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54節(jié)
這些謝清霜畫的都很潦草,她認真畫出的是一個人。 離江邊不遠的榕樹林里,一氣度不凡,身著錦衣寬袍的男子,懷中抱著一個昏睡的女童。 天幕之上落著細雨,男子將女童護著,而那男子腰間佩戴的玉佩,上面有一‘袁’字。 謝如聞垂眸看了許久。 直到夜深,她將這副小畫湊在床榻旁的燭火上,看著它燃燒殆盡。 翌日,謝玄燁下了早朝來到攬月苑,并未讓人去喚謝如聞,謝如聞自個抱著二癡,趕著大癡來了滿月院。 之前,她是很寵大癡的,自從有了二癡后,很少有過帶大癡出門,浮生一眼瞧見,只以為大癡定是得罪了十五娘。 十五娘把他趕來,是要燉鵝rou吃。 走至滿月院中,謝如聞看向浮生:“幫把手,它上不去閣樓,你抱著它。”她給浮生示意了一眼嘎嘎亂跑的大癡。 浮生睜大眸子:“……好。” 謝如聞上了二層閣樓,彼時,謝玄燁正坐在書案前難得清閑的翻看著書卷,未瞧見謝如聞時,就已聽到了‘嘎嘎’的叫聲。 聞聲知人,他放下手中書卷,從書案前站起身,剛走出幾步,謝如聞的腦袋就從木梯口露了出來,她看到謝玄燁,先喚了聲:“哥哥。” 隨后,她把懷中的二癡放下,又回身看向身后被浮生抱著的大癡,對謝玄燁道:“哥哥,大癡二癡我不想養(yǎng)了。” 她極力掩飾住內(nèi)心的不舍,繼續(xù)對他道:“你帶回府中幫我送給九娘罷,她一直都很喜歡它們。” 謝玄燁垂眸看著她,眉心微動,嗓音平和道:“為何不養(yǎng)了?” 謝如聞:“馬上就入冬了,我冬日里不愛走動,也嫌它們吵。”她說的認真,浮生在一旁聽的都信了。 謝玄燁深邃眸光打量著她:“冬日不過三月,若送了出去,待明年開春,你又要想它們。” 謝如聞垂眸不吭聲,只對他搖了搖頭:“我若想它們了,可以讓九娘帶著它們來別苑里玩,哥哥,我真的不養(yǎng)了。” 她這般言語,謝玄燁也不再勸她,示意浮生將大癡二癡給抱了下去。 謝如聞看了一會兒,直到浮生的身影瞧不見,她回身看向謝玄燁,依舊是那雙含情美目,綴著笑意,問他:“哥哥在做什么?” 謝玄燁回她:“看會兒書。” 謝如聞:“哥哥若是不忙,可以教我練字嗎?”她抿唇嘆了下:“昨個九娘和十六娘來別苑,我們?nèi)艘煌鳟嫞詈筮€比試了書法,我的字不如她們。” 謝玄燁對她輕笑,隨后走至書案前落座,問她:“阿聞想練什么字體。”謝如聞走過去,隨口道:“雖我與九娘練習的皆是小楷,可我瞧著,九娘的就是比我的漂亮。” 謝玄燁薄唇勾笑:“她的書法是母親親自教的,婉約中帶了些肆意,你若喜歡,我可教你,日后勤加練習便可。” 謝如聞對他頷首:“好。” 一連三日,謝如聞都待在謝玄燁的滿月院中,謝玄燁朝中事務處理完后,也都會來這里,這日,他來到的時候。 二層閣樓上多了只碳爐。 炭爐上有只鐵架,上面正烤著柑橘,還放了一盤芙蓉糕,他剛走上閣樓,謝如聞就興奮的看向他:“哥哥,我烤了柑橘,特別甜,你來嘗嘗。” 她拿鐵鑷子從鐵架上取來一只,還很貼心的給他去了皮,隨后遞給他。 謝玄燁垂眸看了眼她遞來的柑橘,隨后看向她。 那日,無念給他回稟的話回蕩在耳邊:景山正在尋一種藥性極烈的情.藥。 自重陽節(jié)后,他就沒再她面前用過茶水。 此刻,她讓人搬來了炭爐在閣樓上,謝玄燁眉心微動,看著她手中隱隱泛著熱氣的柑橘,開口道:“還未凈手,阿聞吃罷。” 謝如聞是真的覺得這柑橘很甜,纖白指節(jié)往上抬了抬:“我喂給哥哥吃。” 此時,晨光清微,泛著隱隱霧光。 落在二層閣樓上。 謝玄燁與謝如聞相對而立,他深知自己對她的感情,平日里尚能克制,那夜在榻上,他未用情藥,對于她的親吻。 已是情難自禁。 若是用了情藥,必定會傷害到她。 他不能。 在他娶她之前,不會碰她。 謝玄燁未吃下她喂過來的柑橘,抬步走至炭爐前,垂眸看著鐵架上她烤的果子與點心,對她道:“你最近清瘦了,明日讓浮生去買些你愛吃的。” 謝如聞:“……”她有些不解的看向他,只當他是不愿讓她喂給他,直接將手中的柑橘塞進了自己口中。 一點一點嚼著。 隨后對謝玄燁道:“我還讓吳娘給哥哥燉了參湯,一會兒就送來了。”他看著謝玄燁:“我并未清瘦,還有些吃胖了呢,倒是哥哥,越發(fā)清瘦了。” 近來這幾次,謝玄燁的第二人格與之前相比,越發(fā)不知克制,常常一折騰就是整宿,謝如聞倒是白日里可以歇著。 可他,卯時就要起身去上早朝,下了朝后他還從不休息,一忙就又是夜深,謝如聞就讓吳娘給他煲了參湯。 謝玄燁:“……”湯便更不能用了。 