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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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卷子,我起身,出了考場,往崔瑤家的方向走去。 [1]遏爛達魯思,即伊比利亞半島。此處系用中古漢語發音讀出阿拉伯語發音,再轉寫為漢字。 [2]菲爾多西著,張鴻年、宋丕方譯《列王紀全集》,462頁。 [3]這段五古是作者自己譯的。罽娑,唐代翻譯“凱撒”的譯法,參見馬小鶴《唐代波斯國大酋長阿羅憾墓志考》。 [4]史訶耽的墓志,參見羅豐《固原南郊隋唐墓地》209頁。 第9章 洛陽女兒對門居(崔瑤) “這里針腳粗了。”崔瑤就著正午的陽光檢查完手中的衣料,懶懶道。 如夢連忙接過,瞟了眼白纻短襖的里子,分明密實得拆也拆不開來,一時苦了臉:“娘子真是細心。” 阿家的冬衣,安能輕忽了去?崔瑤叫她取了針線來,自己伏在案頭,用刃只有一分長的小剪刀剔開線頭,重新縫過。 手中的料子輕而細密,里頭裹了絲絮,一針又一針,刺入料子的時候不太容易,有細微的嗤嗤聲,不用心是聽不見的,而她早已養就隨時隨地注意一切人聲,或忽略一切人聲的習慣。在安靜里,她半俯著身子,低著頭,將全副精神灌注在這件短襖上,光陰便如水一般,從針尖上悠悠流過。 嫁作王家婦,是在長安,身為王家婦,初次為王家的人縫冬衣,卻是在濟州。 他被貶濟州時,她懷孕八月。去濟州要先到洛陽,再坐船沿黃河一路東去。她縱然受得住凜冽的秋風,也耐不得船行顛簸。她生在洛陽,親近洛水,但黃河風浪滔天,有孕的婦人不能承受那樣的舟船之苦。在長安生產,有阿家照料,總歸比孤零零跟他去好些。 她家也是博陵崔氏的旁支,父親的宦途卻不如意,終于司戶參軍一職。母親唯有她一女,生下她三天就撒手人寰,父親沒過幾年也去世了,伯父決定將她接去教養,此后她便一直住在長安,又在長安出嫁。她永遠掛在臉上的微笑,永遠無可挑剔的儀態,待人滴水不漏的風度,固然是蘊于崔氏女血脈中的本能,卻更是由那座巨大的都城陶熔鑄就。 郡望博陵,生長東都,嫁在西京,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去濟州。但是生了孩兒兩月,她便決定動身追隨他到任上,連阿家也勸她不住。阿家是她堂姑母,父親的從妹,比尋常姻親更親厚。 她的阿家崔氏,為四兒二女六個孩兒奉獻了所有的精誠,其余的時間則花在誦經聽講上。她不是在cao勞兒子們的衣食,就是在抄經,或者準備即將送入寺里無盡藏院,用于供養佛祖的食物、器具。依照唐律,父母尚在時兄弟不可分家別籍,在長安的王維、王縉兄弟,當然要與母親一同居住。兄弟倆回到家里時,永遠有干凈的衩衣、溫熱的果子,羊乳永遠不冷不熱,恰能入口。崔氏依然保留著兒子們開蒙時讀過的書卷,并且在書上細心繪制圖畫,用來給年幼的孫輩識字。她單薄的身軀中,像是有無窮的氣力,她臉上的笑容,從來不會止歇。她常穿青色的葛布衣裙,那一抹深青的身影游走在庭院各處,像頭頂上的天空般讓人習慣。 作為母親和主婦,阿家堪稱完美,完美得有時令崔瑤感到恐慌。 崔瑤行至濟州,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時候。濟州臨著黃河,冬日里既潮又冷。兩三月的孩兒最鬧人,一夜總要醒三四次,縱有乳母婢子照看,做母親的也往往整夜不得安眠。她早早起了身,在昏暗的室內縫著袍子,到了下午,眼睛痛得流淚。 他回來時天已黑得透了,進了門,又向后退兩步,待身上的寒氣消盡了,才走近她。她則已挑亮了燈,瞧見他臉色蒼白,端上一盞熱水,笑道:“先吃夕食,再來試這個。”從身后拎起袍子。 他似驚似喜:“我不識你有此刀尺之能。” “你小視我!”崔瑤抿嘴一笑。 “我十五歲到長安之后,也于雜務諸多留心。可從沒見過哪個婦人能如我母親一般手巧,縫衣又快又細——除了西市那些專事制衣的娘子。”他赧然道。 燭光在他俊美側臉上投下陰影,他的話語溫和又清晰,她望過去,卻覺燈影黑得醒目,燈光亮得刺眼,他溫軟的話聲也像在渺渺的虛空里割開了一道口子。她定了定神,笑道:“且吃夕食罷。” 王維嗅到飯香,頰邊現出一絲微笑。這于極富涵養的他而言,實在少見,然而即使貴為五姓子弟,當此沉淪下僚、缺衣少食之際,也難以矜持如舊。崔瑤從長安帶來不少白米,比濟州當地的粗糙粟米要好。菜則只有些野菜和腌制的干菜,和她親手煎的海魚,那是她下午終于制好長袍之后,忍著雙眼的脹痛,熏著煙氣做出來的。 王維以比平常敏捷而照舊不失優雅的動作,挾起一筷魚放入口中,半天才道:“美甚。” 崔瑤笑嗔:“兩個字!慳吝。你道這是寫碑文么,一個字你要幾貫錢呢?”王維也笑了,道:“你容我想想——唔,既焦且香,火候不長不短,增一分則太焦,短一分則少香。只是似乎翻動得略少了些,胡椒味不夠深入魚rou呢。我想起阿母雖是最擅燉魚,煎魚卻也好,少年時在蒲州每能吃到新鮮黃河魚,她只用鹽和醋淡淡地燒,真是不上之美味。” 崔瑤眉毛微微揚了一揚,正好聽見孩兒大哭起來,于是擱箸道:“我去看看。”起身進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