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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紙玫瑰在線閱讀 - 9 你是一段特別的留白

9 你是一段特別的留白

全身沒力氣。一個人不管怎么堅強,千萬不能生病。人在疾病面前,緲小如螻蟻,想逞能都逞不了。

    白雁洗了澡,換了衣服,小臉紅得象顆蕃茄,氣喘得都接不上來,她扶著家具,勉強走到床邊,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康劍用毛巾替她擦著頭發,她搖頭,讓他下去休息一會。

    “我看著你在我面前,才心安。”康劍拉過薄被,替她蓋上。

    “你在我面前,我很心煩。”白雁秀氣的眉頭擰成了個結,側過身,倦累得說不動話,她擺擺手,合上了眼。

    康劍把窗簾拉上,就這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時不時摸下白雁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熱度。

    白雁迷迷糊糊剛合上眼,就聽到下邊的門鈴按得震天響。

    “你找誰?”吳嫂拉開門,看著外面提著個紙袋和一個保溫瓶的女子。

    “我是白雁的朋友。”

    “她睡了。”吳嫂堵在門口,臉拉著,不想讓人見到。

    “睡了,我就叫醒她。”女子眼瞪得溜圓。

    “不行,你有事以后給她打電話,這里是康劍的家。”

    女子咂咂嘴,斜睨著吳嫂,“是康劍的家呀,我還以為是個監呢!就是個監,按照法律,也是允許探視的吧!”

    女子一用力,把吳嫂往旁邊一推,看到李心霞冷著臉搖著輪椅過來,怔了怔,抬腳就往樓上走去。

    “喂,你沒換鞋。”吳嫂跺著腳大叫。

    女子理都沒理,大步流星。

    康劍從臥室里走出來,“柳護士?”

    “是我。”來人正是柳晶,“我要見白雁。”神情凜然,不容拒絕。

    “她剛剛睡下。”

    “我醒了。”白雁啞著嗓子在里面喊道,鼻音nongnong,聽著柳晶一陣一陣的心酸。

    康劍皺皺眉,替柳晶推開門,沒有跟進去,返身下了樓。

    柳晶看著白雁,白雁看著柳晶,兩人都在扁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這是不是冷鋒說過的契機呢?白雁不由地感激起這場突如其來的炎癥。

    “雁,其實你過得也不很好,是不是?”柳晶哽咽著打了白雁一下,然后抱著白雁,淚嘩地一下流了下來。

    “不僅不好,還沒你堅強,你看,都沒用地病倒了。不過,你肯理我,我情愿沒用。”白雁也是淚不能止。

    “你真是個大白癡,我哪是不理你,我是沒臉理你。朋友這么多年,我怎么能對你說出那樣的話呢!我也不堅強,我現在還會經常偷偷地跑去學校看他們,他們手牽手的,有說有笑,我一個人在暗地里流淚......”

    “不哭,為那種人不值得哭。”白雁心疼地替柳晶拭淚,“他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咱們到時候看他們哭。以后,找一個比他好十倍、百倍的男人,生一個像花朵般的漂亮孩子,然后帶著孩子去看他,讓孩子叫他叔叔,嘔死他。”

    “那個男人在哪呢,街上去買嗎?”柳晶很沒骨氣在嘆息,只怕過了李澤昊這個店,就遇不到賽過李澤昊的村了。十四年的相處,他在她的眼中,早已是最最好的了。

    “不要買,到你未來婆婆家門前面的路上等去。”白雁挪揄地眨了下眼。

    柳晶破涕而笑,把帶來的保溫瓶和紙袋打開,“這是芹菜鯽魚湯,對治肺炎最好了,這是香梨,潤嗓的,都是我花錢買的,你一定要吃光光。”

    白雁含淚點頭,“我肯定連魚刺都咽下去。”

    “那個就免了。雁,早晨在醫院里看到你,不知怎么,心里面疼得像被誰揪著。我要是不過來看看你,我就什么事都做不成。哦,冷醫生還讓我問下,你什么時候去醫院吊液?”

    “我現在沒力氣,我要睡一會,下午四點左右過去。”

    “那好,你現在睡吧!我四點時到門診等你。我有許多話等你好了后要和你說。”

    “我也有。”白雁向她擠擠眼。

    柳晶下樓,李心霞與吳嫂氣惱地瞪著她,她高昂著下巴,神定氣閑地走向大門。

    康劍替她打開門,送她到樓下。

    柳晶說了再見,康劍卻還一步一徐地跟著。兩人不覺都走到了小區門口,柳晶被這種盛情弄得心里毛毛的。她回過頭,盡量文縐縐地說道:“康領導,你請留步。”

    康劍抬起頭,懇切地看著柳晶:“柳護士,我想有點事拜托下你。”

    柳晶停住腳步擦汗,用膝蓋想也知道康劍要說什么,她冷冷一笑,偽裝的一點禮貌被正午時的陽光蒸發得一干二凈。

    “康領導,你不開口,我也就假裝忘了你曾和伊桐桐有一腿。雁是好孩子,她是無辜的,她根本不知情你追她時,你是腳踩兩只船。我還傻傻的把一團火全撒到她身上。她那時候心里面的難過一定不比我少。雖然伊桐桐是個成年人,你們也分手了,和你沒多大關系。可是她就是沖著白雁才來搶我的......那個陳世美,她想要羞辱雁。那兩個爛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柳晶甩了下頭,奚落道,“不想和你說這些,因為你這種人根本不會懂什么是真正的愛情。你把雁追到手,可是卻沒洗心革面,好好珍惜她,惹她傷心、生病。現在你是不是要讓我幫你在雁面前說你好話,讓她對你不計前嫌?”

