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上心頭 第46節
晴天轟然,這下誰都知道這太子爺是瞧上了孟家女兒,偏偏拿人命脈,硬碰誰也碰不了。 楊孟兩家又是這么多年交情,楊董親自組局拜托,孟家自然駁不下這面子。本以為是無回旋余地的事,誰又想到這余地落在孟儀身上。 “所以你也真的會答應。”姜語一口仰盡杯中酒,笑得聲兒啞,兩指掐著玻璃杯口,懸空晃蕩,“讓我猜猜,他要你陪他玩一陣?你又出于那個破情面,只好無私奉獻。” 孟儀深深把頭埋下去,輕微地,在顫。 “他讓你跟他睡了?” 她顫得更明顯,連連搖頭。 姜語后仰,作喔口型:“打算今晚睡,所以你在這里。” 她不作聲了,十指從發叢間順下來,罩住整張臉,沉暗燈光下,更不清明,呼吸是一下重一下。 許久,她問句:“有煙嗎?” “你不是早就戒了?” 孟儀愀然嘆說:“結婚戒的,我媽說要是懷孕了對孩子不好。” 姜語無言,默默抽一支給她,再遞竄火過去,也咬一支在嘴邊燃起。 “他其實對我挺好的,非要說,也沒你想那么委屈,至少……是吧,有錢有勢還長得好,這條件可不多得。” 孟儀嘰里咕嚕就說一堆,姜語也不答,就盯著她看。 “你別這么看我。”孟儀苦笑著別開眼睛,“這事之后,我就不欠楊子堯的,也不欠楊家,不欠孟家……反正也是玩玩,你不是最熟悉這種關系了,掉不了一塊rou。” 她是自我說服來著,人和人總歸不一樣。 孟儀從小就活得規規矩矩,沒談過兩回正經戀愛,一頭就栽進事業里。她第二回 分手,趕上了認識姜語的時候,拉著姜語喝一晚上,還怪難過,反復不停地說小白臉真難哄,要什么就給什么,還說不愛他,不關心他。那時候她邊哭,姜語就邊笑,還被她連著一起罵沒良心。 姜語覺得她特別符合自己以前總聽人說的那種只管花錢不管身心的三好男人。 就隔了兩天吧,孟儀又來跟姜語嘮叨,氣炸了,她說那男人就是個死婊.子,背地里拿她的錢跟另外一個女人過,又跟了個有錢富婆,不僅管錢用還管身心,果斷就把她甩了。 那之后她就沒再談過戀愛,一直捱到了跟楊子堯結婚。 姜語給兩邊杯子再倒滿一回,整肅這么半天,最后喝口酒就突然笑。 孟儀茫茫然置下煙蒂,薄霧里歪頭看她,“你笑什么?笑咱倆都跳火坑啦?” 倆人就開始對著笑了,苦中作樂的即視感。 姜語真還點兩下頭,斂笑說:“但我出來了,燒成灰之前跳出來了。” “出來?”孟儀發愣好半天回過味,前傾身子,撣兩下在煙灰缸里。 “什么時候的事兒?” “前不久吧。” “是他……” “我提的。”姜語說。 孟儀應和著點兩下頭,“挺好。他就那么答應了?” “不然呢?” 是孟儀沒想到的,不由地將人換成周聞景,那一定不膩就不會罷休,哪甘心嘗個味就輕易放過。她原以為他們都是一樣的,笑起來幾絲苦澀:“那你是想開了還是斷情絕愛了?” “想開了吧。” 姜語靠陷進沙發里,仰頭看流光溢彩的頭頂裝潢,光影斑駁輪轉在面容上,瞳孔被細碎彩色填滿,卻仍是一團空寂,空白,空茫,“人干嘛非得揪著這些狗屁情愛煩著,現在想想真的挺有病,早兩年我都得罵醒自己,出息。你可不能跟我后頭走過來。” 