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遙不可追的前塵往事(劇情章)
“你爸爸——你的親生父親,他……是個混蛋。”駱修遠說,“他是我大學時候的舍友,高瘦,帥氣,人很聰明,據說大一剛開學的時候,至少有半個系的女生都喜歡他。” 駱安沒有想到,故事的開場白會是這樣。“聽起來不太像我。”他說,“也就聰明能沾上點邊兒。” 駱修遠沒有答話,只是用手揉了揉駱安的后腦,低頭看他,說:“他是個同性戀,有很多男朋友。” 駱安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不知道你能不能夠想象,那個時候的社會風氣并沒有現在這樣開放,但他對自己的取向一點都不掩飾。大學的宿舍里原本是四人制的,另外兩個人知道了他的取向以后都找借口換了宿舍,于是只剩下我和他。翹課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總是要我替他簽到、交作業,大半個學期見不著人,但一定不會缺席期末考試,最后績點還和我不相上下。” 聽到這里,駱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駱修遠看出他在想什么,又用兩指捏了捏他的后脖子:“他熱衷于和各種各樣的男人約會,偶爾回宿舍,會把他和男朋友們的事講給我聽。他的那些男朋友……有學生,有老師,也有形形色色社會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到大三的時候我就根本分不清了。” “你不是他的男朋友嗎?”駱安問。 駱修遠自嘲般笑了一下:“我……從來不是。” 駱安再次睜大了眼,而駱修遠仿佛陷入了回憶一般,停頓了很長時間才問:“抱歉,我——說到哪了?” “他換了很多男朋友,多到你都分不清了。”駱安說。 “……嗯。他換了很多男朋友,而我一直都是他的朋友,聽他嘮叨了整整四年的感情史。他說隔壁學校的教授因為想要和他公開交往情愿放棄教職,說有一對情侶因為同時出軌他而不歡而散,說有一對兄弟為了爭奪他大打出手……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攔住他的。”駱修遠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在畢業第二年的秋天,我因為公司的事忙得脫不開身,他不遠千里飛過來看我。我們去了一家酒吧,他點了一杯度數不高的雞尾酒,喝了兩口就開始倒豆子,說他最近又同時交往了一對父子,說那對父子因為他撕破了臉,氣得那個父親扔下狠話,說要斷絕父子關系。又說這么多年了,戀愛游戲他也玩累了,或許該找個人安定下來……他沒有停留多久,第二天一早他就坐飛機走了,似乎有人一直打電話催他。我把他送到機場和他道別,登機前他突然轉過身來叫了我的名字,然后看了我很久很久,可最終只朝我揮了揮手,和我說再見。后來我才知道,他最終和那對父子中的父親在一起了。” “就像我們一樣?”駱安小心翼翼地問。 駱修遠把手指放到了駱安唇上,做 “這怎么能一樣呢。”駱安小聲嘟噥了一句,又問:“那你愛他嗎?你愛齊裴舒嗎?” 駱安驚訝地張開了嘴:“殉情?” “那是一個很厲害的男人,權力、財富、地位,要什么有什么。他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男人,可沒有一個能像裴舒那樣讓他發瘋。 nbs “我想,那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了。”駱修遠回答,“那天我看到了你爸爸的墓碑,那是一個雙人墓。而就在葬禮結束,我回到東明的第二天,報紙上就登出了他的訃告。” “他死在了那個男人手里。”駱修遠說。 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那他應該很愛他呀。”駱安說,“你為什么說,他……死在那個男人手里?” 駱安倒吸了一口氣。 “三年后,我收到了裴舒的死訊,在他的葬禮上見到了那個男人。不知道為什么,那個男人一下子就認出了我,和我說了許多事。他說那三年里,裴舒問他要走了許多明里暗里的產業,他雄心勃勃,不擇手段,尤其熱衷在鋼絲上跳舞,時常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至于利用自己的魅力玩弄人心之類的事,更是家常便飯。