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宦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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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在理,立行。 (本章完) 第85章 案齊眉 雖執殘破,守他清名。 “下官乃尚宮司言姚定筠,有要事需求見云掌印,煩請公公通傳一聲。”姚定筠斂目,本已經做好了等候許久的準備,卻不料僅僅過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便已被專人引往云卿安的所在,不費一點周折。 是不是真的受待見還另說,至少云卿安對她的態度還算平和,也不知這意味著什么。 姚定筠不過是在過路之時,拿側眼往旁邊匆匆地一掠,眉心卻不由得跳了跳。 萬沒想到宮叢當中還有這般的景致,還沒跨進殿閣,便能聽到幾縷流泉般的琴音從不遙的樓閣之上傳來。隨進里邊即可見其雅靜不俗,熏香繚繞爐炭,新卉點綴,四面又垂著厚重的珠簾,故而溫暖如春,可謂是被布置得極為用心。 “姚司言,掌印在候,奴婢且先告退。”待旁人都退下了,姚定筠穩了穩心神,目光在觸及案桌后的那道身影之時仍是浮現出糾結。 表質難辨,實屬不該。 “中宮約束頗多,條條框框抑性深。可還能適應?”云卿安還沒抬眼看她,只是親手將焦尾琴細拭,語氣隨意地道。 “行得正,站得直,自是無需刻意,在其位則負有其責,未曾懈怠……”姚定筠下意識地肅容回道,卻又迅速地反應過來收住了話,這回她連自己都察覺到了自己的僵硬。 這般相見,難免尷尬,可她仍然是覺得自己非來這一趟不可。 “如此,即是本印多慮。”云卿安這才抬眸,視線又極快地從姚定筠的身上移開了,他的神情上并無多少變化。 姚定筠只覺得氣血上涌,一陣怒氣難遏說不盡的難受,卻又見云卿安側過了身,他隨后緩聲道:“不必因為失望而加罪于我,我從來都是這般人。也不必因受一些小恩小惠生了動搖,官錄難入故而應自珍。” 姚定筠也沒有忘記重事,她深吸了口氣,沉默了一陣才道:“下官多悉后宮之事,覺疑故存,對掌印近日之重查嚴監一事略有耳聞,愿以線索告,或可用。” 云卿安抬眼看她,肅了神色。 就當是還他相提的人情,不欠才好。 “本隨應,何來懺?” “姚女官言重。”云卿安語調平和,解釋說,“本印所做的,也只是將考核情況如實評定,并無戲耍之意。多慮了。” ——“不用和她們一般見識,瘋狗而已,姑娘可是要行正事專儀之人,眼界也當甚廣。” 云卿安卻并無任何猶豫地就對此否定了,涼薄的目光里倒沒有嘲笑的意味。所說輕淡得讓人惱火,不值一提般的。 他確實自私自利,自顧不暇何來他顧?所謂的后悔自責也根本就不存在。 越發的不能理解,她根本就對云卿安這個人看不透一星半點。他做什么都像是沒有目的般隨意妄為,前一刻捅刀,下一刻給糖,說他是玩弄權術的jian佞,如今這副雅高的正直清臣模樣又是為了哪般? 經排除細究,懷疑暗中對秦霜衣下手的人,很有可能出現在后宮之內,姚定筠來得適時。 姚定筠方又鎮靜了些,正視著他,冷言直問道:“下官冒昧前來叨擾云掌印,所討不過一個說法,愿得肺腑之言二兩,逐遙遙亡志、不辜之民。自認無平步青云之能,云掌印對民女多加偏袒,可是因為良心發現,真意悔過,故而彌補?” 似是并不注意,又或是根本不在意。 當今后宮之內諸多混雜,不缺心思歹惡之人,或許有人做出了什么得罪云掌印的事,即將要被揪出來處置。 若非是這樣,她簡直不知道該要作何解釋,所處而知的,與她先前所聞所認定的都不一樣。時過境遷,報仇或許也沒了太大的意義,她甚至很難再去想起,但總想知個所以然來。 云卿安淡淡下了逐客令,道:“若姚司言無旁事,還是請回。” 姚定筠仍是對此難以相信。 她又想起那日偶至冷宮之時所見到的沖突一幕,瘋癲的棄嬪們為了爭搶一顆珠子大打出手還險些把她都給弄傷,一片嘈雜之中,惟有一姿容俱佳的女子過來替她解圍,相談時笑容很是和善。這不算什么大事,便也就沒在掌印跟前提,怕他厭她多言瑣碎。 步出之時,姚定筠心頭微沉。 姚定筠冷笑道:“這便是云掌印隨手撥弄一番,給出來的施舍嗎?下官可當真是,承受不起!” ——“雖說過得一日不如一日,但也就這般了吧,吃的不好,嘴里也就發淡,總想看看別人的,又擔心這樣那樣到底不痛快。