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敵他 第63節
“手表。” “……” 曾憶昔眸光一暗,注意到他腕正戴著一只黑色的機械手表。 他三兩下把這東西摘下,塞進褲袋,轉而去拿桌上的水杯,遞她手邊,“喝吧。” 江月稠這回倒是沒躲,但碰了碰杯子后,手又縮了回去。 “燙。”她說。 曾憶昔直起身,從冰箱里又拿了一瓶冰水,給她兌了點,好調和一下溫度。 江月稠伸手,試探著去摸杯子。 曾憶昔看她手都是顫顫的,都怕她拿不穩,手沒敢離杯身太遠。 江月稠捧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將一杯水喝完了,她仰著頭看他:“還要。” 曾憶昔笑了聲,給她冷熱對半的弄了一杯溫水過來。 江月稠又喝了一杯,喝完打了一個飽嗝,把空杯子往他手里塞。 曾憶昔被她逗笑了,他摸了下眉骨:“江月稠,我現在把你這樣子錄下來,明天再給你看,你會不會被自己丑哭?” 江月稠抬起臉看著他,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 看的他嗓子沒由來的一干。 也不知聽沒聽懂,她還搖了搖頭。 曾憶昔將空杯放在一邊,斂去了那絲異樣,問了句:“現在怎么樣了?” 江月稠打了個哈欠。 曾憶昔問:“困了?” 江月稠兩手抱膝,點頭。 曾憶昔放緩了語氣:“那就睡。” 江月稠“嗯”了聲,就這么閉上了眼睛。 沒一會兒,連呼吸都均勻了起來。 曾憶昔站一邊看了她幾秒,轉而將窗戶關上,將空調打開,又將屋里的燈關的只剩一盞小吊燈,調好了柔光。 視線一下昏淡起來。 一抬眼,看到她旁邊的空位。他走過去,默了許久,就這么鬼使神差地坐了下來。 然后,又鬼使神差地往她那邊靠近。 屋里很安靜。 安靜到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一會兒,曾憶昔低著頸,語氣很輕,還有幾分艱澀:“江月稠,你可以——” “靠我肩上。” 江月稠像是睡熟了,沒什么反應。 曾憶昔慢慢抬起手,繞過她后頸,輕輕搭在她的發上,將她的頭往自己這邊輕輕地帶了帶,直到完全搭靠在他肩上。 他才松開手。 像是那年。 在那輛開在初秋的在大巴里,她也是這樣昏昏懨懨地睡熟了,腦袋就這樣磕在他肩上。 他身子一下繃緊,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過了一會兒,曾憶昔微側過臉,視線從她臉上慢慢劃過,最后還是收了回來,聲音極低地說:“你不跟李志說,說你喜歡過我嗎?” “那為什么你,要把信交給老師?”他自嘲的笑了笑,“你自己跟我說不就得了,我還能跟章啟明一樣,死皮賴臉地纏著你?” 在你心里,我應該就和章啟明一樣吧。 那樣的一個,沒了父母就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垃圾玩意兒。 兩三秒后,像是聽到一句哼哼,他開口問了句:“要什么?” 湊近了些,才聽到,她說的好像是“沒有。” “嗯?”他問了聲,“沒有什么。” “打小報告。” “…………” 沒有打小報告。 曾憶昔覺得背脊一涼。 是的,江月稠不會打小報告。 他有次上課玩手機被記了名字,老師課后找他要沒收手機。他回來故意逗江月稠,問了句:“是不是你跟老師打小報告的?” 江月稠白了他一眼,“我沒打小報告。” “你咬嘴干什么?”曾憶昔一低眸,看著她咬著唇,咬得很緊。 他拿手碰了一下,指腹有血絲,竟然都咬出血了。 “別咬了……夢到什么了這么咬?”他無奈,伸手捏住她臉頰兩側,硬是要她唇瓣分離了些。 孟澄澄在她的宿舍床上,把她的枕頭、她的被子、她的床墊全掀開,從床上給她扯了下來,將她的衣柜、她的抽屜全都打開,把里面的東西全都倒在地上。 孟澄澄還帶著幾個其他班的女生把她攔在一邊,她們一人拽著她一只手臂,不讓她動。 