男人說他嘗試過阻止,也曾以為那是他小孩子心性追求刺激,以為再過幾年,等他玩夠了就會收手。可結果……就是墓碑下的那一盒骨灰。那個男人說,如果早知道結果會是那樣,他一定會從一開始就把裴舒關在與世隔絕的島嶼上,哪怕關他一輩子……談話的最后,那個男人告訴我,其實裴舒還有個孩子,只是不知道在哪里。那是他在幾個月前,用裴舒的jingzi和他精心挑選的卵子,通過人工授精的方式得到的孩子。”駱修遠的眼神轉移到駱安臉上,神色由沉痛變得溫柔了一點,“你mama本該在把你生下來之后交給那個男人的,可在懷上了你之后,或許是因為舍不得你,就在裴舒去世當天,她懷著你逃走了。” “那個男人沒有追查嗎,他不是很厲害,很有手腕嗎?”駱安問。 “或許吧。” 駱修遠又極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定會問這個問題,可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事實上,在他……出事以前,我甚至很少主動想起他,可在他出事以后,我卻幾乎每天晚上都夢到他。我夢到很多以前的事,夢到最多的就是那天在機場,他叫了我的名字,卻只和我說再見。”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如果非要一個答案,或許……是,我愛他。在收到他的死訊以后,我曾經無數次在夢里回到那一天,我夢到自己在機場拉住了他的手,向他告白,告訴他我可以離婚,請求他和我一起留下來……可每一次醒來后我都知道,那樣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安安。”駱修遠聲音低沉,溫柔的語調下透著冷意,“他明知危險,卻不去保護他,任由他玩火自焚……那和殺了他也沒有分別。” p; “你知道他喜歡你,對不對?”駱安幾乎篤定地問。 “……我知道,但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駱修遠苦笑了一下,“我以為我不是同性戀。” 駱安驚訝地張大了嘴。 “我和敏心——就是陽陽的mama,可以說青梅竹馬,說是指腹為婚也不為過。兩家世交,門當戶對,既有共同的利益,個性也還算合得來,家里一直都期盼著強強聯合,我們自己對此也沒什么意見。我們從高中畢業的時候就開始交往,大學畢業就結了婚,彼此之間雖然談不上有多少激情,偏偏都還對沉溺在情情愛愛里的同齡人不屑一顧,覺得他們不成熟,看不清愛情和婚姻的真相。事實上,我和她也的確一直是周圍人羨慕的對象,可事實是,對于感情,我們都太遲鈍、太遲鈍了。” 駱安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話了。他知道駱陽的mama最后找到了真正愛的人,于是毫不猶豫地離了婚奔赴愛情。但在那個時候,齊裴舒——他的親生父親,已經只剩下一盒骨灰。他除了悵惘和追憶,什么都沒給駱修遠留下。 “安安,還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駱修遠聲音低沉,濕熱的氣息拂過駱安耳畔。 還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駱安迷茫地想。似乎很多問題都有了答案,他知道了親生父親的身世,知道了他與駱修遠的糾葛,甚至,聰明如他,已經完全明白了駱修遠為什么會想要把他關起來——前車之鑒,杯弓蛇影,駱修遠說他害怕,那不是在說謊。他一定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當年熱衷走鋼絲、熱衷玩火的齊裴舒的影子,才會害怕自己有朝一日重蹈覆轍;又或者,他只是被齊裴舒的事弄得太害怕了,以至于無論他愛上的人是誰,他都想要把人像金絲雀那樣關進籠子里,以自由為代價,換取所謂的安全。 他輕輕搖了搖頭。 “你就不問一問,我為什么會喜歡你?”駱修遠蜷起手指,用食指第二個關節輕輕扣起駱安的下巴。 駱安抬起眼來。 “你以為我是因為他才喜歡你,對不對?因為長得相像,因為愛屋及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