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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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隔著滿屋浮動的秋日清晨的涼氣,透過櫥窗上垂頭喪氣的玫瑰,遙遙點來一眼。 “你好。”阿姨走過去,禮貌問好。 徐思敘手插在口袋,點了一份龜苓膏。 兩分鐘后,來年雙肘撐在桌面上,用掌心拖住下巴,有點嬰兒肥的小臉顯得更加稚嫩。 她偏頭直勾勾盯著徐思敘,呼吸都平靜。 對面人被那樣坦蕩的目光她盯得有點不自在,遂抬著勺子扭頭問:“怎么了?” 來年舔舔唇,聲音軟得一聽就沒什么骨氣:“我想嘗嘗你的。” 徐思敘手腕一頓,抬額指指桌面上還剩一大半的雙皮奶,提醒她:“你自己的都沒吃完,誰教你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這一招的?” 她不說話,將自個兒點的向旁邊推了三寸,意思昭然若揭。 “才不慣你這臭毛病。”徐思敘眉頭擰起來,不太客氣地回。 來年不滿地抿唇,將雙皮奶拉回來,拿起勺子在小碗里挖了一小塊,忿忿地含進嘴里,叼著勺子看著最面前那張便簽紙。 上面寫——【希望可以和小陳長長久久。】 底下一大堆祝福話,大多數人都湊熱鬧,跟著畫“99”。 她想,自己是否有些過于散漫,過活地不像個小情人,連半分占有徐思敘的心思都沒有。 明明她這個年齡,最是該做“祈愿海王回頭,與我相伴一生”的美夢的時候。 人總容易在情濃之時渴望地久天長,她連這份奢望都不敢有。 這時,桌面上的龜苓膏被推過來一點,來年眼眸一撇,看到了。 遲來的妥協,她才不要。 誰料徐思敘開了金口,語氣竟然有幾分哄人的意思:“嘗嘗,潤肺清補的。” 她將臺階建得這樣高,來年再不邁下去,倒顯得她不識抬舉了。 于是順勢撈起她的勺子,切了一大塊送進嘴里。 清苦的,一股子中藥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吃完一半的。 看到來年蹙眉艱難下咽的模樣,徐思敘氣定神閑地揉著她額角的發,話里溢出笑意:“怎么樣?不是要嘗嘗嗎?” 來年撥開她的手,意識到這人剛才是故意的,便偏頭嗔怪地看她一眼。 徐思敘特別惋惜地湊過來摁她的唇角,說:“不喜歡嗎?我覺得味道挺好的啊,改天給你拿點味道更正的,順便降降火。” “徐思敘!”她被勾得臉都紅了,軟軟拍一記她捏著自己臉頰的手,沒敢太用力。 后來的來年才意識到,那是她在西城過得最好的一個秋天。 那也是徐思敘最寵她的一陣子,打情罵俏都是常態,她樂意接下她的嗔笑,把小姑娘真當女朋友。 兩人也不避嫌,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來年也在她那里顯出自己最可愛最無心機的那一面,天真地仿佛只靠這點愛就可以過活。 * 從糖水鋪子出來后,也才不過才九點,日頭倒是燦爛,但微微泛紅,沒什么溫度。 來年站在副駕門邊,目光迢迢望向前面的人潮,拉開車門后依然心不在焉,沒有上車的動作。 徐思敘付完錢過來,看她一副有事的樣子,隨口問:“看什么呢?” 來年想到剛才阿姨問她是否是來這邊上香的,便假裝不知前面是寺廟,明知故問:“前面人怎么這么多?不是周末嗎?大家都不睡懶覺?” 徐思敘是土生土長的西城人,把這城里摸得透透的,大到區劃,小到深巷,沒她不知道的地兒。 難得的是,她愿意陪小姑娘演戲,絲毫不提剛才結賬時店主多嘴的一句“我剛還以為你朋友是來上香的,她說不是,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這么早出來玩”,只接她的話茬,回道:“是一個寺廟,想去?” 來年回頭,眼眸亮亮的,問:“可以嗎?” 徐思敘“嗤”一聲,將拉開的車門甩上,“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早起都不見你打呵欠。” 來年跟在她旁邊,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索性閉上嘴,不接她的話頭。 氣氛一時有些干巴巴。 興善寺的山門打開不過兩個小時,里面的香客已然熙來攘往。 她們倆沉默著走進去,很有默契地都沒有接法務處遞來的香。 來年彎唇笑說:“謝謝,不用了。” 徐思敘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送都沒送一眼,穿黃馬褂的志愿者都不敢問一句“小姐,要香嗎”。 她長了一張冷臉,不笑的時候更顯得肅然。 “徐思敘。”來年出聲叫她。 她回頭,側身盯著她,淡淡哼出一句“嗯”? 來年伸手抓住她大衣的袖口扯了兩下,余光瞥見香灰紛飛的寶鼎四周,輕輕搖頭,說:“沒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秋意濃,前幾天下的雨淋濕泥土,寺廟的地面還未干透。 她們避開人.流,專門貼著外墻走,西邊的矮墻沉悶,挨著墻角堆放著一大堆舊時的瓦當,上面零零落落散著落葉,還貼有從樹上砸下來的不具名果子。 來年就這么抓著徐思敘的衣袖,踩著石磚走過泥濘之地,深怕陷進去。 但她不知道自己握著的,是另一個泥潭。 后來,來年總會想起這一幕,她覺得或許是那天的天氣太好,或是那天的徐思敘太溫柔,讓她一時迷亂,竟做下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