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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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泥又拿了幾種口脂來,一一介紹:“這種是用牛髓的油,燙了酒,浸了丁香和藿香,浸了又煎,和著上品朱砂,又用青油裹……”[3]我忙道:“添了朱砂的我不要!”朱砂含汞,縱然涂在嘴唇上的用量很小,但時日久了也不免危險。妙泥翻個白眼,另取來幾管唇脂:“這個是桃花瓣碾碎,熬煉而成,不曾添加丹砂。調制時,是用終南山的泉水和的哩——我瞧著和尋常井水也無甚分別。” 我拿著唇脂把玩,很覺親切:唇脂以中空的竹節盛放,形制類似后世的口紅。只是,心思又飛到了天外:焦煉師讓我來擺弄彩妝,到底是要做什么?她總不成是要我打扮漂亮,去色誘安祿山罷?這個主意我自己有過,當時我被安祿山的妾室段氏打了一頓,半路又殺出個李適之,以至于安祿山有好長時間為了避嫌,不敢理我。 或者她是想以女子多變的妝容發式,比擬當今時局的復雜微妙?又或者她是想以鉛粉的毒性,提醒我此時科技的落后,要我努力搞科研,制成火藥之類的來幫助唐軍打叛軍?我皺緊了眉。 紅日西斜,閉市的辰光將至。我告別妙泥,走出西市,上了牛車,沿著永安渠一路向南。背后,西市在鉦聲中關閉。城市的這一角,瞬間就靜了下來。半刻鐘前的繁鬧熙攘,幾乎像是我臆想出來的幻象。我掀起車簾,回眸看去,不遠處的大明宮高聳巍峨,如高踞霄漢之中,俯瞰西京。宮城一面浸在玫瑰色的夕照中,華美炫目,另一面則沉在陰影中,靜默而疏離。 [1]金花胭脂,取自晉人崔豹《古今注》,是用金箔或紙片浸染紅藍花汁而成,簡單便攜。羅愿《爾雅翼》:“今中國謂‘紅藍’,或只謂之‘紅花’……五月種晚花,七月中摘,深色鮮明,耐久不黦,勝于春種者。” [2]取自王燾《外臺秘要》“崔氏造胭脂法”。 [3]唇脂方子出自賈思勰《齊民要術》第5卷 “種紅藍花及梔子第五十二”。 第80章 風流全占似君難 我回到家里時,王維正坐在堂中,等待我共進夕食。我忙叫人取了熱好的飯食,嗔道:“你何必候我?” 他笑道:“我還不餓哩。你買了什么?” “你又轉開話頭……你如今腸胃弱,怎能挨餓?”我取過長柄勺來,為他盛了一碗豆沙加糖粥。[1] “又吃這個……”他苦笑。 “這粥易克化,且又比粟米粥滋補。”我沖他歪了歪頭。 他父族和母族都有不錯的基因,兼且他多年來飲食有度,起居規律,因此身體輕健,精神清爽,望之不過四旬左右。但自打他母親崔老夫人去世,他哀毀過度,身體狀況急轉直下,現在喪期已滿,也拒絕食葷。傍晚的日光漸次轉暗,他雙頰的凹陷和陰影便更加明顯了。 而他鬢邊的白發,似乎又多了一些。 我暗自嘆了口氣,隔空點了點食案上的一只白瓷碗:“這個也要吃。” 那碗里盛的是牛乳提煉的酥。他無奈,舀了一勺,慢慢咽下:“吃酥又是為了什么?” 為了補充植物蛋白里不足的必需氨基酸啊。我信口胡說:“我聽人說,人也像酥酪一樣,各各不同。質美而多入者,為酥。這正與你的人品暗合。”[2] “我從未聽過這樣的道理。那么……酪又是什么樣的?” “俗而有格,為酪——我只好做酪。或者,我是乳腐……最為凡庸,卻也穩固。” “胡白。你分明是醍醐。”他唇角微揚。 我仰臉:“怎地?” “《涅槃經》云:‘從牛出乳,從乳出酪,從酪出生酥,從生酥出熟酥,從熟酥出醍醐。醍醐最上,若有服者,眾病皆除,所有諸藥悉入其中。’”他笑道,“你瞧,醍醐耗時最多,事又最煩。可不正如你一般嗎?” 我瞪視著他,惡狠狠道:“我明日就去告訴裴十,你偷偷說他的詩文平庸可憎。” 王維笑道:“我早就取笑過他的詩了,還將他苦吟之態比作巫山的猿猴,‘猿吟一何苦,愁朝復悲夕’。你這話又算得了什么。” 我哼了一聲:“那我告訴他,你背后說他的‘登第’又老又丑,只配丟到終南山上教野獸吃掉。” “登第”其實是裴迪撿的一只貓。裴迪一直未能考中進士,就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登第,討個口彩。這貓半邊臉黑半邊臉白,在貓里也可算得極丑的了,但裴迪對它愛逾性命,最聽不得別人指出這點。 王維舉手道:“罷了,罷了,方才是我之非。我說你似醍醐,是因為與你共語,常有啟發,如醍醐灌頂。你可滿意了?” 我啐道:“醍醐灌頂……不必了。醍醐澆在頭上,頭發糊作一團,狼狽不堪。我不作醍醐。” 說話間吃完了飯。我拉著他走入臥房,在妝臺前坐下。在外走了一天,頭發略略松散,他順手取了梳子,替我攏了攏鬢。 我瞧著銅鏡中他掠過我鬢發的手,忽然道:“那柄梳子呢?” 他走到榻邊,從篋中拿出一把烏木梳子遞給我。 這柄梳子是崔瑤的遺物,她當年為我梳妝時也曾用過。她去世后,隨身物件大多被放入了墓中,這梳子我卻留了下來。近二十年倏忽而過,梳子的木紋暗淡了許多,而那種感覺——那個溫柔端麗的女子,持著它梳弄我的頭發時,梳齒帶來的微微酥麻的感覺——卻越發清晰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