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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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恩義攔住寧長樂,把他拉至無人角落,滿面愁容地說道:長樂,家里財務出了點問題,同為一家人,你沒必要做得那么絕吧。等生意周轉過來,銀兩自不會少你的。 寧長樂吹了吹未干的墨跡,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寧家是生意人,外公從小教導我,書面契約比君子諾言更重要。更何況您是偽君子。 被兒子當面責罵,徐恩義憤怒異常,聲音陡然升高:你什么意思? 這么多年來,我從未忘記過寧家的大火。你拖著刀,充滿殺意地走向我,這個畫面時常讓我在夢中驚醒,難以入眠。 寧長樂陰騭的眼神死死盯著徐恩義,黑眸中的殺意如同黑色的絲線,想把徐恩義拖進地獄。 徐恩義刻意遺忘的痛苦悉數涌起,如在昨日。 他抑制不住地渾身顫抖,面目猙獰,眼里盡是痛苦:我沒有想過殺人是寧摯才逼我的。我不喜歡寧惋兮,他非以恩情逼我娶她。 寧惋兮明明是自殺的,他不信,與我爭執,害我失手殺了人,寧府管家看見了 我逃脫不掉是蕭安蘿!是蕭安蘿殺的!他派人跟著我,放火殺人,毀滅我所有的過往,只為有個身世清白的丈夫。 長樂,我沒有殺你啊,是我極力阻止那些要殺你的人,救了你。 寧長樂極度憤怒,雙眼赤紅,壓住喉嚨內欲爆發的怒吼,低聲說道: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你的自私,你到現在還想著推卸責任。徐恩義,我不會放過你的。 宮殿內尋不到寧長樂的身影,蕭厲著急地尋找。 寧長樂在和徐恩義對峙,削薄顫動的背影脊骨筆直,如風雪中矗立的嫩竹,本不該承受酷寒,又堅強地挺拔著。 蕭厲快步走上去,攬住他的肩膀,給他以支撐。 看到蕭厲,寧長樂緊繃到快要拉斷的線松弛下來,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明日午時我會到徐氏銀號取銀子,奪回寧家的一切。 貓在吃掉老鼠前,喜歡把老鼠戲耍玩弄一番,欣賞對方瀕臨死亡的無助和恐懼。 寧長樂同樣如此。 告訴徐恩義自己有兒時的記憶,向他宣戰復仇,一想到徐恩義寢食難安,從此活在被報復的恐懼中,寧長樂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快意。 寧長樂知道自己面目可憎,是個歇斯底里的瘋子。 那又如何?畢竟他一半的血rou來自徐恩義,同樣的骯臟。 第25章 徐老板,我今日是來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寧長樂懷里揣著十萬兩欠款書,吃著奶酪點心,心情好了些許。 馬車外的裝飾一如從前的低調簡單,馬車內已煥然一新,鋪陳柔軟昂貴的波斯地毯,柜內塞滿各色甜點,舒適度提升很多倍。 寧長樂正式掌管王府中饋后,一應吃穿住行皆是極好的。 蕭厲恬不知羞地一同享用,心想,寧長樂可是個精明的生意人,萬一自己造反失敗,令寧長樂血本無歸,估計會死的很慘。 娶媳婦后,造反更有動力了呢。 我很高興,你能如此信任我。蕭厲想起寧長樂義無反顧地相信自己的賭技,得有機會牽手,不覺眉眼上揚,得瑟起來。 寧長樂慢條斯理地用手帕擦掉指尖的奶酪殘渣,冷笑道: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自己的判斷。軍隊內無甚娛樂項目,即便軍隊命令禁止,也擋不住士兵們小賭幾把。 皇宮內更不用說,有乾詳帝這個賭徒皇帝,底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會點賭術。你少年時,不是在軍隊,就是在皇宮。我不信你不會賭,而且水平絕對不會低。 蕭厲撇嘴,毫無靈魂地附和:嗯,你說得都對。 嘴硬死了,他想聽寧長樂夸自己一句怎么那么難。 寧長樂扭頭看向窗外:我今天很高興,你讓我擁有了好運氣。 蕭厲望著寧長樂的后腦勺傻笑,心里噼里啪啦炸開花。 翌日,天朗氣清,灼熱的夏天已經到來。 花仙兒一襲紅衣,美艷似火,姿態萬千地坐在徐氏銀號的大廳內,翹著小拇指品茶,鳳仙花染的紅指甲在陽光下閃出點點光暈,晃得銀號大掌柜越發心慌,不住地抹額角的汗。 