整天無所事事連帶著連瓊花開都見不著幾回,許是花期早都過去了……” 姿態是格格不入。 姚定筠后來才從宮人口中知道,那是前皇后,曾為貴女如凰。 漸行漸遠,身后的琴音又緩緩響了起來,傾訴蘊含為何,與姚定筠并無關系,是局外人一個,她知道的,可此刻她竟似乎真切地會得了曲中意,心頭猛地為之劇烈一震。 是關于云卿安。 “縱生諸多無聊,對厄討好,面佛逢迎。春折殘蘭冬逐明,未曾端詳深河月盈。問過司命,不得要領。改過名姓,慘淡經營。夜深自擾,破曉成牢,踽踽獨行才是人之常情。 自知無可做清民,眾口難調,不如索性閉目塞聽。直見一人,雪落眉鋒,懷寒初驚。 方知,也想效仿幽王烽火,玄宗疾騎,于這蹉跎荒蕪之間去撲一撲,七月流螢。” —— “國老此行這般匆忙,咱家還未來得及相送,于禮不合。路上的邸店驛站,回頭傳令叫人妥善安排,總是周全些。”云卿安牽著司馬厝的手進來,讓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恰好能盛著一汪暖色的洋。 語氣是帶了歉疚。 “肖姨娘都替外爺打點好了,不用擔心。他身體也還硬朗,行李繁重有侍從肩挑擔扛,就算遇歹人劫匪,也有護衛照護,出不了事。”司馬厝沒松開他的手,視線也停在那里,是骨節分明瑩玉般的。 出門在外,坐車顛簸,難除風塵。若非是昭王搞出的動作實在惹了趙建章的厭煩,他也不至于這么急著走,寧可去費些氣力走訪恤民情以做些積德閑事。 “所以,你來了?”云卿安就站在司馬厝的身前,嘴角輕勾,用指尖一下一下地在他的掌心處刮蹭出陣陣癢意。司馬厝沒有否認,止住云卿安的動作,低頭淺淡地應了一聲。 這些日子以來,都像是在背著長輩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感覺很是莫名。 云卿安偏了偏臉,從旁邊案幾上的糕點中揀出一塊最好的。極為善解人意,專用來撫慰著司馬厝的心虛似的,他眉眼間的星點笑意卻掩都掩不住,說:“是我長姐和侄女做好送來的。” 他后又補充道:“只贈予至親。” 被很近地遞到唇前,細微的指尖涼意都能夠感受得清楚。司馬厝頓了頓,沒拒,耳廓不經意地起了層紅。····案牘多勞碌事。 將待批閱的公文都推到一邊,云卿安眸色暗了暗,還是選擇同司馬厝坦誠道:“想必你也聽說。涼州發了水災,難民無數,當地的父母官譚頌誠倒是一心為民,今親自上了朝廷請命,懇求撥銀錢去賑災。昭王可不管那么多,只管對自己有利的,一段時日下來忙著掌權正事,嫌咱家諸多阻礙,怨言不斷。” 雙方大大小小的沖突被處理了不少。而州城這么多的人命,難道就可以不管不顧,因私棄公了嗎? 司馬厝沉默片刻,關切問道:“那卿安,你打算如何做?” “你可知為何,災情緊急而在路上必定耽誤時多,可譚頌誠仍是不惜迢迢來京?”云卿安知道他的擔心,便道,“無非是當地豪門大戶、鄰州縣官等諸人都一致地袖手旁觀,分文不捐不借。而本有又積貧積弱,故而譚頌誠不得已才為之,抱著最后一點希望鬧到了殿前。” 司馬厝自是聽出了端倪來,寒聲說:“誰的手筆?” 定是有權者的默認cao縱。 云卿安垂眸,將剩下的糕點放好,思索了會兒道:“溫如海早些年提的改稻為茶,指望著這能提高稅收充盈國庫,到了現在留下的全是爛攤子,成效難提不說還留了禍患。洪水一發,一了百了,還有誰能追究他的過失。再者,他這些年伙同涼州的官府之人得來的贓款,攢到現在也該是連私置的存房都要裝不下了。” “朝廷養著的這些世家,多朽化得不成樣子。舊措諸多弊端,宋桓知舉出的新改法子或能作用一二,我也就由著他去辦,這樣一來,可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怨恨上咱家因而偏向昭王了。”云卿安似是毫不在意,口氣卻又帶上了較真,說,“總兵,你覺著我會怎樣?” 在這關頭,云卿安若是沒有選擇對此棘手之事置之不理,而是有所作為的話,無疑是會有所損失,世家的鐵板誰也不好去撞,吃力又不得好。可這都無妨,何人都不及司馬厝,云卿安不愿讓他為難,也更不會讓他失望。 司馬厝凝視云卿安許久,隨后唇角輕揚。 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四周的紗幕阻絕了會被光誘引來的蟲蛾,燭臺的亮被水煙籠罩,淡淡的圈暈如在夢里。 替他沐侍時,司馬厝的動作生疏,但也并不顯得笨拙,用心認真。