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53節
這四十六日在這幅軀體里壓著,只能看著她,而不能觸摸的煩躁通通都不見了,他在心里想,除非他死,不然,絕對不會讓她屬于別人。 這樣想著,他薄潤的唇在謝如聞腳背上輕輕吻了下,這種觸感很敏銳,謝如聞直接身子一顫,懵懵的看著他。 他又在她的另一只腳上也吻了下。 一如從前謝如聞心中所想,第二人格真的會對她做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事,而這些,是哥哥絕對不會做的。 她從他寬大手掌中收回她的腳,正欲開口問他何時離開,他已傾身下來,掀開被褥將兩人蒙了進去。 第37章 謝玄燁這回依舊是在謝府的書案前醒過來的。 與之前的那次一樣, 神思沉重,額間青筋凸跳,有種一宿未睡的疲倦感。 上回這樣醒來時, 他并未多想,自從服食五石散后, 他的心力不如從前, 五石散會使人亢奮,而亢奮之后是深深的倦怠, 有時甚至是心神錯亂。 自重陽那日,他在滿月院的二層閣樓上看到了那些旖旎春夢后,他和阿聞在一處時,只要看到她那雙澄澈漆黑的眸子。 他就能透過她的眼睛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 她自幼生活在攬月苑中, 懵懂如一汪清泉,干凈澄澈, 與他眼前所現畫面徹底而悖, 讓他時常不敢直視她。 為心中的齷齪欲.念而覺沾染。 可那些出現在眼前的畫面太真實,就像他曾經真的那樣做過一樣。 讓他不得不去思忖別的可能。 他試圖去發現些什么,可自重陽那日后, 他已有大半月時日未再有過這樣的狀態, 早幾日,他外出去南陽郡處理公務。 也是為了去見一位得道闡師。 早幾年,空元大師來到建康城講法, 與他有過幾面之緣, 他亦常去南陽郡尋他探討佛法, 如今南北朝局勢愈發不穩。 朝堂爾虞我詐, 家族百年積弊。 他偶爾也會想尋求一方清靜,得到內心的超然, 尤其是他服用五石散以來,每年都會去南陽郡走上幾趟。 他如今服用壓制五石散藥癮的湯藥亦是空元大師所給的方子。 他與空元大師在莊重佛像前相對而坐,空元大師抬手給他搭了脈,眉目溫和,笑笑道:“公子體內的五石散已散去大半,再用上半年時日的湯藥,應可以徹底戒去。” 謝玄燁對他頷首:“多謝。” 謝玄燁在南陽郡待了有五日,卻只用過兩回湯藥,是以,他的第二人格早在南陽郡就出現過一回。 白日里的時候。 他在這幅軀體里,瞧見過街邊的首飾鋪子,看到一男子買來玉簪送給心愛的小娘子,他就在想。 他也要買來一支,送給阿聞。 雖然,她真的該罰。 于是,他于夜間醒來,占據這幅軀體,去了街道上的首飾鋪給她挑選了一支玉簪,為避免日后再有這種情況發生,他還給她準備了情.藥。 謝玄燁和空元大師相談近一個時辰,就要離開時,他對空元大師道:“在下心中有一惑,請大師指點。” 未等他開口,空元大師先笑了:“我與公子相識數年,頗為投緣,卻未料到有一日公子會請我指點情關。” 他話落,立在一旁的浮生無念立時驚了。 情關? 他家公子動情了? 哪家的小娘子? 謝玄燁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兩個人紛紛退下,隨后空元大師抬眸看了眼院中逐漸蕭瑟的青木,問謝玄燁:“公子動了情,卻愛而不能得,不知是要‘破’還是想要‘得’?” 謝玄燁神色微凝,坦言道:“初知情.欲時,曾想過破,無意于男女情愛,”他頓了頓:“可情之一字實難勘破,如今只想得。” “我于她,始于利用,有著太多誆騙,困她于樊籠,令雛鷹無法歸巢,孤身一人。”他神色凝重:“敢問大師,是困于樊籠一世,亦或放鷹歸巢。” 空元大師沉默良久,抬步走至院中,抬手給他指了指狹小石縫中鉆出來的無名野花:“生于石縫,卻能開出燦花,始于利用,只要公子真心相待,亦可得。” 謝玄燁眸光深邃,隨后頷首。 又問:“早幾日在下于光怪陸離中,曾見旖夢,無比真實,服用五石散后隨之消散,且再未出現過,不知是真亦或假?” 空元大師聞言,眉間輕蹙,抬眸看著謝玄燁,若有所思道:“公子這樣的癥狀應為虛幻,早幾年我也曾遇到過此癥,公子心中愛而不得,欲.念深重,加之五石散藥性催發,是會將心中情.欲轉換為虛迷畫面。” 當時,謝玄燁聽到空元大師這樣說,心間松緩,重陽那日之后,那些旖旎畫面時常出現在他眼前。 有時是在他翻看的書卷之上。 有時是在他正處理的公文上。 稠密的文字如一粒一粒沙石匯聚成阿聞的嬌靨。 