自尊心像那些東西一樣,被人踩在腳底,反復碾壓和踐踏。 可她死咬著唇,嘴里一股血腥味,一滴淚都沒有流下來。 沒一會兒,曾憶昔覺得脖頸有些濕濕的,又低眸一看,發現江月稠睫毛濕了。 茶幾上的紙盒離的有些遠,他直接拿衣袖給她擦。 “知道了,不是你。”他喉結動的有些快,一下慌了起來,“……別哭了。” 可江月稠的眼淚還是在流。 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站在她身旁,一言不發地,將他的東西一一收起。 他要搬到別的位置。他不要跟小偷坐一起。 她低著頭,垂下的發遮住她的臉,也擋住那不知為何而紅的眼睛。一滴又一滴的咸熱的液體落在手背上,拿著筆的手在顫,落在草稿紙上的字跡歪扭的像條被碾壓后的蚯蚓。 她心里好難受,比孟澄澄開她衣柜、扔她被子還難受。 不知道為什么就那樣的難受。 曾憶昔見衣袖已經濕了,只好拿了紙巾盒給她擦。 折騰好一會兒,看她終于安定了下來。 曾憶昔拿起手機,走到一邊,給曾繁清打了個電話:“爸,睡了嗎?” 曾繁清回了句:“剛躺下。” 曾憶昔:“我想問個事。” 曾繁清:“什么事兒?” 曾憶昔:“就是我高三那會,你被喊去學校,我們老師真跟你說,是我同桌把信交給他的?” 曾繁清不耐煩地道:“你都問了幾遍了?” 曾憶昔:“爸,你把那事仔細說一遍。” “不就這么回事嗎?”曾繁清不太明白,“有什么好說的?” “怎么了?”沈鄰溪坐一旁,隔得不遠,聽到了對話,順嘴問了句。 “問他高中給人姑娘寫的情書,是不是人姑娘主動交上去的。”曾繁清好氣又好笑,“大晚上給我打電話,問的是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沈鄰溪覺察到不對勁,要曾繁清把手機給她。 她接過手機,試探著問曾憶昔:“怎么想起來問這個事啊?” “我就是,想知道那天,”曾憶昔笑了聲,故作輕松地說,“老師和我爸到底說了些什么話。” 沈鄰溪“哦”了聲,把手機遞給曾繁清,壓低聲音:“你好好想想,一字不落地跟你兒子說當時是怎么回事。” “這都多少年了,還一字不落?”曾繁清難以理解,這大晚上瞎折騰什么? 沈鄰溪拍了他一巴掌,又給他使了個眼色,“給我好好說。” 她隱隱覺得,曾憶昔可能有點什么情況了。 曾繁清虛咳了一聲,“那天,我去你們班主任的辦公室。你們班主任一上來就把那封信擺出來,要我好好看看。我看了之后,其實覺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又沒寫什么東西。你們老師對我的態度不是很滿意,說了我兩句。”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嘴了一句:“你看看你,自己干壞事還要害我挨罵。” 曾憶昔笑了聲,“對不起,讓您受累了。” 曾繁清冷哼了聲,接著道:“我也挺生氣的。我跟你們老師說,那即便是情書,也是學生的隱私,即使是老師,也不應該就這么隨隨便便的把它沒收上來,還這么公然閱讀,這不是侵犯隱私權嗎?’” 沈鄰溪問了一嘴:“你沒在辦公室和老師吵吧?你當時在家里那么嚷嚷……又是上網又是查書的。” “查什么東西?”曾憶昔問。 “你這好爸爸,在那兒查隱私權哦。”沈鄰溪說,“準備去學校來個舌戰群儒。” 曾憶昔:“……” “我都是在講事實擺道理啊,哪里跟他們老師吵吵了?”曾繁清為自己辯護了句,又繼續道:“然后你們老師說了,這信是你同桌主動交上來的,希望老師能幫她處理這件事。“ 曾憶昔抿緊唇。 是的,就是這句:“你們老師說,是你同桌主動交上來的。” 曾繁清最開始跟他說話的時候,沒說信怎么在老師那里。他急了,便拿出手機就要給李志打電話,要問他是怎么回事。 曾繁清攔下他,似是有幾分無奈,這才跟他說:“是你同桌主動交給老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