    康劍心里面嘆了一下,真是虎落平川遇犬欺,他現在就是渾身長滿了嘴,也不能為自己解釋的。人果真是不能犯錯的,用簡單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說:出來混,總有一天是要還回去的。

    這句話目前一點一點在他身上證實了。

    他無奈地皺了皺眉頭,“我對雁做的錯事,不去奢望原諒,只想能有機會彌補。柳護士,我是想請你下午的時候,能不能來我家替白雁輸下液。她身子虛,我不想讓她跑來跑去,你看她說句話,都會喘。”

    柳晶愣了一下,鬧了個大紅臉。康領導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又是為了雁,她到不好拒絕。

    “我會請假過來的,可是不是為你,是為雁。”柳晶不甘心地對天翻了個大白眼。

    “謝謝!”康劍微微一笑,“白雁的處方可能在冷醫生那里。對了,冷醫生是哪個科的?”

    “哦,西伯利亞寒流呀,泌尿外科。”柳晶沒多想,順嘴就說出來了。

    康劍心里面咯了下,怪不得清晨時那個男人死活不肯說出科室的名稱。泌尿外科,那不是男性專科嗎?康劍嚼著這四個字,越發感到問題嚴峻。

    “下午四點,我請簡秘書開車去醫院接你,那就麻煩你了。”康劍臉上沒露絲毫,說道。

    “別興師動眾,我自己坐車過來。”

    “讓你跑一趟就很過意不去了,沒關系的。到醫院的班車來了。”康劍抬眼,看到路邊的站臺緩緩停下一輛班車。

    柳晶扭頭忙跑過去,上了車坐下來,看到康劍還站在小區門口,她閉了閉眼,輕輕嘆了聲:要是李澤昊對她也能有康領導對白雁的這份關心,該有多好呀!

    柳晶的眼睛里不自覺蒙了層水霧,生怕康劍看到,把臉別了過去。

    康劍等車走了,才轉過身。

    他在樓下給簡單打了個電話,先說了下午讓簡單去醫院接柳晶的事,又問了問記者們采訪的情形,掛電話前,他要簡單去市委辦后勤處給自己申請一輛寬敞的面包車,下午要去省城。

    白雁睡熟了。

    康劍輕手輕腳走進屋,把柳晶送的東西從床頭柜上挪開,慢慢坐下,仔細看她睡容恬靜的臉。此刻,康劍似乎前所未有這樣的不舍感覺,長這么大,第一次,就這樣看著一個人,怎么看也看不夠。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拂上白雁的臉,輕觸的瞬間才發現小臉有點涼,他忙關了空調,替她把蓋得嚴實的薄被往下拉了點,免得一會房間內的溫度上來,她會熱得睡不踏實。

    他又看了一會,確定她睡得很沉很香,才起身出了房間,門緩緩地拉實了。

    “你怎么舍得下來的?”李心霞坐在餐桌邊,不滿地瞪了下康劍,“不就是個支氣管肺炎嗎,掛過水,吃過藥,就好了。你看你緊張得像是天都要塌了。”

    吳嫂在擺放碗筷。這一宿半天的鬧騰,她沒心情做飯,中午就簡單做了個面疙瘩對付。

    康劍拉把椅子,坐到李心霞對面,神情無比嚴肅,“媽,我剛剛要了車,一會你讓吳嫂把收李拾下,吃過午飯后,我找人送你們回省城。”

    李心霞和吳嫂愕然地抬起頭。

    “家里面現在有點亂,我工作上的事也多,我沒有辦法分心照顧你們。等我把一切整理好了,以后再接你們過來。”

    以后,那是猴年馬月?

    李心霞眨眨眼,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哆嗦個不停,“劍劍,你真的為了那個女人,不要媽了?”

    康劍搖頭,“我們是母子,怎么會有要與不要這樣的事。白雁是我的妻子,你也知道突然......發生這么大的事,她才二十四歲,一定承受不了,我想好好陪陪她。”

    李心霞不耐煩地揮了下手,試著去理解康劍的話,“劍劍,你是不是擔心那個女人會尋短見?她不會的,她mama那樣的一個交際花,就差被別人的唾沫星子淹著,她mama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你適當給她點恩惠,把她打發了,我以后也不指望她能讓我解恨了。我前想后想,這濱江你也不要呆,我找你舅舅們,讓他們想辦法,把你調到北京去。你天生是顆寶石,在哪都會發光。以后,咱們就在北京生活,你爸爸,愛在哪在哪,隨他去!”

    “媽,”康劍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我已經三十歲了,能夠為自己的人生做出選擇。你不要在我面前那樣說白雁,她是我妻子,你可以不喜歡她,但請你看在我的份上,給她一點尊重。”

    李心霞嘴張著,半天都沒合攏。

    吳嫂想插話的,可看著康劍冷冰冰的面容,不敢出聲了。

    “尊重?一個像交際花的戲子生的丫頭也配尊重?”李心霞譏誚地擰著眉。

    康劍重重閉了閉眼,“mama,我們又高尚到哪里去?她是白慕梅的女兒,我不也是......康云林的兒子嗎,男女間的事,有一個巴掌拍得響嗎?”

    “劍劍......”李心霞聲嘶力竭的大吼道。

    康劍擺擺手,“mama,你什么都不要說了,我主意已定。白慕梅是白慕梅,白雁是白雁。她本來過得好好的,是我硬把她扯進來,平白無故受了這樣的傷害,我要對她負責。”

    “你簡直是吃錯藥了。娶了她這樣的老婆,你頭上遲早要戴頂綠帽子。”李心霞氣得臉都脫了色。

    康劍直直地看著李心霞,“mama,你看錯白雁了。”他扭過頭,“吳嫂,今天不能午睡了,麻煩你幫我mama收拾下行李。”他起身,從玄關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吳嫂,“決定有點匆忙,來不及給你和mama買點特產什么的,這個,你和mama以后逛街時用用。”

    “心霞......”吳嫂惶恐地看向李心霞,不敢接那信封。

    李心霞鐵青著臉,“劍劍,你一定要這樣把mama打發走嗎?你是知道mama的性子的。”

    康劍咬了咬唇,“mama,我是你兒子,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李心霞一怔,失落地流下兩行淚,她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踩上你爸爸的腳印......”她現在后悔了,當初怎么會頭一熱,答應劍劍這個計劃呢!

