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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守寡的第七年(女尊) 第23節

    說完這些,魏堇歆話鋒一轉,徐聲道:“朕這里有另一法,太傅可愿一聽?”

    宋云修即刻道:“微臣恭聽!”

    魏堇歆卻不直說,而是緩緩詢問宋云修:“太傅可知,市面上最下等的活魚如何買賣,最劣質的米糧如何買賣?”

    宋云修頓了頓,道:“最下等的草魚三文一條,最劣質的糠米兩文一斗。”

    回答完這個問題,魏堇歆又道:“那太傅可知,眼下江淮一帶,最不缺的是什么東西嗎?”

    宋云修愣住,最不缺的是什么?江淮什么都缺,最不缺的難道是水嗎?

    他面露疑惑,呆呆想了半天,沒有結果,便悻悻道:“微臣不知。”

    “是竹。”魏堇歆道,“江淮多竹,今冬水患沖毀不少竹林,古蓮回京時,向朕稟報了一個大概的數目,約四十畝。”

    毛竹栽種密集,一畝地可栽種的毛竹就達上百株,四十畝毛竹被毀,確實不是一個小數目。

    宋云修認真聆聽,聽到此處,卻還是不明白陛下的用意。

    不明白三個字明晃晃寫在宋云修臉上,他素日便呆,這樣一看似乎更加呆傻,只因他俊美如斯,便連這副表情也有了可欣賞之處。

    說到此處,魏堇歆卻是不說了,她道:“你好好思慮一番,明日給朕一個可行的法子,不論是你想要的活魚,還是朕問你的,都可以。”

    宋云修根本聽得不明不白,他正欲再問,卻見陛下揉了揉眉心已從案上起身離開了承光殿,絲毫沒有再停留的意思。

    宋云修本已為被困百姓一事急得焦頭爛額,與魏彩只爭朝夕,陛下怎么還要吊他一日?陛下既然問了他那幾個問題,那必然是想出了比釋放活魚更好的法子,陛下為什么不直說呢?

    宋云修就著跪姿,就在承光殿認認真真地想,自己跟自己賭氣,要是沒想出來,他便在承光殿里跪上一夜,都怪他蠢笨,肯定又惹了陛下生氣,陛下才不愿意說了,要是他再聰明一些、有用一些,立刻猜到陛下用意,那方案便能立刻發往邗溝渠了。

    這一日晃到傍晚,又飄起雪來,只是不覺著冷,魏堇歆立在廊下,望著眼前一片暖色夕陽,燦金的余暉照在她眸中,卻照不進她心里。

    “文鶯。”魏堇歆輕聲詢問,“你說,是不是朕一開始便錯了?是朕過于偏執嗎?方才在承光殿里,朕看著宋云修一字一句說出他為朝廷的建議,看他真心為百姓出謀劃策的樣子,好似有光一般,無論好壞,他一直在努力做個好人,生平唯一的一件錯事,便是退了與朕的婚約而已。”

    停頓片刻,文鶯還不及說些什么,魏堇歆又道:“也許他生平唯一的錯事,是遇見朕。若不是朕,他如今已嫁為人夫,兒女滿堂。”

    文鶯沒有能勸人的巧嘴,她站在后面看著陛下黯然神傷,急得抓耳撓腮,心中百轉千回了半天,憋出一句:“陛下是極好的,太傅自然也極好,感情的事本就強求不得......何況,往事不可追,太傅如今已入朝堂,辛辛苦苦學了三年五載才考上今年的狀元,說不定太傅他心中已然另有一番抱負了。”

    待她說完,魏堇歆沒了回音,文鶯等了許久,才聽見陛下感嘆般道:“是啊,他或許,早就放下一切,另有一番抱負了。”

    那她呢?她該放下嗎?魏堇歆詢問自己,她愿意放下嗎?

    當年撐著她活下去的執念便是洗清父君的不白之冤,后來她洗清了,親自為梅君正名,親封梅君為端賢皇太后。

    在那之后,她是怎么想的?她心里有期待過一絲一毫榮登帝位之后,海晏河清、將她魏帝賢名廣為傳頌嗎?

