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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不迭點頭。 江霽容腳步一頓,突然回頭望向自己,“林姑娘。” 他抿唇,“匕首拿著也好,明日我教你怎么用。” 林繡笑起來,“好啊。” ---- 本來荷包瘦身讓她心情郁郁,看到珠梨和桃枝兩個小丫頭時,林繡又忍不住笑起來。 在暫時頂替趙大娘空缺的這幾天里,林大廚很自覺地當起寄人籬下的灰姑娘。 不過轉念一想,江大人如此通情達理,也不像惡毒繼母。 廚房里新進一筐茭白,品質不錯,握在手心滑滑涼涼。 三下五除二扒掉綠色外皮,削掉其根部黑泥,果然是傳說中的“卸去青衣見玉膚”。欣賞片刻,倒應了那句脫衣顯瘦,穿衣有rou。 她如此說著,桃枝面露懼色,“不要帶壞小孩子。” 林繡嘆口氣,想念起心有靈犀的陶小姐。 她翻撿半晌,竟還有半簍水淋淋的黃鱔。 民間常有“小暑黃鱔賽人參”的說法,慣常是韭黃炒、蔥炒、筍干炒,也能自成一道菜。她自己從前不太吃這個,做不好有很重泥腥氣。 直到吃過傳聞中御廚傳人做的鱔糊面,山豬吃不慣細糠之感頓然消解。 響油鱔糊的發源地是蘇州還是上海不得而知,只是光聽名字就覺油汪汪爛乎乎,端到桌上還吱吱冒著熱氣。讓食客們幻想出很美妙的情景,不覺肚子輕響。 大師傅提著銅壺澆油是必須保留的表演環節。淋圈熱油,“嘶啦”一響,聽得人口水都不及咽下去。 有它在場,別的菜都成了陪襯。講著蘇普定老饕一抹嘴,很是驕傲地給她介紹,鱔肥的季節,所有餐館米飯都賣得最好。 可惜現在還是夏天,不然學許三觀“黃酒溫一溫”的喝法,要一盅酒慢咂,通身都暖起來。黃酒可不是酣暢淋漓的喝法,若一仰頭干倒半瓶可遭人笑話,小口抿、佐菜細品才能喝出味道。 當然此菜需趁熱吃,涼了腥味暴露無遺,稠頓頓的湯汁糊嘴巴。 說著說著,只聽“滴答”一聲,桃枝擦擦口水,羞澀一笑,“繡jiejie說得太香了。” “林姑娘懂得好多。” 林繡一扭頭,趙管家不知什么時候揣著手站在門口,褶子里也透著笑意。 她自謙地擺擺手,不過如此,一般一般。 趙管家笑瞇瞇遞上一筐蟹,“今日有南邊來的客人,勞煩姑娘做些合宜口味的。” 林繡一翻這筐蟹,心中就有了主意。看著品質上乘,估計是客人來拜會江大人的特產。 這正趕巧了。她大手一揮,和廚房幫工的小伙計放下豪言,全然不在話下。 螃蟹不大,青線綁著手腳,還鮮活的很。 清蒸雖好,難以顯擺自己的手藝。林繡略一考量,便有了做法。 她初至揚州時,曾被極熱情地推薦了三頭宴。等菜熱呵呵端上來,卻被嚇了一跳。 同行水鄉妹子說話溫溫柔柔,在餐桌上也毫不含糊,對著扒燒整豬頭大快朵頤,著實好氣度。拆燴鰱魚頭算是一頂一的鮮美,講究吃魚不見骨的精細。 剩下最后一頭就是蟹粉獅子頭了。這名字有意趣,比大rou圓漂亮的多。 刀已磨得發亮,林繡在其上薄薄抹一層油防粘。 rou末七瘦三肥,均細細剁成茸狀,刀背反手一抹就平滑地展開。再將提前預留出的一小塊精rou切做石榴粒大小,攪進rou茸中,吃來才有嚼勁。 現代火腿腸也總如此宣傳,大rou塊才滿足。不過究竟幾分真材實料就不知了。 rou糜切好了擱置一旁,蛋清與面粉都不需加,容易xiele蟹膏的鮮甜勁。 細切粗斬,荸薺切碎。 她讀過的諸位老饕里,也有推崇加雪梨與蘋果泥的,說是解膩增香。林繡自覺技藝尚不純熟,這種邪惡吃法還沒敢挑戰。 幫工的小伙計早已快手快腳拆好蟹。 現在還不到“蟹肥新白露,螺瘦未秋分”的時節,不過這筐精挑細選的蟹已是膏黃脂滿。 挑出最肥美的可白嘴吃,其余一半再蒸作湯包,剩下都通通成為獅子頭。 大火小火慢催熟,先蒸后釀一道工序下來,石榴大一個rou圓,盛在青筍與香菇所燴的湯中,粉粉地噗著熱氣。 一切準備妥當,林繡用干毛巾擦了手,呼喊小廝們上菜夕食沒那么排場闊大,因而這次沒報菜名。 遠來客已吃了一會子茭白鱔絲,戀戀不舍地放下筷子。 這是極正經的江南菜,時令不待人,需趕在夏天離去前趕緊吃一頓。 茭白嫩如新藕,甜如蔗霜,色白肖象牙。黃鱔鮮爽滑溜、皮彈rou軟,兩相搭配折中了泥氣,更加一分鮮靈。 江大人素來是食不言的,他只能暗自心急等下一道菜。 揭開湯盆蓋,湯色極澄澈,白瓷缽里緊握著淡紅色的一團。 江霽容剛要下筷,又想起什么,低聲吩咐江白幾句。 獅子頭煨得酥爛,形狀卻一點不散。 紅木筷子戳入rou,取出來是仍是潔凈而不沾rou沫的。只是離開的那一刻,整個獅子頭就像突然失去骨架一樣,轟然倒塌了,散在盤子里一副任君采頡的樣子。 客人眼前一亮,“肯定沒加雞子與芡粉。”他平生最恨皮球一般怎么戳都捅不爛的獅子頭,吃進嘴里實在倒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