    有誰能把婚姻當作報復的奢碼?莫非劍劍一開始就......李心霞不敢想下去了。

    康劍苦笑,走過去,抱了抱李心霞,“你先回省城,我每天都給你打電話。如果我現在離開濱江,就等于是滌飛的手下敗將。你兒子不是那樣的孬種。”

    “我不是擔心這個,”李心霞指指樓上,“是她......不配你......我不要,我不同意。”

    康劍沒有接話,其實那個配不上的人怕是他吧!

    盡管李心霞一百個不愿,一千個不肯,但拗不過康劍。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真正贏得了子女的父母。她哭,她罵,她威脅,一切都無濟于事。康劍不是康云林,她不忍做出太絕情的事。

    下午二點,面包車來了,吳嫂又像當初來的那樣,一樣一樣的把東西搬下去,最后是麗麗和李心霞。

    李心霞坐在車上,手緊緊拉著康劍,心里面是又怨恨又無奈。

    “劍劍,如果你讓mama太失望,mama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李心霞心碎欲裂。

    “明明就生了,怎么能當沒生。mama,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康劍笑笑,叮囑了司機幾句,把車門拉上。

    面包車慢慢駛出小區,拐上街道,消失在康劍的視線中。

    家中又恢復成以前的寂靜了,康劍站在客廳里,有好一刻不能適應。

    他上樓,輕輕推開門,借著過道上的亮光,看到白雁坐在床上,頭發濕漉漉地貼著額角。

    “醒啦!”他看著她,聲音很溫柔,“想吃點什么?”

    “剛剛下面聲音很大,誰來了?”白雁把手機摸過來看時間,快到三點了。

    康劍兩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mama和吳嫂回省城去了,現在家里又只有我們兩個。只是下面有點亂,等你病好了,你再慢慢把一切歸位。我......”

    “你找個鐘點工吧!”白雁皺眉頭,“你今天怎么沒去上班?”

    “我請了一天假,在家陪你。”

    白雁摸摸額頭,探身下床找鞋,“離我去醫院還有一個小時,正好,你有時間,我們彎道去民政局把離婚證辦了。”

    康劍心里猛地抽痛一下,呼吸變得緩慢而又沉重,擱在白雁肩上的雙手僵僵的,他仿佛聽了自已的心臟在白雁平靜無波的目光下裂成了一片一片。

    半晌,康劍終于開口:“老婆,我已經請柳晶過來陪你,今天北京的記者坐晚班飛機回去,我要去打個照面,送下行。晚上,我們再說這件事,好不好?”

    他沒有說以后,也沒有說等我有空,他說晚上,那么就是代表他是正式回應他們之間的關系了。白雁沒有理由反駁,只得點點頭,“我再掛點水,感覺就恢復得差不多。明天我就先搬出去。”

    康劍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轉身出去抽煙了。

    白雁吁口氣,起來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后把身上汗濕的睡衣換下,想著和冷鋒約好去醫院的事,忙拿起手機就撥。

    幾乎是剛撥通,冷鋒就接了。

    “怎么樣?”簡短的問語,卻掩飾不住顫栗。

    “出了一身的大汗,睡了很久,感覺嗓子不那么火火地癢癢的,呼吸也輕快,好很多了。冷醫生,我......”

    “我知道,柳護士已經過去了,她幫你請了二周的病假,你好好休息,明天盡可能來醫院一趟,做個肺部透視。”

    “嗯。冷醫生,明天呢?”

    冷鋒停滯了下,看了看身邊焦躁不安的人,“他就在我旁邊。”

    “謝謝冷醫生。”白雁沒要冷鋒把手機讓明天接,而是掛了電話,另外改撥商明天的。

    “小雁。”商明天一聽到白雁的聲音,懸著的心在半空中晃了晃。他和白雁之間不常聯系,白雁向來報喜不報憂。他以為她真的過得很好,見了面,才知不是這一回事。

    冷鋒把玩著手機,聳了聳肩。

    “嗯,嗯,我知道,我暫時不回云縣。我可以住賓館,也可以住冷鋒那里。對,我給明星打電話了,可她的手機怎么停機了?”

    白雁說了一串號碼,“你是打的這個號嗎?”

    “不錯,就是這個號。你知不知道她的住處在哪?”

    白雁沉吟了一刻,“我明天掛完水,陪你一塊去吧!”去之前,她要先去三千絲,讓商明星做個準備。

    “小雁,你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白雁咯咯地笑著。

    商明天無奈地收線,腦海中浮現出白雁笑起來的樣子:眉眼彎起,小酒窩閃閃。

    “冷鋒,我想見下小雁的老公。”商明天說。

    冷鋒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么?”

    “如果愛白雁,就好好地珍惜。如果不愛,就早點放手。”

    冷鋒失笑,“明天,你以為這里是軍營嗎,一是一,二是二。官場上的那群人渣比你想象中復雜太多了,真不知道,白雁當初為什么要嫁他?”

    “小雁那樣做,說明他一定有讓小雁心動的地方。”

    冷鋒不敢茍同,“那是他太擅于戴面具,白雁看走眼了,根本不是什么心動。我奉勸你不要去,免得他對白雁疑神疑鬼,枉加罪名。畢竟你只是白雁的鄰居哥哥。何況白雁已經準備離婚了。”

    商明天閉上眼,長長地嘆了口氣。

    冷鋒不知道,“離婚”這個詞對于白雁來講,并不是什么輕松的字眼,不是解脫,而是走投無路的撕裂。

    到底發生了什么,讓白雁做出這么如此沉重的決斷?就為那個前女友?