花老板,您想提銀,高低提前知會一聲。那么多銀子,本店也需要提前準備不是? 花仙兒哈哈大笑,笑聲似銀鈴,又響又清脆。 我存錢時,貴銀號說好的隨存隨取,銀票上也這么寫的。徐氏銀號,京城最大的錢莊,分店幾十家,連區區五十萬兩都拿不出來?真是丟人現眼。午時,我就要見到銀子,你們還有一炷香時間。 花仙兒口舌厲害,大掌柜叫苦不迭,連連應是,催促小二趕緊去請丞相。 家中金庫存銀大概三十萬兩,加上二十三家銀號共二十萬兩,剛好五十萬。徐恩義一上午忙亂得很,連口水都沒喝。 他的臉色極其難看,給銀子是最壞的結果,徐恩義想拖上些許時日,不然銀號周轉不過來。 花老板,生意場上講究和氣生財。五十萬兩銀子,徐某給是給的。可你咄咄逼人的架勢未免欺人太甚!徐家上承皇恩,容不得你這般欺辱!徐恩義威脅地說道。 花仙兒不以為然地攏了攏手臂的披帛:徐丞相這些話啊,還是同我的大老板說。我想他會很樂意聽你的教誨。 花仙齋背后還有大老板? 徐恩義皺眉,他一男子對女人的胭脂水粉從沒了解過,花老板也是第一次見。不過眼前的花老板,總覺得似曾相識,在哪里見過。 還未等他回憶起什么,花仙兒施施然起身,道一句:老板可讓奴家好等。 蕭厲和寧長樂并肩而立,一同跨入徐氏銀號。 徐恩義的臉色鐵黑,咬牙道:老夫竟不知蕭王爺還有這么大的生意? 主角戲可不是本王。 蕭厲讓開位置,徐恩義眼睜睜看著寧長樂坐于主位上,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 寧!長!樂! 徐恩義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緩了好半響。 徐老板,我今日是來向你討債的。 寧長樂笑語盈盈,拿出一疊厚厚的契書,一張張數給徐恩義聽,徐宗識欠債十萬兩,徐娉婷欠債三十萬兩,花仙齋存銀五十萬兩,南市米店存銀五萬兩,南隅商人存銀七萬兩 說得口渴,寧長樂倒盞茶,潤了潤喉,最后說道:算上利息,共計一百四十萬兩七千八十一兩三貫。徐老板,還銀子吧。 徐恩義越聽越心驚,雙股打顫,不停干咽喉嚨。寧長樂想掏空徐家家底,讓他萬劫不復!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哪里來得那么多銀子? 他不能置信,曾經仰仗自己鼻息而活的棄子,一夕之間顛覆他近二十年的產業。他不可能有那么多銀子來做空徐家。 外公臨死前,一遍遍叮囑我要報仇,給我在寧氏祖宅留下這筆巨款。哦,忘了介紹,花姨,我娘的侍女,你們一起長大,不記得了嗎? 花仙兒,是你!我當年竟忘了 徐恩義臉色灰白,喃喃自語,早知道就該殺了你,還有 徐恩義看向寧長樂,眼里充滿弒殺的恨意。 還有我是嗎?可惜世上沒那么多早知道。 寧長樂回得輕描淡寫,內心沒有絲毫的心痛。 早已知曉徐恩義的秉性,自私自利,近乎惡魔。不論是蕭安蘿,還是他那一雙子女,沒有一個人能比他自己更重要。 寧長樂雙眸陰騭冰冷:天道好輪回,搶來的東西終不是自己的,犯下的罪孽遲早要償還。 我不會給你一枚銅板,徐家的一切都是徐家的。徐恩義啞聲道。他是丞相,是皇親,誰能逼他! 徐恩義顫抖著手,吩咐下人:有人用假銀票意圖騙取銀子,快去請京兆府抓人! 不用麻煩,本王已經把京兆府尹請來了。 蕭厲招手,青牧帶著早已在外等候的府尹大人進來。 府尹大人年約四十,青年時曾在安定王麾下任職。這兩年蕭厲借養病為幌子,私下聯系了許多安定王的舊部,府尹大人就是其中之一。 安王爺、安王妃。 府尹大人行禮過后,冷眼看向徐丞相。這些年,徐恩義以高利謀財,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可惜礙于丞相的權勢,府尹不敢動他。 如今有安王出面,背后又有二皇子作保,府尹終于能動得了徐恩義。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既然徐大人不愿還錢,請到京兆府走一趟。 府尹一聲令下,衙役反手把徐恩義摁在地上,發冠掉落,頭發披散,好不狼狽。 徐恩義目恣具裂,不能接受辛苦二十年的財產化為烏有,更難以承受如此大的恥辱,空腹過久的他情緒激動地昏厥過去。 大街之上,人來人往。 當朝丞相便這樣被堂而皇之地、一路拖拽回衙門,形色何其狼狽,路人指指點點,剎那間傳遍朝野上下,群臣震驚。 