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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 他一點都不意外,陸鳴巳的決定。 沉默了一會兒,危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得到了陸鳴巳的首肯,危嵐又沿著原路,一步步走了回去。 他細瘦的肩膀裹著層疊繁復(fù)的鮫紗,像是踩在云彩里,偏脊骨又挺得筆直,像是云霧中的一根青竹,帶著一種執(zhí)拗的韌性。 “等等。”陸鳴巳突然打斷道。 危嵐腳步停下,不解地回過頭。 陸鳴巳指尖扣起,一道青光轉(zhuǎn)瞬飛到危嵐身上,暖意從胸口升起,溫暖了他之前因為淋雨而略感寒涼的身體。 是避水的法術(shù)。 陸鳴巳的聲音輕柔了幾許:“外面下雨,不要受涼了。” 危嵐感受著胸膛里升起的暖意,怔愣在臺階上。 他不需要這樣無用的溫柔。 危嵐垂首看著自己的指尖,欲言又止,心底無可避免地,起了再嘗試一次的念頭。 他真的不想錯過今晚這樣的大好時機。 然而危嵐剛下定決心,一抬頭,卻撞進了一雙滲出寒意的漆黑雙眸里,里面存著一種隱晦的打量,像是蜘蛛織好了網(wǎng),等待獵物上門。 ——陸鳴巳在等待他的反應(yīng)。 轉(zhuǎn)念間,危嵐就想明白了—— 原來……那絲溫柔也不過是一場試探。 陸鳴巳多疑而又強勢,習(xí)慣了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身邊人憑著自己的特殊影響他做下的決定。 最終,危嵐什么都沒說,只是順從地“嗯”了一聲。 他在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剛剛那聲撒嬌,怕是起了反效果。 等到危嵐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陰影里,陸鳴巳才滿意地收回視線,給了等在身側(cè)的林妄一個眼神,高聲道:“繼續(xù)。” 原本安靜到只能聽到人們呼吸聲的殿堂里,驟然響起了杯盞碰撞,還有交談的聲音。 沒人敢去議論猜測明輝仙君和夫人在臺上說了些什么,人們自然地接上了之前的話題。 只有林妄,斟酒之余,視線一直牢牢地跟著那道隱沒在陰影里的身影。 剛剛明輝仙君張開了結(jié)界,他也沒能聽到二人說了些什么,但他離得近,看到了二人的臉色變化…… 應(yīng)該是不歡而散的。 林妄若有所思。 看起來,這位傳說中的仙君夫人,和仙君的關(guān)系,也沒有傳言中那么好嘛…… 這對他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就在這時,危嵐仿佛察覺到了一直跟著自己的這道灼熱視線,在即將離開天極殿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與林妄對上了視線。 看見他回頭望來,林妄故意往陸鳴巳身上靠了靠,眼里含著算計,抬起下巴,挑釁地看向危嵐。 然而危嵐的表現(xiàn),卻讓他失望了。 那人極輕極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不像是憤怒或傷心,更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 他才是落魄離去的那個,憑什么用這種目光看他? 林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怒意。 危嵐收回視線,讓林妄示威的視線落到空處,不再猶豫,轉(zhuǎn)身離開了天極殿。 那個漂亮的小家伙,心思一望便知。 ——他想要當(dāng)陸鳴巳身邊那個特殊的人,因此,才把自己當(dāng)敵人看待。 然而對陸鳴巳來說,他們都是一樣的。 不過是唱歌好聽又羽毛鮮亮的雀兒罷了…… 喜歡時,便放在身邊日日帶著,不喜歡時,就折了雀兒的翅膀,往后山一塞,任由他們縮在囚籠里,等待那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寵愛”。 危嵐覺得很可笑。 他想盡辦法欲要擺脫這種生活,卻偏偏還有人看不透這一切,急迫地往籠子里鉆。 可笑,卻又可悲。 * 危嵐回到后山,一腳踏入寢殿房門,一股像是腐朽烏木味的幽香,夾雜著一點燒焦的糊味直接糊了他一臉。 他被塵灰交雜的煙霧噴了一臉,原本白凈的小臉沾上了香灰,頓時顯得有些滑稽。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他一邊咳嗽,一邊思考。 “糟了!” 危嵐一下想起了什么,一個箭步?jīng)_向床鋪所在的位置。 然而已經(jīng)晚了。 床鋪上方,由冰蠶絲編制而成的床帷已經(jīng)被燒得只剩下幾條光禿禿、黑漆漆的丑陋線頭,床上的被子也難逃此劫,就連床褥下方的黃梨木床榻上,也多出了幾條丑陋的燎痕。 危嵐呆呆地看著燒得一干二凈的床鋪,好半天沒回過神。 身上沾了灰塵的他搖搖晃晃地上前,最后一下跌坐在床鋪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 然而他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顫抖著撩開冰絲床帷的殘骸,看到了角柜上的香爐里,燒得只剩下最后一小截的木頭。 他保存的最后一截建木靈枝……還沒派上用場,就這么燒沒了。 危嵐心底有種期待落到空處的茫然。 他就這么靠在焦黑的床柱上,看著那截建木靈枝,一點一點地?zé)碇墙K于擺脫情緒的影響,一點點地回籠了。 仔細想想,其實根本沒必要為了這件事傷心。 反正陸鳴巳今晚肯定不會回來的,就算建木靈枝沒有燒干凈,那又如何呢? 陸鳴巳沒有回來,危嵐就沒法靠著歡愛,引導(dǎo)建木靈枝燃燒發(fā)散出來的神力,最后一次,幫他徹底凈化干凈體內(nèi)駁雜的靈力,讓他哪怕在面對天人五衰的最后一劫時,也能多出幾分把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