    商明天輕輕搖頭,說真的,他不相信。

    白雁這邊,門鈴叮叮咚咚地響起。

    康劍打開門,簡單和柳晶一同從外面走進來。

    柳晶低著頭,像失了魂一般,搖搖晃晃地往樓上走去。

    康劍訝異地朝簡單挑了下眉。

    簡單咧著嘴呵呵笑了兩聲,“在拐彎口,車開得快,差點和一輛紅色的跑車吻上,其實一點事都沒有,然后她就這幅鬼模樣,一言不發,眼睛發直。”

    “你開車就是太猛,這在街上,又不是在高速,安全第一,知道不知道?”

    簡單瞟了瞟樓上,扮了個鬼臉,“知道了,康助。我們現在就去華興飯店嗎?”

    康劍拿起公文包,“走吧!”

    柳晶把窗簾拉上,房間內刷地一下亮堂了許多。白雁這才看出柳晶的臉白得像一張紙。

    “柳晶,怎么了?”她用沒插針頭的那只手拉了拉柳晶。

    柳晶木木地坐下,突然捂著臉嗚嗚地哭了。

    “雁,我真的......真的要對他死心了。我剛剛在街上看到他,他坐在那個女人的車上,笑得嘴巴咧得老大,像個被富婆包養的小白臉,也不覺著丟人。他讀的書全成了稻草了嗎,他到底是為那個女人的容貌打動了,還是被那個女人的錢打動了?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不要說,這個“他”一定是李澤昊了。

    白雁嘆氣,如果她告訴柳晶,伊桐桐現在開的車和住的房都是康劍送的,柳晶會不會感到更不能接受?

    到了這時候,李澤昊那一點點的為人師表形像已徹底在白雁心中褪盡了。

    “這里疼嗎?”白雁拍著柳晶的心口。

    “疼,疼得像有把刀在割。”柳晶噙淚回道。

    “疼吧,一次性疼個夠,然后就能長出新rou了。柳晶,你看,李澤昊又經不住美色所惑,又貪慕錢財,你該感到慶幸,在婚前,看穿了他的真面目,總比婚后,有了孩子時,才發現好吧!”

    柳晶眨眨眼,“你說得好像有一點道理。可是,我愛了他十四年。”

    “與結婚十四年后分手比呢?”白雁冷靜地提醒。

    柳晶不禁打了個冷顫,“雁,你講得很怕人。”

    “柳晶,那你就與我比吧!你現在叫失戀女人,而我叫離婚女人,哪一種比較慘?”白雁笑了。

    “雁......”柳晶輕抽一口冷氣,“你真的要離婚?”

    白雁仰躺在床上,看著藥液一滴一滴地滴落,“不是我要,而是必須。”

    柳晶震得眼淚掛在眼睫上,好半天,才滑下臉腮。

    輸好液,柳晶等白雁洗了個澡,把換洗的衣服洗了晾出去,給白雁做了點吃的。走的時候,她帶走了一只大大的行李箱。白雁把租的公寓鑰匙交給了她。

    窗外,天慢慢地黑了。

    白雁沒有開燈,任黑暗一點點地漫進室內,把自己裹著。她不感到特別的悲傷,也沒有割舍不了的留戀。

    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一病,仿佛把心底里的枝枝蔓蔓全帶走了。

    聽不到吳嫂的大嗓門、李心霞搖椅的滾動聲、麗麗的叫聲,這屋子靜得令人心悸。她的呼吸是唯一的聲響。

    白雁從小到大,很習慣一個人。但今夜,她感到孤單如清冷的海洋,漫過她的頭頂。是因為明天和她在同一座城里,而她卻看不到他嗎?

    回想從前在文化大院的日子,真的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她是他的小雁,不是某某人的妻子,他是她的明天,不是某某人的未婚夫,純純的、傻傻的喜歡著對方。

    一個默契的眼神,都可以幸福地回味半天,都可以擋住所有的孤單和清苦。

    白雁爬起身,從包包的夾袋里摸出紙玫瑰。淚水一點點浮上來,一滴滴落下來,打在保鮮膜上,漸漸迷糊了雙眼,化成一片片濃重的霧靄......

    “咳,咳......”白雁睡到半夜,被一陣煙味嗆醒,不禁咳出聲來。睜開眼一看,窗前站著個黑影。

    聽到她的咳聲,黑影慌忙打開窗,把手中一明一暗的煙頭扔了進去,讓夜風進來,吹散一屋的煙味。

    “幾點了?”白雁徹底清醒了,她眨眨眼。

    “二點。”康劍在沙發上坐下,手托著下巴,看著白雁。

    她吸口氣,略微偏一偏腦袋,“你怎么還不去睡?”

    康劍沒有吱聲。黑暗里,他換了個姿勢,從袋子里摸出煙盒,怔了怔,又塞了回去。

    “白雁,我mama她其實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康劍咬了下唇,突然近似低語地說道。

    白雁擰下眉,哦了一聲。

    “我外婆四十五歲時生的她,她上面已經有了四個哥哥。對于這個遲來的女兒,你想象得出她是在什么樣的氛圍中長大的,而且外公又是拿著國務院津貼的專家,舅舅們都是在北京各個部門任著要職。這樣子的寵溺,養成了我mama任性、驕蠻的性格。可是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她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外婆說她變得懂事、乖巧、體貼,會替人著想了。這一切是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康云林。”

    白雁沒想到這大半夜的,康領導會有心情講家事,愣了愣,她沒有出言打斷他。反正也沒睡意,就聽著吧!

