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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拿了洗漱的東西往廚房那邊的水井走去,遠遠就見廚房的煙囪里已經開始冒煙,進了院就看到茂梅蹲在水井邊上清洗筲箕里的茄子。 看到阿祖進來,她揚起臉招呼:“嫂子好早哩,咦,咋個過來洗臉?” “屋頭的水變臟了。” “哦,常有的事。”她點頭:“下過雨有時就這樣,等半天就好了。” “你們去過菜園了?”阿祖看到新鮮水嫩的茄子。 “沒呢,這是早上田二嬸送來的,她說剛下了雨田里頭泥得很,等上午爽爽水。” 阿祖刷牙的手一停,含糊的問:“田二嬸回來了?” “嗯。”茂梅知道她想問什么,便解釋說:“她這算是夭折哩,停不得葬,抬過去就直接埋了,原來的老房子都沒讓進。” “那黃嬸子呢?” “他們先頭分了家,分的房子借給老大家住了,這次回去肯定要回來的,我爹說田也均了一畝多水田和兩畝旱田。”茂梅情緒低落:“黃嬸子就一個人了,以后日子怕是不好過。” 阿祖沉默著,她跟黃嬸子還不熟悉,所以可憐她的情緒并不能抵消春兒帶給她的惡感。 “春兒咋能這樣哩。”茂梅雖然不能喊她一聲春兒姐,但是這七八年相處的感情卻真是把她當做一家人:“就因為大哥叫人打了她,她就要放火燒死大哥?”她打了個寒顫,似乎不敢相信人心的險惡。 阿祖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只能繼續的沉默著。 這時倒是茂菊出來解了圍:“嫂子早啊。”她招呼著又轉向茂梅:“啊!我上回就說茄子要削皮的!你咋個又忘了?” 茂梅白了眼大驚小怪的三姐:“這回的茄子多嫩啊,看,還是淺紫色的。” 茂菊扒拉著筲箕看了看:“嗯,那回頭給二姐說莫要焯了涼拌,直接放了蒜蓉蒸出來吧。” “光吃還意見多。”茂梅嘟囔著站起身:“這茄子是弄給嫂子吃的,不放辣椒。” “不放辣椒我也喜歡。”茂菊拍拍她的肩膀:“趕緊弄去。” 等茂梅被打發走,她才鬼精的蹲到阿祖身邊:“春兒是自己作死哩,嫂子莫吃心(放心上)。” 阿祖漱了口:“我以為你挺喜歡她的。” “喜歡?”茂菊用手托了腮:“要真說起來,我挺厭煩她的。” “好幾回碰到她欺負冬兒,在我爹和我哥面前討好賣乖的,跟我們也是下雨天出太陽--一副假晴。”她嘆口氣:“我原先只以為她就是愛面子逞能好強,那曉得她居然敢推你?” 她又嘆了口氣,然后嚴肅了神情:“嫂子,你跟她吵架是因為我哥吧?” 阿祖手上的毛巾吧嗒一下掉進盆里:“你……知道?”這小姑娘就比茂梅大一歲,茂梅還停留在饞嘴的孩子階段,她卻已經心思細膩超過了茂蘭。 “原先不曉得,但這事情先后想一想也就想得通了。”茂菊站起來活動活動小腳:“她要真想放火燒人,干啥不點木樓子?估計也是挨了打想不通,賭氣哩。” “不管咋說總是自己害了自己,有句話咋說?哦,自作孽不可活。”她揮揮手:“我去喊爹過來吃飯。” 阿祖洗了臉,又端了水回房準備叫楊茂德,才發現他低低的發起熱來,喊一聲雖然醒了卻顯得沒什么精神。 “不吃了。”他轉向里側:“再睡會。” “你發燒了。”阿祖擰了毛巾把他掰過來,擦了額頭的汗珠,用手摸一摸有冰涼和滾熱兩種截然不同的觸感傳遞到手背上,冰涼的額頭再放片刻卻有變得滾熱。 “沒事。”他握住額頭上的手捏了捏:“可能是夜里出汗又吹了風。” “家里有藥嗎?” “沒到要吃藥的程度。”他松了手:“睡一覺,中午叫我。” 阿祖答應著,看他立刻又沉沉睡去雖然還是不放心,卻也只能等他睡飽了再說,轉身從床邊離開才發現屋中間的桌上又密密麻麻的積了一層水氣,她拿了抹布再次擦干心里嘀咕,上回下雨也沒這么潮啊。 對于楊茂德的生病,三個meimei顯然比楊老爹上心多了,茂蘭趕緊找了以前的小柴胡湯,茂菊嫌棄的看著紙包上面落了一層灰:“這還是昨年小妹發燒的時候開的?” “嗯。”茂蘭解了繩子:“外頭有灰,里頭……好像莫事。” “可以喝嗎?”茂梅遲疑的問:“我是冬日頭受涼發的熱,跟大哥這個能一樣?” “藥不能亂喝。”阿祖也湊過去:“要不煮個冰糖香菜湯,以前我夏日貪涼發了熱,就喝這個好了的。” 等吃過早飯,大家往大廚房這邊來尋香菜,阿祖垂頭喪氣的坐在灶火前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邊沒有白蘿卜。” 冰糖香菜湯是把香菜去葉子留莖和根,再加白蘿卜兩三片,生姜一兩片,加冰糖加水煮十五 分鐘而成,香菜雖然尋到了,但是她忘了白蘿卜。 白蘿卜是華東地區廣泛種植的蔬菜,春蘿卜和秋蘿卜一年兩季種植產量大,窖藏以后可以全年都吃到,是百姓桌上最常見的蔬菜。四川這邊種植的是它的同類親友,粉色皮的水蘿卜個頭沒有白蘿卜大,含水量也比白蘿卜少,更重要的是水蘿卜是秋季作物,一年種一茬就算窖藏也留不到第二年夏天。 “這有啥,十里還不同俗哩,這蟬蛻冬瓜湯退熱也好得很。”田二嬸用勺子推一推鍋里熬煮的蟬蛻冬瓜湯:“少奶奶說的白蘿卜我也聽人說起過,據說長得大的一個能有七八斤重,咱們這邊的地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