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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去,更是叫人訝異,居然還有貓穿的彩衣,和嬰兒小衣一模一樣。她隨手拿起頂小帽子,紅亮絲絨煞為好看。 賣衣婦人笑得和善,褶子也在陽光下明亮起來,“姑娘的孩子幾歲了?” 林繡一噎,忙道搞錯了,訕訕逃開。 市場管理實在形同虛設,這賣小孩衣服的怎么和花鳥都混在一塊。沒有招牌的地攤真是害人匪淺,雖說有招牌她也識不得字。 走出不遠,想著那毛絨絨的手感,還是心癢難耐。林繡厚著臉皮折返回來,挑了頂最便宜的帽子。 婦人笑笑,心道初為人母的女子給小孩挑衣服不都是喜悅嗎,這位娘子怎么還害羞起來。像她在這么大的時候都生三個了。 ---- 林繡惦念著手里提的一網兜活魚,趕在午時前到了家。 刮鱗片,破肚腹,去黑膜,挑腥線,幾下功夫就把魚處理得利利索索。肥貓此刻不裝睡了,湊到她身邊“嗷咪嗷咪”柔聲叫喚。 林繡心情甚好,摸出個小魚干喂它。 林來福別開頭,一臉不屑,自顧撲著蝴蝶竄上了房檐。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房頂擔此斤稱,更是不堪重負。 “來福,下來。” 阿蠻過來接她手上的魚,聲音在半途拐了調,“阿姐,這起的是什么名字呀?!?/br> 把處理好的魚遞給她,林繡踮腳折了根嫩柳枝,綁上片羽毛做逗貓棒。奈何那位鐵了心在屋頂上曬太陽,根本不理會下面動靜。 “嘿,”林繡稱奇。 抬頭迎著碎金般的爍光,只有殘余貓影。她高聲威脅道,“小心明日賣了你。” ---- 停下休息了三趟,才把那口多年沒用的大鍋搬出來。這些日子歇得好,她比從前圓潤了不少,連端口鍋都喘,還好沒扭了腰。 在原地活動活動筋骨才緩過來,林繡下定決心,以后要每日早起做套七彩陽光。 鐵鍋極厚重,瓷實足壯。 鍋底拿煤炭涂過一樣黑得發亮,初看極平滑,摸起來卻坑坑洼洼,讓人很輕易聯想到“炭火”“熱騰”之類美妙詞匯。它的夯實與蠻勁同外面那些淺薄貨不同,鐵匠淬火時打下的每一錘都留作印記。邊緣磨得锃亮,向食客昭告它的往日榮光。 木蓋用得久了,也熏出幾分煙火顏色。 如何找到這么大一“塊”鍋蓋與它相配的。林繡左思右想總不得其解。 長柄木鏟舞得生風,頗有“紅粉贈佳人,寶劍配英雄”的意思。 “呲溜”一聲,魚滑進鍋,回光返照般微張了嘴。不待它做出其他行動,林繡澆進一瓢開水,沖起烘熱的溫度。 嫩豆腐斬成骨牌般大小,蔥白切成極細的絲縷,兩者先放在一旁,只等最后汆燙。 往鐵鍋里扔進蓽拔和蒜瓣,檢查下火力已燒至最大,就不再管它。 林繡坐到院子里淘洗著這筐梅干菜。明日是賣梅菜醬rou包子,還是梅菜鍋盔呢? ---- 阿蠻一推門,只見火光閃閃,白霧騰著極美的香味。 已經用潔凈毛巾環住了灶臺與鍋蓋之間的縫隙,但朝天椒的辣氣還是見縫插針地沖出重圍。 林繡丟進去絹豆腐,輕而緩地推。此步最考驗耐心,一定要湊著圓凸不平的鍋底,絕不能翻動攪拌。 一口鍋就占了整張飯桌。 鍋里魚菜都黑乎乎的,其貌不揚。只有豆腐白生生而遺世獨立,獨做淤泥里的清蓮。 夾在筷里一顫一顫,不稍用力就要碎。趕在碎裂的前一秒丟進嘴中,不知是辣還是燙得舌尖疼。 阿蠻吃得一嘴油,不忘點頭夸贊,“比大酒樓賣得還好吃?!?/br> 林繡勾起嘴角,若是用黃米面做了餅子貼在鍋緣,那才叫個湯美味足。 “別光顧著吃豆腐呀?!彼龏A起兩塊魚眼下的月牙rou,蓋在他們倆的米飯上。這塊活rou鮮得出奇。 自己則拆下塊肥厚魚腹,rou多刺少,油脂豐富,微微一抿就在舌尖化開。 “等我們的酒樓開起來,就主賣這個吧?!?/br> “還是豬羊更受歡迎。” “不許說話?!绷掷C端出主廚的威嚴,每人頭上各挨了一筷子。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實在思慮過遠。不過京城人里大多只吃腌作魚鲊,到底是主打鮮美還是精致呢?若是在蜀地開了分店,定要往菜單里加上這道辣燉黃角丁。按那個公孫儀相魯而嗜魚的故事,魯地分店也要加菜 她不由笑起來。 吃罷燉魚,白瓷盆端來梅菜筍干湯,這是解膩下火的。 又上碟亮晶晶的梅菜蒸梅魚,這是佐汁拌飯的。 每人面前都還擺了杯飲子,盛在透明玻璃杯里滋滋冒泡。 大口含在嘴里,酸甜中還有點咸味,激起細小的泡泡。許是自己嘗錯了,阿蠻又灌下一大口,只覺梅汁濃稠,生津解渴。林繡也飲一大口,鹽漬過的青檸檬果真清新爽利。又伸手揪下片新鮮紫蘇,這下就更是有模有樣的了。 ---- 正呷著梅子咸檸茶,一道白影從面前掠過。林來福扭著腰逃回來,討好似的媚叫幾聲,只是腰腹滾圓,實在不美。 林繡嫌棄地推開它。隔著圍墻也能聽見外面小孩的聲音,“阿白,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林來福顯然深受其苦,藏進床底下。 褚鈺解釋著,“對過一條街去,書堂剛剛放學。”想必是貓溜出去玩,被散學的兒童狠狠寵愛了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