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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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下過一場雪, 冬夜的冷風,撲在臉上針扎一樣的疼。康熙從西邊的月華門出內宮。迎著寒風向北, 走過長長的甬道, 到御花園時,轉向東。 御花園東邊是鐘粹宮,鐘粹宮東邊是景陽宮。 他走得一步比一步慢。 后面一隊人低著頭跟在后面, 臉凍得沒有知覺, 也不敢吱聲,不敢勸說萬歲爺。 怎么勸呢? 景陽宮那邊生著孩子呢, 不能勸萬歲爺回乾清宮;也不能勸著走近路去景陽宮。 萬歲爺外表看著冷清, 對后宮關注甚少, 其實每個孩子出生時, 都是徹夜不眠。聽說哪個孩子折了, 一連幾晚睡的不安穩。 康熙的步子越來越沉重, 但他沒有后悔。這也許就是命吧,命里該他見不到這個孩子。 寒風吹斷枯枝,傳來一聲清脆的折斷聲。能想象得到, 斷枝或許連著樹皮在風中打顫, 不愿離開樹木。 他停著腳步, 扭著脖子向黑暗中看去, 后面遠遠跟著的兩名太監和四名侍衛也停著了腳步。 梁九功拉了拉黃忠的衣襟, 示意他向前去。 黃忠搖搖頭。 梁九功向后退了一步, 拉其中一名侍衛的衣襟。這名侍衛叫納蘭性德, 和康熙的歲數相仿,既是君臣,也算是朋友。 今晚本來不該他當值, 康熙同他談論了半晚上詩詞, 錯過了關城門時間,就留下值夜了。 納蘭性德也搖搖頭。 就在這時候,寂靜的夜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宮女的喊聲:“娘娘,娘娘……” 梁九功仔細聽了聽,是從東邊的甬道里傳過來的。他心里一個“咯噔”,景陽宮的小主怕是不行了。這是有人通知了貴妃,貴妃趕過去安定局面呢。 遲疑了片刻,快步走向前去,低聲道:“主子,回去吧。外面的風大。” 康熙僵著身子,轉回身,看著躬著腰的奴才道:“貴妃年輕沒經過這樣的事,你過去看看,照應著些。朕在花園走走。” 黃忠和納蘭性德也走了過來。 “主子,回宮吧。” “皇上,現在剛到寅時,是夜里最冷的時候。奴才們跟著您凍得受不了了,回去吧。” 步輦剛落地,佟寶珠就奔了下去,沒站穩,踉蹌了一下。追過來的彩云,驚呼道:“娘娘小心啊!” 這一聲引來了院子里宮女太監們的目光,屋里的人也出來了幾個。 容嬤嬤迎過來施禮:“娘娘吉祥。”低沉的聲音里,帶了些哀傷,“烏雅小主受苦了,奴婢正準備著人通知您過來看看呢。” 在宮里,發不梳髻,不插珠翠,就跟衣服沒穿整齊差不多。 慈寧宮里的蘇嬤嬤看著貴妃娘娘頭發沒梳,也走了過來:“外面風大,貴妃娘娘去東偏殿里坐。”對趕過來的彩云吩咐:“快扶娘娘進去梳……” 佟寶珠急問道:“烏雅貴人情況怎樣了?”腳步稍停了片刻,丟下迎過來的人,往屋里沖。 屋里坐著的人,全都站了起來。 “貴妃娘娘吉祥。” “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唱呼聲一片,壓過了里間的呻.吟。 佟寶珠從人頭里,找到了胡太醫,扒著人群走到他身邊,急問:“胡大人,快跟本宮說說里面的情況。” “胎兒懷的月份大了,不容易生……” 佟寶珠的腦袋嗡嗡的,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打斷他的話,問:“月份大是什么意思?” “……該生的時候沒生……”這事牽扯到自己,也牽扯到皇上,俞太醫斟酌了一下話說:“產婆說,羊水都很少了,孩子……” “什么時候破的羊水?”佟寶珠問。 “子時一刻。” “采取過什么措施?“ 就在俞太醫要答話時,烏雅夫人撲過來,在他身上亂抓亂撓,“你這個庸醫,胡說什么?生不下來孩子,都怪我女兒了?你有能耐,你怎么不想辦法……” 說著說著,哭了起來,“我女兒遭罪了啊,這是什么命嘛。生孩子呢,皇上皇上不照頭,貴妃終于來了,還指責我女兒……” 佟寶珠轉頭對容嬤嬤吩咐:“著人給她拉出去。”頓了一下,又道:“捂著嘴。” 梁九功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一遞眼色,跟過來的兩名太監,一個捂嘴一個摟腰,就把她拽了出去。 他再轉臉一看,貴妃已經進了產房。 不多時,出來一名中年產婆,對剛正過衣服的胡太醫說:“小主又暈了,貴妃娘娘說讓準備一碗熱湯面。”話語里帶著疲憊的顫音。 外室一下子靜了。里面的說話聲,就顯得異常的清晰。 “……秀蓮,秀蓮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佟寶珠,我的醫術很高,接生過一千多名孩子,每一個都很健康,比你兇險一百倍的都挺過來了。你要相信我,有我在,你會沒事的。” “孩子生下來,不管由誰撫養,都是你的孩子。他的長相,三分像你,三分像皇上,另外四分是什么樣兒,你不想知道嗎?” “他文武雙全,將來會封貝勒,封郡王,封王爺,或許會是鐵帽子王,他的兒子孫子一出生就是王爺。” “他的功績會記在史書上,他的名字下面會記著阿瑪愛新覺羅·玄燁,生母烏雅·秀蓮。