    從來沒有。

    她稱帝的第一日,頒布的第一條詔令,就是在尋梓長街,為宋云修蓋一塊貞節牌坊。

    這么些年,她欺壓宋家,故意在朝堂上打宋飛雪的臉,每一次的行為下面,無不在期待著,宋家人頂不住她的壓力,向她認罪,說她們錯了,當初不該丟下她的。

    哪怕是虛情假意的也好,光是想想,魏堇歆都覺得快活。

    但是宋家從來沒有,莫說宋飛雪,就連宋云修滿心滿眼裝的也是天下百姓、江山社稷。

    可她魏堇歆呢?若是京都沒有一個宋家,沒有宋云修,她竟不知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她就是很小家子氣,哪怕做了帝王,還是計較當年的兒女私情,哪怕只要她一句話,禮部就會為她挑選京都各種各樣的好男兒,可她就是想等宋云修給她道歉,說他錯了。

    魏堇歆漸漸握緊雙拳。

    這不公平,憑什么只剩她一個對當年念念不忘?憑什么這些年她費盡心思地折辱宋家,卻只換來宋家的橫眉冷對。

    她們連個錯都不屑于跟她認,寧肯受盡白眼也不肯認錯,好似有多瞧不起她。

    落日夕陽的光芒愈發刺眼,魏堇歆瞇起雙眼,模糊間,她似乎又瞧見遠在天邊的宋飛雪冷著一張臉,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好極了,她真是好極了。

    魏氏的婚契豈是輕易能解的?宋云修既然是先與她定下婚約,到死也別想解開這層烙印。

    落雪之后起了些風,魏堇歆站了半晌,覺得自己昏沉的腦袋清醒不少,她道:“最近朕的頭風似乎鮮少發作。”

    文鶯也發現這一點,道:“確實如此,陛下這是要大好了!”

    魏堇歆淡淡一笑,道:“走罷,回去。”

    地上堆起一點點稀薄的雪沫,亮瑩瑩的。

    路過承光殿時,魏堇歆見里面的燈還亮著,道:“誰在里面?”

    文鶯使了個眼色差一人過去查看,過了一會兒那人回來,稟道:“回陛下,太傅還在里面跪著。”

    “陛下!”文鶯叫了一聲,想為陛下披好肩上的披風,然而陛下已經疾步從她面前走過,往承光殿去了。

    這時,后面有個宮人輕聲問:“掌事,咱們這次跟嗎?”

    文鶯遠遠瞧著,搖了搖頭。

    承光殿內燈火通明,宋云修直身跪著,身形顫也未顫,顯然還在苦思。

    “宋云修!誰讓你跪在這兒的?滾回你的福子居去!”魏堇歆心中含怒,說出的話自然也不會好聽。

    宋云修身形一顫,掙扎著就要從地上起來,可他雙腿早就麻了,僵得根本不能動,沒能起得來身,又緩緩地坐回了地上,抬著一雙水潤的眸子眼巴巴望著魏堇歆。

    “......”魏堇歆見狀,心中更加來氣,沒好氣道,“還沒想出來嗎?好歹也是狀元,難道便都是你這模樣嗎?”

    “想...想出來了,還不確定。”宋云修焦灼地絞了絞自己的手指,然后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聽聽嗎?”

    她人都在這兒了,還能不聽嗎?

    魏堇歆面色又寒幾分,沒說話。

    宋云修卻是領會了她的意思,認認真真說起來:“陛下先問微臣價錢,必是想說魚比糠米價貴,且不如糠米能果腹,不值。再問江淮多竹,南方多用竹筏,可以將那些被沖毀的竹子做成竹筏,再將糠米承載在上面,給百姓送去。”

    魏堇歆見他說了個七七八八,便道:“那你倒是說,是怎么個承載之法?”

    “之前當地官員之所以不用船只是因為那段河道多礁石,運送驚險,若是用木箱,也很容易觸礁碎裂,但是竹筏卻不一樣。”宋云修來了些精神,“竹子卻不同,竹子韌性好,更輕,更容易過江,而且經常泡在水里還不會爛。糠米也輕而松,將糠米裝在竹子里面,每根竹子放上一些,便是一根根地運送,也能送出許多糧食,屆時只需縣城里的百姓拿著漁網打撈便是了!”

    雖然之前魏彩的活魚之法也能用此法,但是成本積壓下來卻是此法的幾倍,而且還不如糠米能吃飽肚子!

    宋云修越想越覺得此法精妙,再看向陛下的眼神都熠熠閃光。

    魏堇歆被他這般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心安理得受之,

    “朕也是聽古蓮提及竹林被毀一事,才想到此法。”

    竹子能做竹筒飯,竹筒里能裝熟米,怎么就裝不了生的?而且糠米的質地可要比精米輕得多。

    “陛下真是......”宋云修由衷地想贊美一番他的陛下,可他話說出口又覺得這世間怎樣的詞句都不配來形容她,她是天下最漂亮、最高貴的鳳凰,豈能以凡俗之語相媲?