    “父親家境一般,南方人。母親怕自己的家世嚇退他,一直到兩個人畢業時,愛得很深了,她才和他說了實話,同時,堅定地告訴他,她不會給他壓力,他去哪,她便跟著去哪。我父親一直不習慣北方的氣候,也吃不來北方的飲食。他要回南方。我外公找了熟人,暗地里替我父親找了份在省政府的工作,我母親被安排在省工會。一畢了業,我父母就結婚了,隔了年,就生下我。我外公怕影響他們的工作,便把我接到北京去。我記得,那時候,父親很疼母親,總是提醒她加衣服、穿襪子,上個街,都記得要帶點她愛吃的密餞回來。我是六歲到他們身邊的,因為要上學了,我父親希望能親自教育我。可我一回來,父親卻被調去云縣任副縣長,也就是為后面的提撥鍍金吧!”

    “剛開始,父親是每一個月回來三四天,如果工作太忙,便是母親帶著我過去住個幾天。秋天,我開學了,mama不方便跑云縣。而父親突然也變得很忙碌,兩三個月都不回來。有時到省城開會,僅僅到家里打個照面,就匆匆走了。可是他變得越來越講究儀表,穿的衣服比以前講究、潮流。母親有個朋友在省城的大商場做經理,她告訴母親,父親有一次,一下子買了好幾件高檔的女裝,問母親開不開心?母親當晚要了輛車,突然決定去了云縣。三天后,她和父親一同回來的。整個人瘦得形削骨立,她抱著我拼命地哭,父親在外面客廳里抽煙。”

    “心霞,我思來想去,不想再拖下去了。你也不過剛三十出頭,還能找到比我好的男人。我們離婚吧!晚上睡在床上,我聽到父親對母親說。母親像個瘋子,把家里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接著,她又哭著對父親說,她能把在云縣看到的事全忘掉,只要他不再見白慕梅。這個名字,那是第一次在他們嘴里出現。后來,這個名字就如同是個魔障,一再地被提起。每提起一次,家里就會像被洗劫了一般。父親沒有同意母親的建議,他又去了云縣。”

    “母親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追去,父親回來了,正式向母親提出離婚,還向省政府提出把一切關系放到云縣去。當天晚上,父親搬出了家,住到省政府招待所里。母親傻愣愣地在我床上坐到半夜,什么時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做了個夢,從夢里驚醒,睜開眼,茫茫然地走向窗邊。”

    康劍說到這,沉默了幾秒鐘。

    “那時是剛進冬天,連著下了幾天的凍雨,溫度降了許多。我赤著腳,冷得直哆嗦,隔著窗戶看到我母親站在陽臺上,一動不動。突然,她推開玻璃窗。我眼一眨,看到她像是片落葉似的晃晃悠悠往下飛去,然后我聽到“砰”地一聲。我們家住在六樓。”

    康劍又停了下來,歪倒在沙發上,感覺又累又乏,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驚恐、呆愕,無力無際的黑暗,無邊無際的寒冷。他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一層潮濕。

    臥室內一片死寂。

    “你......抽支煙吧!”白雁的聲音像一尾魚穿過黑暗的湖泊游到了他的耳邊。

    “好!”他點上一支煙,慢慢地抽著,握煙的手指發抖。郁積在心中的塊壘也化作繚繞的青煙,帶著一股淡淡的苦澀,一縷一縷地吐了出來。心說:香煙真是一種好東西呢,若是沒有了煙,簡直沒辦法撐持著往下活。

    一支煙,狠吸了幾口,便到了煙尾,他把煙頭掐滅,丟進垃圾簍里。

    “要不要喝點水?”他問白雁。

    白雁搖搖頭,想到沒有開燈,他看不見,便出了聲,“不要。”

    康劍清了清嗓子,又繼續說道:“我光著腳跑到樓下,我母親整個人淹在血泊中,鄰居阿姨打了120。醫生說她真是幸運,下墜的時候,遇到樓下曬衣桿的攔阻,影響了速度,她沒有死,但高位癱瘓了。父親從賓館趕了回來。我沒看到他那個樣子,抖得一句話說不出來,走路都要人扶。母親緊閉著嘴唇,不肯看他。他對母親發誓說,他要從云縣調回來,他不會再見白慕梅,以后要和母親好好地過。母親一言不發,抗拒一切治療,她一心一意還是想死。我求她不要,告訴她,以后會孝敬她、愛她。母親看著我,哭了。”

    “出院后,父親從賓館搬回家中。他搶著做家事,體貼地侍候母親。外公找人,他順利地從云縣調回省政府,還升了一級。所有的手續都是秘書去辦的。總算一家人又在一起,可是,以前那種溫馨的氣氛再也沒有。母親像變了一個人,對父親動不動就是惡語嘲諷,一生氣起來就是摔碗摔盆,父親對她唯唯喏喏,一碰到有出差的機會,就好像大赦一般。慢慢的,他再次找各種理由不回家。只要他不回家,我母親便像丟了魂似的,四處打電話,讓我隨秘書四處去找人。找到人后,門一關上,家中就是硝煙彌漫。就在這時,外婆從東北老家把吳嫂接來了。”

    康劍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他摸了下鼻子。

    “吳嫂在我們家不只是來照顧母親的。外婆用心良苦,她找母親談了話。母親癱瘓之后,白雁......你們從醫的,都知道,她大半個身子都失去了知覺,再也不能過......夫妻生活。外婆擔心父親再出去花心,想替母家守住這個家。吳嫂那時還年輕,丈夫死得早,有一個孩子由公婆帶著。外婆答應他們家,替他們撫養孩子。吳嫂就......等于是外婆替父親納的一個沒有名份的妾。母親在外婆的勸導下,慢慢接受了事實。吳嫂到的那天,她讓秘書準備了一桌酒席,替吳嫂準備了房間。晚上,父親進了吳嫂的房間,母親在輪椅上坐了一夜。”

    “吳嫂挺勤快,她來了后,讓我們家重新煥發了生氣。她對這個家是真心地喜歡,對母親、對我都非常好,里里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條。只是她畢竟沒讀過多少書,和父親沒有共同語言。幾個月之后,父親又恢復了從前那種日子。但是不管怎么樣,他總記得回家,在人前,他和母親總是扮演著一對恩愛的夫妻,盡管晚上他們吵得天翻地覆。一吵,母親就會舊事重提,白慕梅就如同是個猙獰的魔鬼,在黑暗里對著他們獰笑著。”