所做不過是用短柄鑲著玉石的木勺舀了水,緩緩澆下將云卿安的發打濕,又從嵌蓮小盒里取出香膏涂抹而上,緩緩揉搓開,青絲柔柔鋪散著被滲透,是上好的松露香。 “這些事,該讓咱家替你做的才是。”被熱水升騰出來的霧氣熏蒸著,那輕薄的衣衫濕透之后自然就緊緊貼在了身上,云卿安本是微闔了眼,仰靠時眸中朦朦朧朧的,映出的司馬厝側臉線條都少了冷硬。 司馬厝將目光從他身上移了移,說:“我沒那么講究,也沒這個必要。” 云卿安神色慵懶,但還是說:“可咱家的服侍本分沒做好,你是要吃虧的。” 司馬厝打量了他的神情片刻,道:“若是在意,那你看著辦,怎么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虧的我不跟你計較,至于占了便宜的,你也別找我討,行?” “可咱家是天生的討債鬼。”云卿安起了身,勾上他的脖頸,說得半真半假,“無論是哪般,都是要去碰一碰,沾一沾。” “犯不著和我商量,我身上沒帶驅邪符。”司馬厝低笑了聲。由著他。 寢屋的擺設都如同是有風度的。 微顫的長睫逐漸安靜下來,云卿安在帳簾遮擋投下的陰影中仰起臉,柔軟雪白的膚上泛起一圈淡紅,燭光在他的眼中蕩著。 是司馬厝在為他把濕發擦干,這般多年以來從未有人待他這般好。他覺得自己在向一個深不可測的旋渦沉陷下去,身體思緒,一切都是向著眼前之人。 云卿安忽而眸光一冷。 憶起前幾日手下番役才截斷的流言傳途。私自進宮落了把柄,竟被造謠出長寧侯與宮妃私通,yin亂后宮。誰做下的,目的何在,云卿安細細一想便知,因著收到稟告言他們當時前腳剛離開商賈院宅,后腳就來了昭王的影衛,雖行動隱蔽還是露了蹤跡。 “怎么了?”司馬厝停下動作問。 窗欞外邊似乎有了異響,料想是開始了。不出意外的話,訛傳今夜就能遭破且堵住,要的就是先發制人。 云卿安淡淡笑了笑,迎視著司馬厝道:“無事,應歇。該換我伺候你。” 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卻會為他默默把事情都擺平。 雖執殘破,守他清名。 —— 那是苓貴人所在。 宮里有宮里的規矩,尤其是后宮,眾者皆不知事情怎么會鬧得這般大,像是早有預謀似的。帶著火把的侍衛蜂擁而上,宮婢們,女官們,其他的宮外人……吵嚷成一片,各種伴著哭泣的或是辯解或是指責的聲音亂得不堪入耳。“外男闖入”“探親”“含血噴人”的字眼不停地往外迸。 得的是云掌印的私令,久虔隨同廠役隱在暗處,他靜靜地按緊了劍柄,警惕地窺伺著四周,卻對這場被刻意造出的鬧劇始終不為所動。 皇嗣在宮里的消息被傳到有心人的耳中去,真假先不論,引為昭王賣命的刺客前來一趟探探究竟總是綽綽有余。此舉一則是試探實力,二則……也能讓陸良御破例省親更有說服力一些,妃嬪因恐慌見父,卻被指認不干不凈的罪名。有了捕風捉影的荒謬事跡在前,多少是讓昭王后期難行,眾官也難免會生出一些不滿的意見來。 久虔雖了解得不多,卻知云卿安可信,只要是在牽扯到侯爺的情況下都不會有例外。 “有聲音……”身邊的一名番子有些懷疑地發出提醒,久虔還未來得及回應,眼神一凝,只覺危險的感覺疾涌上心頭。 不遠處拔刀抽劍的聲音幾乎聽不清,可見來者駭人的速度與詭魅的巧技。宮苑難得古樹,枝影在不可名狀的風雨里細微搖晃。一道黑影幽魅似的落在樹梢,足底輕盈地踏過幾片濕淋的碎葉如迅疾的飛鳥。 換過一般人,看到的只會是不清晰的身影,而落在久虔的眼中時,他能清楚窺到來者的形相體態,黑暗影響不了他分毫。 年輕的殺手半張臉覆著古銀色的儺面,藏下的刃光好似野獸的眼睛般無情。出現在視線當中的竟只有一人,若非是不自量力,那定是另有蹊蹺,不知是否有其余者隱在幕后。 “已至,慎動。” 葉落之時,久虔敏銳地縱身掠出在前拔出佩劍,壓抑的金石激鳴之間,劍刃已同從上空襲下的柳葉刀緊緊相鉗著。對方未得手而一個轉身,撮指成刀,旋風般地接近往他的頸項疾劈。 一切發生得太快。 久虔已陡然繃直了身體,應激仿佛也只是瞬間的事,他只瞥見那人一截泛白的手腕,帶出尖利的破空弧度似是譏諷,指刀忽然力道一輕,他的心頭不合時宜地跳出一個故人的名字。 而不待看清,僅瞬間其又抽身而離再度隱匿進黑暗里,不知去向。 “見了鬼了!他這是在視察引動,有危則必退。”番子紛紛欲動,而后卻陡然意識到問題。 驚疑未定,久虔沉著臉,面色已然發白,與來者泛白的手腕看起來沒多大區別,道:“留守勿追,我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