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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空談誤國,這些文人什么也不會干,只會在一旁指手畫腳罷了。《尉繚子 》武議有云,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這就是為什么要殺孔立人的道理,至于梁先生,乃上海軍統所為,實非我能干預。” 陳殊問:“這么說,項先生沒有出事?” 李縱云道:“他是你的大管家,他出了事,你又豈能開脫?我說了,你是我李縱云的太太,我不點頭,誰也不能來查你。” 那些話,不過是氣急了,嚇嚇陳殊罷了。 聽到他這樣說,陳殊放了心,她點點頭:“既然如此,我也說說我的想法吧!” “如你所說,即便是歐美諸國,也是有新聞管制的。報紙是武器,傳播思想,政府加以管理本是應當的。我從來也沒有說過,言論自由是無限制的自由。可是,當今的南京政府,對于輿論管制,新聞管制,并沒有任何有效的手段。僅僅是在出現難以收拾的局面以后,便派人加以暗殺,從rou體上消滅制造麻煩的報人。” 李縱云望著陳殊,有些出乎意料,承認道:“的確如此!不過,這是大行不顧細謹!” 陳殊搖頭:“加派鷹犬,加以暗殺,這正說明了政府的無力,對于輿論管控的無力,只能用殺人來威脅、恫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換一種看法,一個政府的特務機構,可以不經法律審判,便了結國民的性命,你覺得這是正常的,可以接受的嗎?” 李縱云無言,望著陳殊只有一句話:“這是暫時的,犧牲是有代價的。” 陳殊垂眸,緩緩道:“縱云,我們之間的分歧,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只希望,那個時候的你,還像今天一樣充滿了獻身精神,對這個國家依舊充滿了希望。 陳殊站起來,決定結束今天晚上的談話:“去睡覺吧,很晚了!” 李縱云握著陳殊的手:“是不是非離婚不可?你說要去香山看楓葉的,我們還沒有去過呢?”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開始說著要去,只是后來陳殊孕期辛苦,便未能成行。 陳殊有些心酸,她道:“等小寶長大了,會說話、會走了,再帶他一起去吧!” 李縱云放了手,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道:“陳殊,你真是狠心,真是狠心。”他一邊說,一邊打開門,站在門口背對著陳殊道:“好,如你所愿,我明天擬一份離婚協議書送過來。” 陳殊道:“不用,我已經草擬了一份,當初的聘禮,還是父親、祖母給的房產、珠寶,我統統都不要,只希望你把小寶留在我身邊。” 李縱云抬頭,天邊的月亮已經很圓了,他心想,月亮是圓的,人卻是總是分離。 李縱云道:“倘若只我一個人,小寶給你便給你了,只是他是李家長孫,祖母、父親是不會同意的。至于那些聘禮、房產,曉得你不在乎這些,但是我們李家沒有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道理,你拿著吧。” 他喝得很多了,只是此刻連自己也不曉得為什么這么清醒,腳步還是有些虛浮,他慢慢踱出小筑,走得很慢很慢,想著陳殊也許會出來叫住他。可是,直到他走過貼水石橋,走過九曲回廊,也沒有聽見陳殊的聲音。 都說他的黨國干將,領袖心腹,身居高位,手握重兵,風光無兩,李縱云心里笑:有什么風光的呢?他這一生,總是失意時多,如意時少! 不過李縱云是說話算話的,第二天一早,付旗便拿著離婚協議書交給了陳殊。 陳殊看了看,便立刻提筆簽了字。 老太太和老爺曉得兩個人有些問題,但是卻沒有想到兩個人真的要離婚。把李縱云和陳殊都叫去了,問話。 李縱云都一力承擔了:“是我要離婚,祖母,與清徽無關,只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老太太把茶杯磕在桌子上:“荒唐,婚姻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嗎?” 陳殊開口:“是我要執意離婚的,祖母!” 老爺問:“什么原因呢,你要離婚?老三說他要離婚,我是不信的,他這個人是做不出來拋棄發妻的事情,更何況,你們的婚姻也是他自己選擇的。” 李縱云抬眼,示意陳殊住嘴。 可是事實的確是陳殊要離婚,并不能叫他擔這個虛名:“祖母,父親,的確是我要離婚。我同縱云,有些分歧,不能勉強再在一起了。請你們原諒!” 有關政治上的分歧,自然是不能明說的,陳殊便只能這樣草草帶過。 兩個老人家都震驚非常,老爺站起來,指著陳殊道:“你……你……我們李家有什么地方對不住你?無論是離婚還是休妻,我們李家何曾出過這樣的事情?” 老太太短暫的震驚過后,平靜了下來,她慢慢轉著手里的佛珠,她對陳殊是很滿意的,國外回來,又念過大學,是個讀書人,對老三又是一心一意,可是現在嘛,這個一心一意,老太太就要打個問號了。 她問:“是因為宋家那丫頭?” 陳殊搖頭:“不是,與她無關。我同縱云,不至于這點信任也沒有的。只是,我們的確不能勉強在一起了。” 老爺本以為是自己兒子要離婚,看到現在居然是陳殊要離婚,他道:“好,現在是民國了,是新社會了,婚姻自主,離婚自然也是自主。既然你們兩個都決定了,我們長輩沒有再干預的道理,只是小寶是李家長孫,是一定要留在李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