    “父親官運亨通,一級一級地往上升。在我工作的那一年,他便做到了省政法委書記。”

    “我是在北京人大讀的大學、碩士,可能因為我的家庭背景,我的身邊不乏倒追我的女生,其實在高中時,也有許多。那時,我是個不婚主義者,甚至也可以說是戀愛絕緣體。看著父母由一對深愛的戀人變成恨之入骨的仇敵,我對感情不懷有任何想象。我只想出眾點,能讓我母親以我為豪。這個世上,有許多東西可以選擇,唯獨父母不能。”

    “我一開始是在省委宣傳部工作,有次我去父親的辦公室有事,他不在,辦公桌的抽屜恰好開著,我坐下來,無意中看到抽屜里有幾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的小姑娘,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我很詫異。父親進來了,看到我手上的照片,一愣,說道,你在省城的同學有沒有沒談朋友的,有的話,介紹給這個小姑娘。我說這誰呀,他說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姑娘,叫白雁。”

    白雁輕輕地“啊”了一聲,不知覺坐直了身子。

    “那時,我并沒有把你與白慕梅聯系起來,但我覺得很奇怪,父親并不是一個肯多事的人。事后,我悄悄把父親的秘書叫出去喝酒,從他口中得知。去年,父親去觀看一場越劇表演,遇到了一個老朋友,叫白慕梅。白雁就是白慕梅的女兒,父親在聽說這事之后,當時有半天都不能說話。白慕梅在省城演出的幾日,他們接著又見了幾面,父親讓秘書為白慕梅的女兒買了許多禮物。我猜想,他當時是不是把她當成了他的女兒,忙不迭地要表現父愛。后來,發現不是,他便為了討好白慕梅,想為她介紹對象。這件事在我心中成了個結。我覺著她們母女真的像揮之不去的蒼蠅,無孔不入地在我們家的上空飛來飛去。”

    “我沒有把這事告訴母親,但是心里面就像被人戳了個洞,我渴望能有什么來填滿它。我遇到了伊桐桐。那是我第一次戀愛,但一開始,我便告訴她,我不會結婚,她說無所謂,她也不想被家庭和孩子束縛。但是沒想到半年之后,她男友從深圳來了,提著桶汽油站在宣傳部的大門前。我父親把所有的事壓下,我們分手,我被調到濱江。”

    “在濱江的第三年,伊桐桐來到濱江一中教書,我是去學校參觀才知道的,我們又在一起,但是我對她的心和以前完全不同。”康劍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一下,“再后來,甲型流感注射疫苗,很平常的一天,我是抽了一刻鐘去臨時診室的,我剛進去,便聽到有人大喊白雁,我覺得這名字好耳熟,一抬頭,曾在父親抽屜里的照片上的小姑娘活靈活現地站在了我面前,我的頭當時就嗡了一下,她溫柔地安慰著同事,我目不轉睛地瞪著她。腦袋里空空的,我條件反射地讓簡單把我們兩個的申請表抽到了她那一組,讓簡單要下她的電話號碼。當時,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只是想這是上天的注定,讓她和我相遇。我們家二十四年的辛酸和澀苦、失和,都是和她們家有關,她怎么可以笑得那樣快樂呢?”

    “簡單碰了一鼻子灰,送出去的手機號也沒人撥過來。正好,小吳秘書感冒,我讓簡單再次出擊,順利地請到她一塊吃飯。可是,我發現她并不好接近。她對我不冷不熱,更是想方設法把我拒之于千里之外。我迫不及待地說要追她做女朋友,她一口就否決了我。甚至她不惜要我去云縣調查她的家世。我很訝然,她和白慕梅竟然是那么的不同,她很會自我保護,也很清楚什么是適合自己的。我想不能對你等閑視之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倆勢必成為兩條平行線,我再也接近不了她,不能再讓她嘗到這些年我所受過的痛。我沒有多想,一下就決定了,我要和她結婚。這個想法一有,我沒有再動搖過。我向伊桐桐提出分手,告訴她,我要結婚了。她很痛苦,尋死覓活。我想起了母親,擔心伊桐桐再做出傻事,而且我也想證明我只是報復白雁才和她結婚,我的心里應該裝著另一個女人。在結婚前一夜,我......是的,我是和伊桐桐上床了,那也是我們之間最后一次。”

    “結婚那夜,我是故意給她一個下馬威,要讓她知道,我并不在意她。我一個人把車開到郊外,在車里抽了一夜的煙。其實,我也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去抱她,抱了她,就會沉陷,變成一個為美色所誘的蠢男人,我要苦著、疼著,保持清醒,一步步地往下走。可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在她面前變得越來越沒有抵抗力。為此,我又答應伊桐桐見面了。但是和伊桐桐坐在一起,我的眼前總是晃動著她的身影。和伊桐桐多坐一刻,我就像受煎熬似的。我總是掏出手機看她有沒有給我發短信,有沒有給我打電話。她沒有,我很失落。我開會的時候會想起她,工作的時候、出差在外的時候,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她。伊桐桐再也幫不了我,我徹底和她分手,偏偏那天,被她撞到了。那晚,我抱著枕頭站在臥室門口,她把我拒之門外。當時,很難堪,可是又很開心,一個人傻笑了半夜,她原來也是在意我的,也會吃醋。但到了下半夜,我又呆住了,這是什么狀況,我怎么能有這樣的想法,我所做的一切在違背我的初衷。我......慌亂地把母親從北京接了過來,就是想證明我對她還是無所謂。”

    “可是看著她被母親和吳嫂羞辱、無視,我后悔了,我見不得她被別人那樣對待。母親不知萌發了個什么念頭,要和白慕梅見個面。在飯桌上,我看到母親的可憐,父親的齷齪、白慕梅的無恥,我心中像一頭嘶血的野獸蠢蠢欲動,我再也壓抑不住,我把所有的恨全撒向了她,我無情地當著白慕梅的面羞辱了她。之后,我無顏見她。她正式向我提出了離婚,在聽到離婚這個詞時,我痛不欲身,像身上的某個部位,被人割去了。劇痛中,我才明白,我......愛她。這份愛太俏皮,一直躲著,我根本都不清楚,也許我清楚,可是我卻不敢面對。這樣的愛,給我力量,我對婚姻不再恐懼,我渴望能和她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看她笑得皮皮的,拿我調侃,對我撒嬌......”