孟儀抑著聽到后句話的苦澀,欣慰笑說:“你這么想就好。” “倒是有個好笑的。”姜語坐直身,正色看向孟儀,“那老男人今早叫人送了束花來,還帶張卡片。” 孟儀噗嗤一聲,笑得俯身:“這么老土?留了什么戀戀不舍的話?” 姜語又灌兩口酒液,胃里空空地,凈剩酒精翻涌,幾次三番忍了惡心。磨蹭坐孟儀邊上去,攬她肩,瞇著眼睛,極力思考著些畫面。 例如那束漸變呈軟桃色的朱麗葉玫瑰,例如那張附面照片的卡片。 “大概在問一些……俗套情節的續集?” 她說著自己都笑了。 - 姜語這天回去很晚。 有孟儀這個精神狀態更不好的在,她沒敢多喝酒,精力多半用去攔著她。到后半程,那姓周的才憋不住,找到包廂里來接人。 孟儀半醉半醒地,從他身上再倒回她身上,同她搖頭,在她耳邊悄聲說沒事的,就毅然地推離她,由周聞景攬著走開,到門口,還能笑呵呵地回過頭來跟她揮手道別,說來日見啊……來日見。 姜語轉頭就紅著眼,舌腔跟肺里全涌著苦水,跑垃圾桶邊吐半天又吐不出,站直了,天旋地轉,手捂眼睛上擦兩把朦朧濕意,都分不清是吐懵了還是怎么的。 - 到別墅里,姜語更意外徐夢還沒去睡,等在客廳,刷刷手機,看看電視,就亮著廚前燈。 見到她回來,忙過來問她吃過飯沒有。 姜語搖頭。 徐夢笑笑說:“想也是沒吃,身上只有酒氣。” 徑直再去冰箱翻一盒酸奶遞給姜語,她是仰兩口就扔了。又問她不嫌棄的話,就去下碗素面,空腹喝酒不吃點東西下去,胃受不了。 姜語遲疑著,說句:“麻煩了。” 等面做好,她差些都在沙發上睡過去。徐夢過來把她喊清醒,到桌邊,站邊上看她吃兩口,詢問口味,聽到不錯的評價,欣然笑笑,就站那兒繼續等著。 姜語喊她先去睡,不用等她的碗,放著阿姨明早來洗。 徐夢糾結著說好,轉身離開。 卻到階梯上時,反復兩次三步回頭——是被姜語喊住。 第一次,她輕道聲謝謝。 第二次,她問早上那束花扔在哪里。 第43章 早前老爺子摔一跤, 李京肆才跟李肅在老莊園跟碰過一面,往日各司其職少有相聚時候。 倆人在老爺子跟前問候,一人一邊, 陪著曬曬太陽, 聊些閑話。 話題飄飄然就扯到了李沅身上, 趁著他還沒過來, 老爺子提一嘴,說那姜家女兒也準備來。 講這姜家雖是急功近利些,這女兒,這么段日子還真沒挑出什么錯來,等人來了,他也打算好好看看,差不多甭再拖吊人家,歇會兒又提點春天倒是不錯,這季節感覺哪天都是好日子。 有意把訂婚期拉近的意思。 一唱一和回話卻只有李肅, 那邊李京肆飄了神兒似的, 靠著椅子, 望著天邊就噤聲了。 北京冬天就屬個寒冷干燥,到現今都不見一場雪, 陽光底下也竄著凌冽風, 就竄著人脖子里刮。 李肅喊醒的他。那會兒跟老爺子聊著什么也打算過了這個年,和哪家小姐定下婚來,還是自個兒尋的,姑娘家人不錯, 早先跟家里提一嘴就無人反對。 接著兩個都來笑李京肆, 老掉牙的一套話術:什么時候能有結婚的心思?總不能是挑不到好的,那宋家女兒還來找你沒?聽說元旦都來家里吃飯了…… 勸到最后老爺子都會嘆, 沒少說過了,總覺這大孫孫平日里看著成熟,好像還過不去個叛逆期,也不愿成家,還偏偏不喜聽人嘮叨。 