讓他很不安。 他怕他真的這樣對阿聞做過。 他還未對她表明心意,未言明說要娶她為妻,他們之間還有很多的阻礙需要他去解決,他不能對她做這些。 可畫面真實,他亦不止一回忘記曾發生過的事,七夕那夜,他的下唇是被咬破的,在滿月院里醒來的那夜。 他身上只著寢衣,而阿聞歇在他的榻上。 這一切,并非無跡可尋。 他曾以為,如那夜在二層閣樓上,是阿聞給他下了某種秘藥,是以,重陽那日后,只要她在,他再未用過茶水。 阿聞可以任性,可他不能。 空元大師與他言說五石散乃是虛幻,他心間如落重石,想來阿聞若給他用藥,會與他親近,可她年少懵懂,不懂男女之事。 那些旖旎春夢,實是他內心情.欲所現。 —— 第五日的時候,謝韻帶著謝清霜來了攬月苑,謝如聞一大早的就在攬月苑正門前等著了,待她們各自下了馬車。 謝韻對攬月苑已是很熟悉,謝清霜卻是頭一回來。 謝如聞帶著她四處逛了逛,謝韻嫌逛的無趣,也知阿聞讓她幫忙帶謝清霜前來,定是有話要說,相比于攬月苑里的景致,她更稀罕大癡和二癡,就先離開了。 謝清霜嫁了人,不似閨閣中時不施粉黛,面容格外精致,身上著了件藍紫色絲緞錦衣,整個人溫柔中透著穩重。 當初謝如聞回謝府的那幾日,她待謝如聞格外的親切熱絡,此時卻顯出幾分疏離,雖小望茶樓里的那件事未擺在明面上言說。 謝清霜也知,謝如聞心里早就知道她當初待她親近另有目的。 今日她讓謝韻帶她來,是有事要問她。 而她要問的問題,她定是不能回答她的。 謝如聞與她并肩行著,隨意說道:“你我都是哥哥從南平郡帶回來的,當時我發了熱都不記得了,你還記得嗎?” 謝清霜聞言,眸底微沉,隨后對謝如聞輕輕笑了下:“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只記得是個陰雨天,當時公子去莊子里說要帶我回府,我很高興。” 謝如聞:“他是你哥哥,你為何喚他公子?”謝清霜喚謝玄燁公子早已成了習慣,她未想到,謝如聞的心思會如此細膩。 她神色溫和:“我是府中庶女,自幼又被送出建康,回到府中后身份更是低微,不敢喚他們哥哥jiejie。” 她一言一行皆很坦誠,不顯任何端倪,謝如聞卻在心里想,謝清霜回到謝府后日子過的卑順,而哥哥卻將她安置在攬月苑。 這本就不對。 一個撿來的孩童,何至于他如此相待? 謝如聞與謝清霜直言:“我已讓人去查了你的身世,你同我一樣,皆不是謝氏血脈。”她與謝清霜眸光相對:“我想知道,你知不知我是誰?” 謝清霜與她相對的眸子不似適才那般平靜,片刻后,她轉開眸光,只輕聲道:“你的身世該去問公子,我又怎知道呢。” 兩人并肩行著,一刻鐘后,謝韻來找她們,說秋日里的遠山別有一番色彩,想去滿月院的閣樓上作畫。 謝如聞就陪著她去了。 三人各自作畫,謝韻正垂眸認真勾勒筆墨時,謝清霜喚了謝如聞一聲:“十五娘,你畫技卓絕,可能過來幫我看一眼?” 謝如聞放下手中紫毫筆,對她頷首,走至謝清霜的位置時,看到她作的是山澗中被清泉沖打卻堅韌的無名花。 她站在謝清霜身側只垂眸看著,并不言說什么。 謝清霜知她靈慧,往她跟前走了一步,在寬大衣袖的遮擋下,遞來了謝如聞一副她剛作好的小畫。 耳語輕輕,她看著遠山,對謝如聞說道:“我什么都未給過你。” —— 午后,謝玄燁從宮中回到謝府,剛走進書房,官服還未換下,無念進來回稟:“公子,暗衛來報,十六娘與九娘一道去了攬月苑。” 謝玄燁邊換官服邊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和道:“都做了什么?”無念繼續說著:“十五娘帶著十六娘逛了會兒攬月苑,隨后幾人就去了閣樓上作畫,再之后一道用了午食,九娘和十六娘就離開了。” “暗衛悄悄去滿月院里瞧過,三人所作皆是秋日山景。” 默了片刻,謝玄燁對他應了聲。 無念神色略顯沉重,說起另一件事來:“這幾日景山時常出入攬月苑,他武功極好,常甩掉跟蹤他的暗衛,昨夜我親自去跟,發現——” “發現他在尋一種烈性情.藥。” 無念話落,謝玄燁落于腰間玉佩上的指節微頓,嗓音低沉吩咐無念:“看緊他。” 無念:“是。” —— 入了夜,謝如聞早早上了榻,倚在迎枕上垂眸看著謝清霜塞給她的那副小畫。寢居內靜謐,她讓綠竹紅梅都出去了。 床榻邊小幾上的燭火明亮。 小畫上是謝如聞很熟悉的江面,一望無際。而與她記憶中不同的是,江面上有好多好多的船只。 靠岸的位置。 江水是紅的。 血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