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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我就特意提醒過,叫他把時間抽出來,不要怠慢了你們,可還是出了岔子。” 鄭毅在忙些什么,鄭盛凌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也大概明白,無非就是六界里的那些事。如今天下不太平,魔界sao亂四起,倘若能卜到一絲一毫的信息,或許就能扭轉局面。 冼玉之前對藥王仙說,自己沒有時間可以再拖延,鄭毅其實如此。 但理解和惱怒,這兩者是不沖突的。 鄭盛凌再生氣,誰讓鄭毅是他爹呢,他這個做兒子的只能捏著鼻子給老子擦屁股。 “回頭見到了我爹,倘若他那張嘴說了什么不討喜的話,還望、還望……”他別別扭扭了半天,才尷尬生硬地吐出了后半句,“還望師祖和師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計較。” 要說這句是蚊子聲點兒大,那‘師祖’‘師父’兩個詞,可就比蚊子聲還小了。 好在冼玉耳朵靈敏,這句話聽得真真切切的,不禁笑道:“行了,都認識這么久了,還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話。我和容景這次過來,就權當給你慶祝一下,順便蹭個飯,至于別人會說什么,我們不會放在心上……希望你也不要。” 這句話總算是寬慰了鄭盛凌那顆惴惴不安掛念半夜的琉璃心。他松了口氣,余光下意識地瞥向顧容景,這位名義上的師父雖然還是擺著一副臭臉,但也沒有反對。 這么久以來,鄭盛凌都快習慣了,逐漸摸索出這么一個定律:顧容景的好臉色只給他的師尊,旁人想分一丁半點,那是想都別想。這種時候,不反對就已經是最大的認可了。 鄭盛凌想著想著,不禁心酸:想他小少爺驕橫一世,在外面就差跟螃蟹似的橫著走了,誰能想到他日拜到這什么如意門下,搖身一變,反而變成宗門內地位最低、爹不疼娘不愛的那個了(趙生不能算,畢竟他也算獨得冼玉疼愛)。 等冼玉用完早飯,鄭盛凌原本想和他們一同去見父親,誰料沒過半個時辰,二師兄找了過來,說是萬劍宗的寶船中午便到,只是出了些小意外,比原定的名單多了幾人,二師兄對萬劍宗的人際關系并不熟,一時不知如何安排。 姜溫韻不在,這件事便只能落到了鄭盛凌的肩上。事務緊急,鄭盛凌臨走之前只能拜托了二師兄,倘若父親約冼玉會見,記得通知他一聲。 倘若真發生什么,他也好來得及挽回局面。 二師兄滿口答應了。 然而鄭盛凌前腳剛走,不多一會兒,曲行云就登上了門。 今天是問機閣的‘大喜事’,曲行云穿上莊重正式的校服,一身墨藍色顯得整個人格外沉穩。 “清晨叨擾,還望見諒。”曲行云臉上帶著淺淺的笑,一進來先拱手行了個禮,溫聲道,“道君,顧道友,閣主請您二位到聽風臺一敘。” 說是‘敘’,其實也是一番考核。 冼玉放下手中的茶,清淺應了一聲。 去聽風臺的路途遙遠,冼玉不明白為什么敘一敘要找這么遠的地方。好在曲行云比他師父會做人,一路上閑聊趣事,倒也不覺得單調。 不知走了多久,冼玉遠遠地看到一處樓臺立于山巖之上,遠處懸崖斷壁,江水濤濤,海浪襲岸。風卷簾動,露出雕刻在庭柱上的半首短詩。 狂客歸四明,山□□士迎; 敕賜鏡湖水,為君臺沼榮。 “人亡余故宅,空有……” 冼玉只看到前半首,下意識地念出了后面一句,卻又突然頓住,大約是覺得不妥。 曲行云笑了笑,接著他那句道:“”人亡余故宅,空有荷花生。念此杳如夢,凄然傷我情。” 念此杳如夢,凄然傷我情。 此間人世仿若大夢一場,往事種種,如今只教人凄然傷情。 縱使顧容景不曾讀過多少詩書,也隱隱感受到其中悲涼含恨的情境,道:“既然將此詩刻于木柱之中,想必也是悼念亡音、心有所感。既然如此,為何不將后兩句也補上?” 冼玉微微皺眉,“容景——” 他這句話說得太冒犯了。 曲行云大約也是沒見過這么不懂世故、想要刨根問底的人,一時間愣了愣。好在他為人溫順和善,并沒有生氣,反而耐心解釋。 “顧道友說的不錯,當初劈山立亭時,閣主思念故人,卻因為種種緣由不能為其祭奠,于是也只能留下這半首祭詩聊表哀思。” 思念故人,卻不能為其祭奠? 也不知這‘不能’背后,到底是什么緣由。 冼玉雖然也有些好奇,但更明白點到為止。好在顧容景也并不關心鄭閣主祭奠的是何人,沒有再追問下去了。 聽風臺依山而建,除了船來船往的碼頭之外,是離海岸線最近的建筑。當初建造樓宇的工匠聽到鄭閣主想法的時候,并不同意,覺得工程浩大、而且難保山壁不會塌陷,有一定風險。 后來是鄭閣主力排眾議,投入許多人力物力,才在這座斷壁山崖上建造出了一方歇腳亭。從聽風臺上往遠處眺望,波濤海景一覽無余,遠處飄著幾只船只,像灑落在海面上的芝麻粒。 海風卷著濕濕咸咸的海水味往鼻道里鉆,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海,往后一步是世外島源。 曲行云說,這里很少會有弟子來,幾乎成了閣主靜坐的專屬領域。按照一般的規矩,兩方會見應當是在會客廳或是大堂里,他也是這么建議的,但是臨到最后,師父還是改變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