他倒是獨對老爺子耐心,平常什么話都接著,今日卻不同,把李肅都噎啞了——這人一堆話里挑著聽,回的唯一句就說那宋家女兒他拒過兩回,多了倒把人家弄得掛不住面。分寸什么的總要有,你一言我一語偏偏提她,他再無意,橫看豎看也跟吊著人似的。 他從未表現得如此抗拒,如此擺明地不愿。 鴉默雀靜地,都不繼續跟他在這方面吭聲。 還是李肅把他喊走去后院,對著老爺子面是說許久未見,抽空品些茶,聊些知心話。老爺子哼哼聲,面上不說,猜個十有八九是要避著他的知心話,不過年歲大了,真有個什么事也不愿管,隨人去了。 兩人步于茶亭相坐,起初只聊了些油鹽不多的客套話,到后邊,李肅話里話外都周旋著扯到一件事上去——說咱小叔收了瓶老年代的bowmore,要過段時間,喊上咱哥倆過去聚頓飯。 他也自覺這話開得突兀,糊弄不了他大哥。 什么飯就聚三個人。 李京肆抬眼,似笑非笑:“李東來是委托了你什么?怎的自己不到我跟前來?” 李肅低眸嘆道:“果然瞞不過你,這事兒我可不好說,也就是送人情,攢個局來著。” 李京肆許著些耐性給他,“那你說說,他那兒捅出什么事?” 李肅默聲不言。 “是大是小?” 他仍舊不言。 李京肆笑了:“你不同我說清楚了,我過去是白品他一瓶波摩?” 李肅難為情,頓然須臾開口:“怕是說清楚你就不過去,這事兒大概只有大哥能幫,連老爺子都瞞著,到底該是他本人來求得真誠。” 李京肆睨他眼,嘲弄語調:“那不如讓我猜猜。早些年趁個樓市興盛,他求著我讓出去那三角樓市的開發先機,多好的地塊,最近是整出些新聞來了?” 李肅驚說:“大哥早知道?” 李京肆諷刺笑說:“我不干涉他,卻不至于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是個國際廣場項目,他要老實做好了,就當我抬他個情面。心高氣傲整弄什么融資擴張,難承其重落到個資金鏈斷裂的下場了知道叫苦?怎么?是要我替人做完嫁衣,這穿破了吧,還要我去打些補丁?” 針針見血,李肅聽著都起雞皮疙瘩,若真對到李東來那兒去,怕誰也下不來臺。 早些年李京肆初涉利場,跟著家中幾個長輩什么生意都沾點,替人做的嫁衣還少?他從不計較,功勞算誰頭上無所謂,他當個長進也成。 可偏偏這個地塊,當年他跟著李東來,千辛萬難拿下的項目專權,地塊到手,做好了就是翻幾十倍的生意。他有意死抓,李東來卻半道悔了,壓著李京肆年紀尚輕,三兩句軟話,賣了那張人情薄面也要拿回去。 李京肆能走到今天,斗過的又豈止同行精銳,多少次鋒芒這么被強壓回去。要不說他很少再給李東來什么好臉色,撐死場面上敬讓三分。好在李沅那孩子養得純粹乖巧,不然憑他個性,高低要惡其余胥。 李肅啞然許久,說:“話是說得難聽,小叔那邊,想也是別無他法,項目爛尾,這么大個窟窿擺在這……” “我知你與他生意來往牽扯甚多,幫里幫外都是幫自己。”李京肆一語中的斷他勸話,叫他失聲。 也在這時,蜿蜒園道上李沅遠遠過來了。 李京肆倉促丟句:“飯局先推著,他要問起你,說我暫不愿給個準話就是。” 他向來是獨斷專行,說一不二,若不愿,李肅勸再多也是浪費口舌,便也自發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