寧長樂走出銀號,抬頭望一眼日頭,約莫午時三刻。聽說午時三刻陽氣最盛,一切妖魔鬼怪將無所遁形。 他指了指紅漆雕金的匾額徐氏銀號,冷聲道:砸了。 青牧運起氣功,抬起一腳,將匾額踢掉,匾額墜地,裂紋順著木質紋理破碎,四分五裂。 第26章 孤男寡女,閉門喝酒,成 陛下,長公主在殿外跪著呢小太監左右為難地說道。 徐丞相被京兆府關押,說要還夠欠銀才肯放人,長公主求到陛下這來。 陛下昨日才在大殿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應承安王妃欠債還錢,金口玉言自沒有隔日就改口的道理。 假借身體不佳,婉拒了長公主的求見。長公主一向蠻橫,傳話的小太監白生生挨了頓打,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清。 乾詳帝聽見殿外悲切的哭訴聲,心中泛起不忍,到底是一母所出的親meimei,從小寵愛長大。 猶猶豫豫地說道:不然朕下道旨,讓安王給丞相緩個一年半載。 太監總管于德為乾詳帝斟了杯葡萄酒,不動聲色地說:陛下心疼長公主,朝堂皆知,想必群臣們都可以諒解。 乾詳帝端起酒杯的手停住,不悅地問道:全朝堂都知道了? 于德:何止是朝堂,整個京城都傳遍了。眾目睽睽之下,丞相為躲債務,當場假暈過去,被衙役們駕著回的京兆府。那場面嘖嘖嘖奴才想想都替丞相臊得慌。 乾詳帝臉上露出嫌惡之色,若此時他赦免丞相,豈不連帶著自己也成了笑話。 圣上,奴才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于德吞吞吐吐道。 講! 和田玉盞被重重摔在金絲木桌面,乾詳帝怒道。 于德面容圓潤富態,長相討喜,透著一股子特別真誠的勁:陛下您想啊,公主前些日子才花五十多萬兩買幾顆眉黛,后來又獻給陛下五十萬兩修建避暑山莊,一百萬兩花起來,眼睛都不帶眨的。 安王妃那才多少銀子,聽說不過幾十萬兩,還是兄弟姊妹間的欠債想來是出得起的,丞相就是在和安王妃賭一口氣呢您說這鬧的,還麻煩到您這來 乾詳帝想起前些日子,徐丞相板著臉說國庫空虛,無銀建宮殿,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冷哼道:丞相家的萬貫家財還不是從寧家得來的,還一點給寧長樂而已。德子,讓侍衛把長公主轟走,朕這幾天身體不適,不想見她。 于德叩首行禮:奴才遵命。 殿外,蕭安蘿又哭又鬧。 于德揣手捧著大肚子,冷眼相看,吩咐羽林軍將人扔出宮外。 羽林軍王將軍手執跨刀,湊在旁邊看熱鬧。于德湊上前,低語道:長公主不會再驚擾陛下,你我可放心陛下的安全。 王將軍了然地點頭。 當晚安王府書房。 蕭厲把來自禁軍的情報拿給寧長樂過目。 寧長樂難掩激動之色,奉承道:王爺神通廣大,我果然沒看錯人。 蕭厲矜持地微微頷首,恭維道:不及王妃步步為營。 寧長樂鋪開宣紙,執筆疾書:徐氏銀號二十幾間鋪子,我折他二十萬兩,其他的產業諸如米糧布炭的店面,有六家,我算十萬兩;丞相府京郊圈山養羊的莊園,三萬兩;北市的一條街契,算 一百四十多萬兩現銀,蕭安蘿肯定湊不齊。 寧長樂說過,要讓京城再沒有一家徐氏鋪面,既然無銀可給,自然要用店鋪田地抵債。 寧長樂細細盤算著徐家有多少鋪面、田契、房契寫著寫著,毛筆上的墨跡都沒了。 蕭厲十分乖覺地挽袖,研起硯臺。 蕭厲不算美人,最起碼在寧長樂眼中,不算。 涼薄上挑的細長雙眸,加上身高優勢,充滿壓迫感。高挺的鼻,輪廓分明的下頜,微微抿唇,猶如飲血的刀劍,鋒利的煞氣撲面而來。 此時,寧長樂卻看得出神。也許是他低垂眉眼的姿態收斂了所有鋒芒,顯得分外柔和,也許是昏黃的燭光映照,讓蕭厲的面容散發著淡淡暖意。 從此綠鬢視草,紅袖添香。 收到寧長樂的折賠長單,蕭安蘿近乎癲狂。寧長樂是要掏空他們家的家底啊! 皇上、太子避而不見,京兆府見不到和解書,又不放人,她連徐恩義有沒有受苛待也不知情。 其他顧客見徐氏銀號倒了,怕不還錢,雖不敢直接進府哄搶,卻把丞相府團團包圍。瞧見她的馬車,如一窩瘋子,叫嚷著還錢。 蕭安蘿好不容易從仆人的護送下進府,被拔掉最喜愛的朱釵,也不敢派下人去撿。 敲鑼打鼓的還錢聲晝夜不停,嚇得蕭安蘿精神差點奔潰,夜以繼日地垂淚。 蕭安蘿沒有絲毫辦法,經銀號大掌柜計算,寧長樂給的抵折數額高出市價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