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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的三個姑娘也是沒下過田的,聽著話茂梅好奇的問:“咋不行?水蘿卜一個再大也就一兩斤,這白蘿卜要種成了用來喂豬也是好的。” 秋季的水蘿卜種一茬大多數也是用來喂了豬,人吃的很少,也就是冬日里頭用來燉臘骨頭,蘿卜刮油,光是煮蘿卜吃了胃里寡得慌哩。 “我們這邊的土比外頭要瓷實,不說蘿卜,就是紅苕和洋芋也長的比人家小。”靠山也有靠山的不易,山間開出的土地都不肥沃,多石少土澆灌也困難,而且樹林圍繞光照也受影響。 “可是我哥說,我家的苞谷長得好哩,不比外頭平原里差。”楊家精細侍弄的玉米地收成確實不錯。 “所以說還是讀書娃兒有本事么。”田二嬸蓋上鍋蓋,把手里的勺子揮舞著:“這苞谷祖祖輩輩種好些年了,哪家也是六月頭才播種的夏玉米,少爺說把播種的時間提到四月里頭,長得好不說還不結公苞谷。” 公苞谷或者說公玉米,是下粗上細光長桿而不結玉米棒,以前大家都以為公玉米是種子的原因,楊茂德看了農書才知道六月里頭有灰飛虱爆發期,在這個時期播種的玉米容易感染灰飛虱傳播的矮縮病菌,這才是田地里公玉米多的原因。提早種植避開疾病,地里公玉米少了產量自然有所提高,而且早種的玉米在九月尾就能收,還能接茬種一季秋蘿卜,這茬蘿卜是冬天里喂豬的重要食糧。 適當的加寬玉米之間的空檔,也是增加玉米產量的關鍵,現在楊家的玉米田里,株少易除草施肥,結的玉米棒反而比以前大很多,顆粒飽滿甜味十足。 “收了苞谷種蘿卜,地里頭的肥跟不上,蘿卜可不就長得小?”田二嬸敲敲鍋沿:“那苞谷地種兩年還得換種一茬子紅苕養養地,不然那地就更瘦了。” “我聽說東跨院養了百多頭豬的,地里還缺肥?”阿祖好奇的問。 “那肥料要用在水田里,莫看就三十多畝,一年兩季子輪番種著水稻和小麥,又沒歇過氣全靠肥養著。” 坐在灶屋門口的茂菊整理著手上的一小把香菜,這是原先嫂子要的,現在既然用不上中午正好用來做菜,她尋了掃把將地上的碎葉子和泥土掃到一堆:“二姐簸箕遞把我。” 茂蘭應一聲從灶屋里走出來,頭一抬便看到從垛子墻那邊來的路上有兩個人影:“哎,跟伍哥走一起那個,是……孫奶奶?” 田二嬸聽到忙擦了手出來瞇眼打望:“是她,這老太太咋過來了?昨晚路過孫保長家的時候我喊了,說她沒在家的。” 孫私娘是遠近聞名的大仙,老太太已經高齡六十有八,跟孫保長是親戚,一同住在山梁背后的孫家大院里。別看老太太年紀不小但身子骨硬朗得很,常常自己走鄉穿鎮,誰家小兒夜哭誰家咳嗽發燒,都能見到她上門的身影,更別說紅白大事少有她缺席的時候。 阿祖聽茂梅的解說,心想這就是鄉下的神婆加赤腳醫生?看著伍哥扶著一個提著小包袱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進來,慈眉善目衣著利索不像自己想象中的樣子。 田二嬸趕緊迎上去:“孫大娘,你這是從哪里來?” 老太太笑瞇瞇的攥了她攙扶的手:“我剛從三星回來,慧生(孫慧生就是孫保長)媳婦說昨晚上你喊我啦?” 田二嬸露出幾分尷尬的神情,她本來是想這接二連三的遇到不順當的事情,想求個符回來拜拜:“嗯,昨天送春娃兒出門,回來的時候順便問看看你在不在家。” 老太太了然的點頭:“春娃兒的事情我聽到說了。”她抬頭看了看屋檐下四個花樣的女孩:“哎呀,楊家的三個姑娘更水靈了,這個是……德娃兒的新媳婦,上回來吃喜酒都沒看到哩?” 茂蘭、茂菊和茂梅趕緊嘴甜的喊人,阿祖也跟著喊了一聲,被老太太拉了手上下打量了會兒:“臉白額寬,眉細眼亮,是個好娃兒。” 她捏了捏阿祖的手:“手厚綿軟是個有福的。” 說完翻轉了手心,看到阿祖手掌上微微有些紅腫的劃傷:“嗯,莫事,我來的不算晚。” ☆、魍魎和小鬼 幾分鐘后阿祖知道了她說不算晚的原因,只見她喊田二嬸打了半盆水過來,從小包裹里取出一個黃色的小紙包,倒出些許灰白的細粉在水里。 “來,把傷口洗洗。”她笑著說。 阿祖遲疑了一下:“里面放的什么?” “百香灰,松花子和鳴沙。” 一個都沒聽說過,中藥?阿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水里劃了劃,細粉溶解在水里看不出異樣,她小心翼翼的灑了些在傷口上也不見有什么不適感覺,便放心的洗了起來。 “洗干凈。”孫私娘點點頭:“看看手臂和腳上,紅腫的地方多洗一下。” 阿祖聽她這么叮囑,便放下心來,想著一定是消炎的中藥,但又洗了會兒卻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了,以為有像血一樣的東西從傷痕處流淌出來。 茂梅驚訝的小聲叫道:“哎呀,嫂子你咋個洗出血了?”,阿祖趕緊抹了抹血水,卻并未見傷口上的結痂掉落,她抬頭看看依舊笑瞇瞇的孫私娘。 “這是陰氣,莫事,少奶奶身上有寶哩,陰氣進不去只能留在傷口里,洗一下就出來了。” 阿祖聽她說的玄乎,但又確實見到不斷有血水從傷口處滲透出來,田二嬸也驚訝的湊過來看看,然后催促她趕緊洗洗其他傷口,等手腳都洗過以后,半盆水變成了淡淡的粉色,看看原本有些紅腫發燙的傷痕,現在卻微微發白有了收斂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