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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自然也是截掉了的,誰的電話也接不進來,陳殊與外界的一切聯系都斷掉了。無論是醫院還是學校,陳殊都失去了聯系。即便是想發一封電報回上海,給馮先生馮太太他們報喜,也是做不到的。 李縱云仿佛想把陳殊永遠困在這個園子里似的,只是陳殊曉得他的性子,他只是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罷了。 對于陳殊本人而言,說開之后,反而并不著急了,想著以后同小寶相處的時間有限,便每天守著他。或者抱了他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坐上一會兒。 老太太是位極開明的老人家,對陳殊道:“孩子太小了,你們兩個人總要為他想一想的。老三倘若執意胡鬧,我來收拾他。” 陳殊抱著小寶,道:“小寶還小,要麻煩祖母了!”這位老人家只當是因為宋清徽的事情,哪里曉得兩個人并非如此。 閑下來的時間十分無聊,陳殊見兩個看媽在那里做虎頭鞋,便也覺得有趣,雖然一天里也學不了多少,跟著她們一起做,一天的時間倒是極容易消磨的。 看媽道:“三少奶奶,老虎是百獸之王,穿上虎頭鞋,虎虎生威,有長命百歲的意頭的。” 陳殊笑:“好,長命百歲!”聽了這話,便做得更加細心、耐心了。 只是她從來也沒有動過針線,免不得手上總要扎出一些針眼來。虎頭鞋,看媽說起來簡單,可就陳殊看來,比做上一臺手術要難多了。涉及的工藝也很復雜,刺繡、撥花、打籽,陳殊一樣也不會,便一樣一樣的學。 可是總是笨手笨腳,開始做出來一雙,不倫不類,十分不像樣子。 徐媽拿著鞋笑:“三少奶奶,您這哪里是虎頭鞋,明明是貓頭鞋嘛!還是眉毛胡子,都擠成一堆的老貓。” 兩個看媽溫溫柔柔的:“三少奶奶是讀書人,做不來這些的,還是我們兩個做好了!” 陳殊把做好的虎頭鞋放在桌上,笑:“我多做幾次就好一些了,我又不是天才,一學就會的。” 李縱云回來小筑的時候,陳殊已經帶著小寶上樓休息去了。徐媽問:“三少爺用過飯了,要不要擺飯?” 李縱云搖搖頭,指指樓上,問:“睡了嗎?” 自那日吵架,陳殊攤牌之后,李縱云已經快一個月沒有來過這里了,徐媽曉得他問的是陳殊,點點頭:“小公子一入夜就困了,三少奶奶便帶著他上去睡了。三少奶奶說,以后陪著小公子的時間少,現在能多陪一刻是一刻。” 第102章 第 102 章 李縱云揮手, 叫她下去,從酒柜里取了一瓶酒出來。 陳殊是極愛存酒的, 但凡好酒, 只要入她的眼, 不拘多少也放進酒窖里邊。只是她也喝不了多少, 李縱云倒是能喝的,只是陳殊說他有胃病,便不許他喝酒, 免得傷胃。 李縱云倒了一杯, 心想:“何以解憂, 唯有杜康!” 陳殊下樓來的時候, 李縱云已經渾身酒氣,醉醺醺斜椅在沙發上。軍裝外套脫掉了, 放在一邊, 地板上亂七八糟倒了些酒瓶子。 徐媽跟在陳殊身后:“三少奶奶,您勸一勸三少爺, 他這么喝是不行的。” 陳殊點點頭, 吩咐徐媽:“你去煮一碗醒酒湯來, 要不然待會兒胃就難受了。”徐媽答應一聲,下去了。 陳殊走過去, 拿掉他手里的紅酒杯:“別喝了!” 李縱云大概是真的喝醉了, 他任由陳殊拿走酒杯, 呆呆望著她, 伸手去撫她的臉頰:“陳殊?陳殊?” 陳殊沉默, 不曉得該說些什么,良久才道:“以后不要喝這么多的酒了,你都說要戒酒的,一年都沒怎么喝了,怎么現在破例了?” 她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同那天態度堅決說要離婚的,仿佛不是一個人。 李縱云嘆息:“清徽的事情,不是有意要瞞著你。她半生凄苦,又叛出家門,皆因我退婚而起。她如今有求于我,我不能拒絕。那個孩子不是我的,至于到底是誰的,清徽也不肯說。去年八月,她找到我的時候,肚子已經很大了。” 陳殊點頭:“我知道,我從來也沒有在這些事情上懷疑過你……” 李縱云拿手指點住陳殊的唇:“你聽我說,清徽本來有一個兒子,不幸病故了。現在生的這個孩子,身體也不大好,估計也時日不多了。那個時候,你正懷著小寶,很是辛苦,我便沒有告訴你。后來,有些風言風語,我想著,你生子艱險,不要叫你煩心。” 他頓了頓:“這都是我的不是,你說的,事無不可對人言,何況是夫妻兩個,我是不該瞞著你的。料想你為人,即便是自己介意,也不會攔著我的。” 陳殊聽到這里有些難過,他何等的高傲,此番自白,不過是不想離婚,想盡最后的努力挽回這段婚姻罷了。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根本就不是宋清徽的問題,陳殊也根本不在意這些。 她眼眶有些泛紅,好在燈光昏黃,叫人瞧不清楚,道:“有情有義,才是我喜歡的李縱云嘛!” 李縱云笑:“是,只是你只喜歡有情有義的一面,冷酷鐵血的一面卻叫你厭煩和害怕,是嗎?” 陳殊不說話,意思卻很明白。 李縱云收斂了笑容:“陳殊,我不覺得自己是錯的。言論自由即便是在歐美也是有限度的自由,新聞管制是每個政府的必修課。治亂世,用重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張,但是必須是有限度的。我們中國人歷來是一盤散沙,軍閥亂斗,誰也不服誰。當今的國民政府雖然不甚完美,亦有諸多不足之處,但是卻是統一了中國,是國家希望所在。如那些報人所說,政府一無是處,推翻了事,無非又是軍閥亂戰的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