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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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母后。”劉隆被母后眼中的悲哀刺了一下,小聲叫道。 鄧綏趕忙回神,嘴角下意識地扯出微笑,眼角卻縈繞著水花,轉頭看向劉隆,只見少年一臉關切。 “隆兒,你怎么了?” 劉隆道:“母后,我們明日去探望西華侯如何?” 鄧綏聽了,沉思半響,搖頭道:“我去,你不用去。你要以學業為重。” “母后——”劉隆不解地看著鄧綏。 鄧綏笑道:“你有這個心已經很好,我自己去探望就可以。”劉隆見母后堅持,只好作罷。 他做完課業,囑咐母后要早些休息,就和江平一塊離開了。 暮春的風吹在臉上,輕柔若夢。 天空依稀亮著光,江平小聲揣測道:“只怕西華侯不太好了。” 劉隆道:“沒想到西華侯年紀輕輕就……天意弄人。” “這都是命。”江平感慨道。即便是榮華富貴再大又如何,沒了命又怎么享受? 劉隆聞言,不解道:“鄧氏是怎么了?”他還沒想到將來親政后該如何處理鄧氏,這鄧氏就露出衰落之相。 次日一早,鄧綏派陸離和劉隆說了一聲,就離開皇宮,前往鄧氏府邸。 天空下起了毛毛細,像春風一樣柔軟,滋潤著干涸的土地。 出了宮門的那一刻,風吹動車簾,鄧綏的心跟著靈動起來,身子仿佛也輕松了幾分。 她十六歲就進了皇宮,算起來,呆在宮中的時間比她在娘家的時間還長,但鄧綏依然對鄧氏府邸充滿了眷戀。 六年戰戰兢兢的貴人生涯,三年皇后,十三年執政。 鄧綏這才發現原來時間已 經過去這么久了,她低頭看見自己的手,修長干枯,指間長了繭子,不復年輕時的柔嫩細膩。 這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呢?鄧綏回憶過去,結果一無所獲。 時間對她最是冷酷無情,拿起鐮刀又開始斬磨她所剩無幾的親人。 鄧綏重重嘆了一口氣,內心祈禱幼弟的病情只是虛驚一場。 “陛下,咱們到地方了。”外面的陸離又重復了一遍,還不見里面回應,正要打簾去看,聽到里面輕輕回了一聲“嗯”。 陸離讓宮女打起簾子,鄧綏扶著她的手下了馬車,看到門口迎接自己的族人,忙叫人起來。 鄧騭和鄧悝迎上來,伴在鄧綏左右。 “若是圣上沒有發現廣宗的異常,大兄恐怕還不想讓我知道閶弟的病情呢。”鄧綏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埋怨。 鄧騭回道:“啟稟陛下,閶弟與我都不愿陛下在cao勞國事之時還擔憂他的情況。” 鄧綏一邊走,一邊說:“你我是同產兄妹,骨rou至親,探望一下,過問一聲,這有何難?” 鄧騭忙不迭地認錯,這讓鄧綏反而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罷了,咱們先去看閶弟。我聽太醫說得語焉不詳,閶弟他……他如何了?”鄧綏問。 鄧騭嘆氣搖頭說:“不大好,剛才還在昏睡。” 鄧綏帶著眾人匆匆而過,無心打量鄧府諸人諸景,徑直來到鄧閶的院子。 鄧閶的妻子耿小鸞迎上來朝拜皇太后。鄧綏扶起耿小鸞,只見她眼睛中布滿了血絲,臉色憔悴,渾身彌漫著湯藥的苦澀。 “陛下……”耿小鸞才張口,就忍不住拿帕子拭淚。 鄧綏雙手握住耿小鸞的手,朝她頷首,道:“閶弟如何了?” 耿小鸞小聲哽咽道:“剛才……醒來了又昏過去了,郎君這兩日水米未曾進。” 鄧綏心中一痛,沒想到幼弟的情況比自己想的還要嚴重幾分。鄧綏抬起腳,就往里走,屋里都是苦澀的味道。 她大步上前,掀開簾子,看見形容枯槁的幼弟弟氣息奄奄地躺在榻上,只有胸口的起伏才讓人覺得他還活著。 鄧綏的嘴唇動了動,在榻邊坐下,就這么安靜地看著鄧閶,眼淚從下巴滑落下來。 鄧悝想要勸,鄧騭扯了扯他的衣袖,讓他不要出聲。 鄧綏比鄧閶大了七八歲,她恍恍惚惚想起了年少時的場景。 她抱著一歲大白白胖胖的弟弟,要帶他去外面看玉蘭花,阿母隔著綠窗紗囑咐她走慢些,弟弟伸著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她的頭發。 阿母已逝,四兄已去,幼弟又病入膏肓。 那美好的畫面瞬間碎裂開來,又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慘淡的現實。 鄧閶睡得并不安穩,斷斷續續地發出難受的呻/吟聲,這更讓鄧綏心如刀絞。 鄧綏伸手拿著帕子為幼弟拭額頭的虛汗,暗淡無光的皮膚與鮮亮的雪青帕子成為鮮明的對比。 鄧綏又為鄧閶掖好被角,回頭看見兄長嫂子弟妹都在一旁候立,沉默了一下,然后帶著眾人出了內室,來到廳堂,只留耿小鸞在里面照看。 鄧綏看到一身素凈的四嫂閻嫣,柔聲問她最近可好。鄧弘去世后,閻嫣就帶著兩個兒子生活,鄧廣德和鄧甫德都在宮中做了郎官。 “啟稟陛下,家里一切都好。”閻嫣回道。 雖然晚上清冷孤寂,但鄧氏家資巨萬,兒子孝順,幾位叔伯妯娌也對她很是照顧。 鄧綏頷首,讓閻嫣坐下,又低聲問鄧騭關于鄧閶的病情發展來。鄧騭沒有隱瞞一一說了。 鄧綏擰眉聽完,低聲道:“你早該和我說閶弟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