你現在包衣奴才的身份,幾十年幾百年后,將成為你最光彩的一筆。后人提起你,會說你的榮華富貴是靠自個兒實力得來的,而不是靠家世,依仗父兄。” “但榮華富貴不是一句話,你要努力去爭取。你想得到這一切,你就要努力,努力把他生下來……” 外面的人聽得面面相覷,容嬤嬤急得不行,這都是說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啊! 封爵位的事,豈是一個后宮女子能議論的?還有依仗家世的話,為了安慰一個包衣奴才,一竿子打倒了后宮一片家世好的小主們。 還……還提萬歲爺的名字! 彩云遞了帕子過來:“嬤嬤,您擦擦汗。” 梁九功看看容嬤嬤,又看看蘇嬤嬤和田嬤嬤,走到芳華姑姑跟前,低聲道:“姑姑辛苦了,您在這兒盯著,我去給主子回個話。” 芳華姑姑一臉愁容的對著他輕搖了一下頭。 梁九功沒理解,她搖頭是什么意思,也顧不上琢磨。快步出了景陽宮。 快到御花園時,夜風隱約飄來低語:“……她要是醒了,再灌一碗藥……保孩子……” 梁九功趕緊隱身到一塊大石頭后面。 中午的時候,萬歲爺就賜給了景陽宮一碗參湯,說是補氣健體的。落黑的時候,又送過一次。 看來不是普通的參湯。 梁九功的心“嘭嘭”跳得厲害,感覺快蹦到嗓子眼了。直后悔不該出來這趟,聽到了不該聽的。 不一會兒看到兩個人,急步走出來。待他們遠了,梁九功站起身,折身回了景陽宮。 很多年后,梁九功對這個晚上發生的事,還記得清清楚楚的。烏雅貴人醒了,萬歲爺賜的藥,貴妃娘娘沒讓喝。先是喂了半碗紅糖水,又喂了一大碗羊湯面片,接著又喂了半碗紅糖水。 寅時末,聽到產房里的呼聲:“孩子出來了,是位小阿哥。”緊接著又是死一樣的寂靜,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聽到小貓兒一樣的“哇哇”聲。 蘇嬤嬤雙手摁在胸口,低呼:“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容嬤嬤癱坐在地上。 “恭喜皇上,母子平安,是位小阿哥。孕期養的好,孩子挺壯實,頭發烏黑濃密。” 消息傳到乾清宮,康熙剛喝了一大碗姜湯,泡了熱水澡出來,隨侍太監拿著大手巾,站在他身后,幫他擦試頭發。 無論發生什么,晚上是否睡覺,朝會要照常開。 康熙也早就學會了控制情緒,那些低落的、空洞的、無力的、撕心裂肺的感受在黑暗中放任一會兒,就要把它們關進心底隱密的角落里。 用平和的心態,迎接新的一天。 “母子平安?”康熙反問。剛剛平息的心神,又波動起來。揚了一下手,讓身邊伺候的太監們,退了出去。 “托皇上的福,母子平安。”皇上沒讓平身,俞太醫仍跪在地上,“皇上決定萬分英明,既救了小阿哥,也救了烏雅貴人。若是今晚沒生,等明天就可能危險了。” 這些話聽起來,有幾分的不真實。 康熙怔怔的。 俞太醫旁邊跪著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產婆,她接著說:“小阿哥生下來,憋得臉色青紫,氣息微弱,貴妃娘娘吸出了堵在嗓子鼻孔里的穢物。萬歲爺和貴妃娘娘福澤小阿哥,小阿哥定能長命百歲。” 若是沒有貴妃娘娘在,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她們這些負責接生的,雖不至于死罪,后半生是別想再接生,甚至是別想呆在京城里,礙貴人們的眼。 產婆對貴妃是發自臟腑的感激,不嗇于在萬歲爺面前,夸夸貴妃。 “貴妃臨危不亂,又手法獨到,著實令奴才們汗顏。奴才經驗不足,向萬歲爺請罪。” 康熙先是笑了一聲,接著暢快地哈哈大笑:“全都做的很好。景陽宮上上下下,產婆御醫全部都賞,重賞。” 寒冬臘月天。這一晚上,俞太醫里面的衣服,濕了又濕。當皇上問著他,胎兒到了預產期不生,是否有害時,他猶豫不決。 皇上又說:“朕是向你咨詢問題,不是問你該怎么辦。你無論說些什么,朕都恕你無罪。至于怎么決定,這是朕的事,跟你無關。” 他決定押上良心,賠上老命,賭一把。 蒼天在上,賭贏啦! 不但挽救了大人孩子的命,自己還能得獎賞。 伏地叩首:“微臣叩謝皇上,微臣遇到英明之主,微臣三生有幸。” 康熙大笑道:“退下吧,回去好好歇息。”說完,喚來候在外面的太監準備筆墨。 他提筆寫著:皇四子胤禛,生于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 拿起來交給梁九功:“送宗人府,錄玉碟。” 自鳴鐘響起,卯時到了。 過了子時,就是新的一天。現在都是卯時了,是十一月一日呢。梁九功遲疑了片刻,朗聲道:“恭喜主子喜得阿哥。奴才這就飛跑著去報。” 康熙笑:“你這個死太監,比皇上還急呢,宗人府還沒開門。你跑去跟誰報?” 皇上只有在心情極好的時候,才會隨便說粗口。梁九功撓撓后腦勺,笑呵呵道:“奴才高興得暈了頭了。” 康熙過來踢他:“是你的娃嗎?你高興個什么勁。” 梁九功大著膽子,后退著躲閃,咧嘴笑:“奴才替主子高興呢。只要主子高興,就是讓奴才上刀山火海,奴才也是飛跑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