    宋云修的眼睛亮亮的,魏堇歆瞧著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自己開心著,忽然覺得他此刻不那么像鵪鶉了,反而像一只小雀,可可愛愛,似乎在等著人去摸一摸他。

    魏堇歆下意識咽了咽,想,倘做一只籠子,純金打造,將這只小雀關起來,他還會露出如此漂亮的神情嗎?

    他會不會哭?魏堇歆心中暗笑,宋云修哭,一定比他笑好看。

    那日上元節燈光暗,她雖看得并不分明,可是宋云修喘息微微、濕潤著眼角和嘴唇的模樣她記得清清楚楚。

    看在眼里實在不錯。

    “好了。”魏堇歆出聲,“起來回去歇息罷。”

    “是......”宋云修坐了一會兒,腿麻的癥狀已然好了些許,他努力地站了起來,然后向魏堇歆拜別離去。

    魏堇歆蹙眉,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她怎么覺得,宋云修走得有點羞答答的?

    第23章 · ?

    ▍暈乎乎的太傅

    回到福子居,福安已經燒好熱水等著他了。

    福安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一見著他便嘰嘰喳喳個不停。

    “啊公子,你終于回來了!你不知道在這宮里面,我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陛下也真是的,也不派個人來跟我做個伴兒,我一個人哪兒能伺候得過來公子啊!”

    宋云修正站著由福安給他脫衣,聽到這話涼涼睨了福安一眼,道:“是我向陛下求的恩典,才得了這點清靜。”

    福安雖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但隱約感覺到公子好像不高興了,訕訕閉嘴,然后道:“公子今兒去了好久,干什么去啦?”

    宋云修想了想,眼神溫柔起來,“陛下請我猜謎,我沒有猜到。”

    “沒...沒猜到?”福安怪異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沒猜到怎么這副表情?難道跟陛下猜謎,沒有猜到,反而有賞?

    “我去沐洗了。”宋云修身著中衣,往后面的盥室中去,“無事不要進來擾我。”

    “我知道啦!”福安叫道。

    宮中主位沐浴俱要用蘭湯,宋云修以前朝官員的身份暫居此處,文鶯竟也送了許多過來。

    橫豎是要與陛下共事,宋云修覺得把自己洗香一些倒也沒有什么,便收下了。

    福子居盥室中擋著浴桶的那面屏風背后是面黃銅鏡,宋云修每次褪衣沐浴時,都會瞧見落在自己胸口的那顆朱痣。

    這朱痣是天下每一個男兒生來便有的,位置各不相同,幼年時,朱痣便只是一顆朱痣,摸它碰它,都不會有什么感覺。

    可是隨著宋云修年齡愈大,他胸口這顆朱痣會癢,輕輕觸之,還會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在前世,宋云修過了二十五歲之后,這顆朱痣便愈發磨人了,一到夜里,他獨自躺在床上時,總會變得敏感又多情,有時忍不住了,他便只能用雙腿緊緊夾住被子,蹭在床褥的涼面上稍作緩解。

    但是這種緩解只有片刻,來日就會變得愈發洶涌。

    宋云修的父親去世得早,他來不及向父親詢問有關朱痣的事宜,于是他只好查閱了一些醫書典籍。

    但是發現醫書中對朱痣的記載甚少,大部分便只有簡約的行.房之后便會消失的解釋。

    后來宋云修年紀又大了一些,實在受不住那陣難耐,甚至去買了禁書一觀,禁書寫得竟比醫書細致,詞也用得婉轉巧妙。

    禁書稱男子朱痣為癮,青年時期有癮而未發,弱冠一過便成癮時發,二十五歲嗜癮成性,三十一過未解,癮便成yin。

    那時宋云修看著那yin字旁邊的幾點水漬,覺得他就是那樣,他都還沒到三十,便會想陛下想得夜夜都要哭一回才罷,哭累了才會睡過去。

    可是這一世不一樣了,宋云修今年才二十歲,照理來說前世這個時候他分明還沒有什么感覺,可他重生一回,好似是將上輩子的癮全帶了回來一般,他看著陛下便覺得想,碰到陛下就想去親一親。

    宋云修想起那日在鳴鸞殿的無狀,五指屈起狠狠地在朱痣上抓了一下,敏銳的刺痛隨之而來,火辣辣的。

    宋云修輕噎了一聲,眸子又變得水潤潤的。

    他想陛下了,發瘋般的想,自打住到福子居之后,他幾乎夜夜都要發一回春夢,哪怕躺在床上,他滿心都裝著朝政之事,可就是壓不下身子里面那股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