這時,浮生正好端著參湯上了閣樓,上前對他家公子道:“吳娘剛送來的,”浮生樂呵呵的:“十五娘命人給燉的,公子可得給喝了。” 浮生只是想讓他家公子補一補身子。 謝玄燁:“……”他神色微凝,看向浮生:“先端樓下罷,我一會兒去書房處理公務,晾涼了再用。” 浮生:“……好。” 謝如聞一邊吃柑橘一邊看著謝玄燁,她瞧了他一會兒,眸中滿是不解的問他:“哥哥,你該不會以為我給你下毒了吧?” 她知道謝玄燁的心思向來深沉,最近她常去見景山,那日還見了謝清霜,難道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以為她要毒死他,為袁氏一族報仇? 謝玄燁聞言薄唇勾笑,不置可否,只反問她:“阿聞會給我下毒嗎?” 謝如聞故作想了想:“我不會的。” 日光漸盛,炭爐上的茶壺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謝玄燁垂眸與她相視,眸光許久都未轉(zhuǎn)開,片刻后,他道:“過來練字罷。” 在閣樓上待至午時,謝如聞回到她的上弦院時,景山正等在院中,隨她進了屋內(nèi)后,他神色溫和,抬手比劃道:何時離開? 第38章 早在謝如聞見過謝清霜的第二日, 就去見了景山。 既然她和景山都是袁氏一族的人,那關于她的身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 一如之前那次,景山對于她的問話, 十句有九句都沉默不語。 她知道, 景山不能告訴她。 他武藝高強,為人雖內(nèi)斂沉默心思卻很深, 在攬月苑里的這些年,他若想要離開早就走了,而他既然愿意留下,哥哥也允許他在她身邊。 那他們之間定是有著某種她不知道的交易。 所以, 景山才不能說。 當時,她和景山在院中石桌旁相對而坐, 問了景山許多問題他都不答, 一時間,她心生燥意,拿起石桌上的杯盞‘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茶水灑落, 杯盞碎開。 景山立時跪在她面前, 那一刻,謝如聞驚了,眸子放大, 直直的看著景山。 在來景山這里之前, 她一直以為, 景山該是她的兄長。 而景山跪在她面前, 讓她意識到,或許他只是姓袁, 和她卻沒有直接的關系,她讓景山起身。 隨后,也不再逼問他,只神色微凝的看著他,既然問題他無法回答,那便說別的,她問:“若我要離開這里,你能帶我走嗎?” 是離開。 不再是出去別苑玩。 她讓景山挖了那么久的地道,為的就是出攬月苑。 她知道,景山一直在挖,無念一直在堵,從前她想的也不過是能出去別苑玩。 玩夠了就回來。 現(xiàn)在,她想徹底離開了。這幾日,曉說裙814把16酒六3搜集整理發(fā)布,歡迎來玩她常常獨自一人坐在那張木秋千上遠眺著攬月苑里的一景一物。 她對它們熟悉的如同一體。 竹林里有幾條石子小道,石榴林里共有三十二棵石榴樹,果林里共有二十三棵桃樹,五棵杏樹,甚至上山的小道她閉著眼睛都能走上去。 她越發(fā)覺得這些無趣。 如同山中的那抹清泉,一年四季總在流淌,沒有來路,沒有盡頭,看不到一點期待與希望,她有時會想,或許她真的至死都出不去這里。 謝韻與她講過許多建康城里的趣事,可惜她有時連她口中所講的畫面都想象不出來。 她尚未及笄時。 期待與欣喜都放在了哥哥身上。 而現(xiàn)在,哥哥也不能給她這些,自譚氏與她說了那些話后,她在哥哥的第二人格身上也只能得到身體上的滿足。 她的內(nèi)心,依舊是干涸寂寞的。 尤其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能困住她的最后一抹心思也不見了。她不想在這里繼續(xù)待下去了。 她要離開,去哪里都好。 那夜,她看著謝清霜作的畫時,在心中思忖,抱著她的那個氣度不凡的男子,應是她的兄長罷。 那她,還有別的親人在嗎? 當時,景山聽到她這樣問,明顯的眸中透出震驚,許久,他抬手問她:走去哪? 謝如聞未回他,只又問:“我還有親人在嗎?” 景山又有些沉默了,不過這回他回答了她:有。 謝如聞聞言暗淡的眸子亮了幾分,本想跟景山問的仔細點,可想到他或許不會說,就只與他道:“帶我去找他們。” 她想,她是北朝人,她的親人定也在北朝,待回了那里,尋到親人,或許她也會想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