現(xiàn)那些抱負的。所以格格看了這樣的噩耗,才會沉痛至此…而且,格格受我們老王爺影響,早已耳濡目染了,要處處替皇上考慮,要護皇上周全……格格起初為了皇上,才懂得了那些家國大事,可如今卻是身心皆牽掛,深陷在其中,連退也退不得了……” 阿瑟蹙起眉來長出一口氣,希望自己心底那些酸澀的疼痛感可以發(fā)散干凈,她向來爽快,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將自己吞沒。 阿瑟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道,“家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國家有難,每個人都當殫精竭慮,責無旁貸。我想格格之所以留心外事,起因或許是為了皇上,可如今,卻也是她的心性使然。我雖不知你所說皇嗣一事的真相,但我想事情一定還另有隱情,我曾聽我父親說起,當今皇上是明君圣主,我相信皇上絕不會昏庸至此,是執(zhí)意冤枉了三格格。” 瑛隱也連忙點頭稱是,道,“的確如此,皇上不是執(zhí)意冤枉了格格,是格格自己不肯說出真相,就算是我們,也是不知道的...是格格執(zhí)意保護皇上,寧愿自己受苦也不肯說...” 阿瑟轉頭望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載瀲,壓低了聲音道,“我沒想到…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的醇王府格格,對皇上,也有這樣情凄意切的心思……說到底,也是為了她阿瑪?shù)倪z愿,我們,當真是像……” 瑛隱見阿瑟動了情,忙含了歉意道,“阿瑟姑娘,是不是我…惹得你想起什么傷心事來了?”阿瑟聽罷后卻笑,“誰沒有幾段傷心事呢,何必總是傷懷。” 瑛隱聽后用力點頭,漸漸含了笑意,阿瑟也淡然而笑,她低頭拍了拍瑛隱的手,道,“其實我也懂你的心意,謝謝你愿意相信我。你放心,若我可以,將來一定盡心盡力幫助三格格。”阿瑟轉頭又望了望載瀲,笑意更濃,她輕聲道,“我很喜歡她,喜歡她的坦誠。” ※※※※※※※※※※※※※※※※※※※※ 一顆期待的心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