    康劍的聲音有一絲哽咽,他站起身,向床走去,然后緩緩蹲下來,握住白雁的手,“老婆,我做了許多混賬的事,我又笨拙,又無恥,你......能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嗎?”

    “如果你沒有愛上我,你會怎么做?”白雁的聲音很平靜,很低啞。

    “如果沒有愛上你,我們就是兩條平行線。老婆,你不知道嗎,恨你只是為卑微的我、無助的我找得一個接近你的借口。我愛上你已經很久很久了。”康劍把白雁的手移到唇邊,輕吻著。

    白雁從康劍的手掌心中抽回了手,反過來,在涼被上蹭了蹭。

    康劍僵在那里。他是經過了激烈的心理斗爭,才鼓起勇氣把隱藏在心底深處的一切坦誠在白雁的面前。可是白雁的反應讓他恐慌。

    她不激動,一點都不激動,雖然有點意外,雖然有點吃驚,但是基本上可以用平靜兩個字來形容。

    這就好比他當年練習跑步,站在大堤上往水庫里扔石頭,咚的一聲,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波紋,然后一切就結束了,一切都恢復于平靜。

    又好比現實生活中送給女人一條非常貴重的鉆石手鏈,你希望她能發出驚嘆的聲音,歡喜地撲進你的懷中,可是對方不過報以微微一笑。

    你覺得自已一諾千金,已把最珍貴的東西付了出去,已經沒有一絲隱藏,對方卻并不當一回事。

    康劍越想越覺得沮喪,越想越覺得無望,心都沉到谷底了。

    “康領導,”白雁覺得自已不宜太沉默,應該為這長長的講述評點一下,“和你一樣,我也覺得父母是無法選擇的。我mama所做的一切,作為她的女兒,我不能說長道短,我只能把一切都咽在肚子里。你說你愛上了我,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心里面好受點。從戀愛到結婚到現在,至少說明你對我不是純報復,也有這么一點感情存在。我很感謝領導為我著想,但是我不想當真。記得我讓你去云縣調查我的身世后的一天,你在一個早晨,第一次來我租住的房子,你說:沒什么好去在意的,都是過去的事了。做我女朋友的人是你,又不是別人。你別說什么影響我的前程,我已經夠討厭被別人戴上‘官二代’的帽子了,我的前程要靠自己去努力,別人擋也擋不住,幫也幫不了。可能就是因為你這幾句話,我心動了,于是,接受了你。其實你那時是說的謊話。結婚那天,你把婚戒落在伊桐桐那里。我忍著心痛,謊稱是你掉在化妝間里,你對我說以后再也不會掉了。領導,你一邊對我講這些,一邊背著我做那些。難道我要隨身帶個測謊儀,隨時檢測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你不嫌累,我還嫌累。”

    “以后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康劍嘆氣,這話一說,連自己也感覺到沒有一點可信度。

    “領導,沒有以后了。不談我們有沒有感情,我mama與你父親的事放在那兒,我們還能在一起嗎?我不想用我的存在刺激你mama。只要不是我,只要你真心喜歡上,你mama愛你,她會欣然接受的。”

    “只有你,不可能再有任何人了。”康劍很無力地重復。

    白雁淡淡一笑,“世事難料,人的潛力無限。領導,謝謝你愛我,但我不能接受。早點去休息吧,你明天還要上班。”

    康劍看著白雁,一動不動。她與他之間不過一臂的距離,他只要一抬手,便可以把她擁在懷中。可是,他卻感到她遙不可及。

    白雁慢慢地躺平,身子側過去,背對著他。

    “老婆,人犯了罪,可以用法律制裁。我做了許多惡劣的事,你想怎么懲罰都行......”他張不了口,說但是可不可以別離婚。

    康劍沒學過心理學,可他清楚他的心理和別人是不同的。他對婚姻感到恐懼,對別人不敢信任,他小心翼翼地保護自己,唯恐受一點傷害。這樣的心理,沒有藥可以醫治。只能依賴另一個人能讓它改變。

    以前,他不相信這個人是真的存在了。

    可是白雁出現后,他這樣的心理情不自禁發生了變化。

    他有了勇氣,有了夢想。他相信愛情,信任婚姻,渴望能和白雁一起生一個像白雁一樣的女兒。

    他的腦海里時常出現這樣一幅畫面:在春暖花開的時候,他抱著女兒,白雁提著食籃,一同去公園野餐。女兒在草坪上嬉戲,他拿著相機跟在后面追拍,白雁把食籃里的食物一一放在格子餐布上,不時扭過頭微笑地看著他和女兒。他察覺到她的注視,冷不防把鏡頭對準她,她嚇了一跳,他大笑著跑過去,啄吻著她嬌艷的柔唇......天空是那么的藍,云朵是那樣的白,空氣中飄蕩著花的香氣,女兒的笑聲在耳邊,白雁的唇是那么的美......

    這應該就是叫幸福吧?

    畫面還沒完全展開,白雁的一句話把他徹底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是嗎?”白雁掉過頭,“什么懲罰都可以?你原先留黨查看,表現不理想。現在我代表黨和人民,宣布對你開除黨籍,永不錄用。”

    “老婆,可是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領導,那是你的事,不需要向我匯報。晚安。”其實已經是早安了,白雁瞟到窗外已經隱隱約約泛出一絲白光了。

    康劍替她把窗戶關上,窗簾拉上,落寞地走出房間。下樓梯時,突然感到眼前金星直冒,要不是本能地抓緊扶欄,差點一頭栽下去。

    康劍驚出了一身的汗。

    站在洗手間里,看到自己落泊、潦倒的面容,想起已經有兩個晚上沒睡了,偏偏今早還有個會,他得發言,想著白雁今天要去醫院復檢,看來只能拜托簡單了。

    康劍閉了閉眼,真希望這一切只是自己做了個夢,眼一睜,其實什么都沒發生,那該有多好!

    簡單早晨過來接康劍,看到他滿眼血絲,嚇了一跳,沒敢問。那晚白雁失蹤八個小時,第二天康母又匆匆送回省城,他就猜測康劍與白雁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唉,清官難斷家務事,領導平時在臺上高談闊論的,回到家,就是一普通男人。

    康劍在車上對簡單說了白雁復檢的事,簡單點點頭。

    康劍在辦公室喝下一大杯黑咖啡,稍微撐起點精神去了會場。坐在臺上后,發現陸滌飛也在座。陸滌飛對著他意味深長地一笑,康劍淡淡點了下頭。

    會議開始前,康劍正在看發言報告,突然接到簡單的電話。

    “康助,我剛到你家樓下,看到白護士和柳護士、還有一個男人提著大大小小的行李,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就是......那次送白護士回來的那個牌照。我還沒打招呼,他們呼一下開走了。我跟在后面追,七拐八拐,我跟丟了。我立刻去醫院,可是他們沒有回醫院。”

    康劍握著手機,臉色青白。

    大會主持人過來,拍了下他的肩,他看到叢仲山也到了,只得先掛上電話。

    他在大會上講完了話,離席給白雁打電話,想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手機打通,可是沒人接聽。他感到有些心煩意亂,只好繼續回去開會。會議還沒有結束,他的報告是做完了,下面還有不少議程要繼續,一些部委辦局的領導要發言。作為市長助理,他必須還得在主席臺上端坐著。

    這時候,他顧不上什么影響,干脆就在主席臺上不停地按手機號碼。始終無人接聽。

    康劍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只得給簡單打電話,讓簡單不要離開醫院,一直在醫院的放射科守著。

    好不容易等到會議結束,他忙不迭地往外沖,陸滌飛一把拉住他,朝他一挑眉,“怎么了,瞧你火燒眉毛似的?”

    “沒什么。”康劍說道,“我有點事,先走。”

    “康劍,這夏天就剩個尾巴了,找個時間,帶上白雁,我也找個伴,我們幾個再去江心島游泳?”

    “再說,再說吧!”康劍急匆匆地跑出會場。

    陸滌飛在他身后聳了聳肩。他和公安部門的幾個主要的頭都玩得不錯,聽說了康劍老婆有天晚上玩失蹤,找到時,人昏倒在醫院前面。他聽了后,覺得有趣,給白雁打了個電話,小丫頭沒接。

    蹊蹺了!

    有些日子不聯系,陸滌飛覺得自已真有點牽掛小丫頭的,她在病中,他該打個電話問候下吧。

    陸滌飛隨即拿出手機,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撥了白雁的電話。

    “陸書記,有事嗎?”白雁的聲音聽著很吃力。

    “沒事,就是想你了。”陸滌飛玩味地彎起嘴角。

    白雁像是松了口氣,笑了笑,“多謝陸書記牽掛。我這邊還有事,我們以后再聊。”

    陸滌飛眨眨眼,“別,別,你不是生病了么,生病還干什么事?”

    “雁,家搬好了,別出去吃飯,今晚就在家做,增點喜慶氣。”電話那端突然冒出另一個女聲。

    陸滌飛耳朵豎起來了,沒聽說康劍搬家了呀?莫非是......

    “我病早好了,陸書記,就這樣哦,再見。”白雁不等陸滌飛回應,急急地掛了電話。

    陸滌飛把玩著手機,蹙起眉頭,再一想康劍剛剛驚慌失措的樣,他閉了閉眼,好了,康劍的家庭倫理劇上演了,小丫頭現在該和自已站一條線了。

    陸滌飛笑得高深莫測,走出會場時,不自覺哼起了歌。

    白雁今天真的有點忙。雖然柳晶和冷鋒都過來幫忙了,可這家畢竟是她住,什么東西擱哪兒,都得她指揮。幸好家當不多,弄了一會,就結束了。柳晶事先買好了水果,買了些零食,三個人一起坐了會。柳晶要回去上班,冷鋒下午還有手術,兩人催著白雁回醫院,約好晚上在白雁的新家聚餐。

    白雁掛了兩天水,精神頭回升,她搖頭,念著商明星的事,說下午去醫院復檢。她請冷鋒不要把搬家的事告訴明天,怕明天擔心。

    冷鋒直咂嘴,沒敢說明天已經知道了一切。

    柳晶和冷鋒走后,白雁又把家里抹了抹,才下樓。剛到樓下,就接到明天的電話,說在醫院等到現在,都沒看到她人影,急瘋了。

    白雁沉吟了下,“明天,我在外面。這樣吧,你到人民廣場那兒等我,我們一塊去見明星。”她想著,這大白天,明星應該不會做出什么特別的事,要么在三千絲耗著,要么在睡覺。

    白雁住的地方離人民廣場近,她不打車,走過去的。今天太陽不算火,馬上要入秋了,風吹在身上已經有些涼意,人行道上,落葉鋪了一地。

    “小雁。”商明天一下出租車,就沖到白雁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緊繃的神情才好轉了些,看她頭上滿是汗,心疼地用手帕拭去,拉著她進了路邊一家茶室。

    “明天,你就給我買瓶水,這里面收費很貴的。”白雁壓低嗓音,扯了下商明天的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