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投月票和推薦支持的朋友。）

    “瘋？他們不瘋狂我才會奇怪?！?/br>
    阿曼達笑了笑，轉頭看看李杰，似乎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樣的意思。

    “想想我們剛才做的啟蒙儀式那神奇的效果吧，不僅能釋放精神壓力，對于改善睡眠、緩解病痛多半也有作用。這樣幾乎不需要通過任何藥物或者儀器，就能達到的神奇效果，只需要10美元一次，還有比這更劃算的事情嗎？”李杰接過對方的話頭，把阿曼達想要說的意思表達了出來。

    “10美元！難以置信!他們不需要運營成本的嗎？”

    在絕大多數(shù)美國人眼里，無論是教派抑或慈善組織，依靠收取一定的費用維持運轉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李杰只是告訴莉迪亞把一切安排好了，并未談及細節(jié)，所以她還是首次聽到這個討論會的收費標準，當即驚訝地看看里面擁擠的人潮，顯然也明白了這里大受追捧的緣故。

    但舊的疑慮消失了，新的不解又誕生。如此廉價有效的心理輔導，信眾追捧可以理解，那教派依靠什么來維持運轉呢？她反倒對啟蒙教派的做法難以理解，畢竟這點價錢頂多也就夠吃兩個漢堡。

    大廳之中原本喧嘩的聲音已經(jīng)逐漸變小，因為大多數(shù)人都停下了自己的事情，紛紛望向那位一看就身份不凡的男子，被他夸張的動作和聲音吸引了注意力，想要看看這位有錢佬到底在與工作人員爭執(zhí)什么。

    “我很抱歉，彼得?巴塞洛繆先生。但是這樣的安排是經(jīng)過慎重考慮的，正常人并不適合過于頻繁的啟蒙引導，每周一次的頻率是經(jīng)過反復論證、對人體最為適宜的。而且我們對待所有的信徒都一視同仁，并不會因為您的身份或者捐贈有特殊照顧，希望你能夠理解。”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年輕的漂亮姑娘，長發(fā)整齊地向后梳起，看起來賞心悅目。這位姑娘盡管表情有些畏懼，依舊不偏不倚地說出了那番話。周圍其他的信徒聽到之后，臉上大多露出開心、滿意和幸災樂禍的表情，顯然這里面還是普通民眾更多一些。

    “孩子，我勸你還是仔細考慮考慮，相信面對這張十萬美元的支票，教士們會愿意給我一些合理的優(yōu)待?！北说?巴塞洛繆（peter?bartholomew） 看到周圍投過來的眼神，微微皺眉，倒不是害怕惹起眾怒，純粹是不耐煩。他揮手從保鏢手里接過支票本，刷刷簽下一張支票遞到女咨詢員面前。

    “我付出了更高的價錢，難道不應該獲得更好的服務嗎？”

    彼得?巴塞洛繆環(huán)視了周遭圍觀的人一眼，這些人聽到他說的這句話，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并沒有人當面反駁。即便有些不忿，他們也覺得這個討厭的闊佬并不算強詞奪理，他付出這么昂貴的價錢，讓他得到一些差別待遇似乎也合情合理，最多只是嘴上不爽嘟囔幾句、心里羨慕泛酸而已。

    當然，也許彼得?巴塞洛繆身邊那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多少發(fā)揮了重要的震懾作用。

    看到這些人的反應，彼得?巴薩羅繆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向著負責咨詢的那位漂亮姑娘點了點下巴，示意對方趕緊照辦，然后美美地抽了一口雪茄。在他看來，既然這些擠滿了屋子的窮鬼都不敢有意見，這事多半就能成了。

    現(xiàn)在可是資本的年代，誰會和本杰明?富蘭克林過不去？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巴塞洛繆先生，但教派是有規(guī)定的，我們不能因為任何理由采取差別對待，所有的信徒都應該是平等的?！迸稍儐T顯然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情況，看起來非常緊張，但仍然勇敢地承受住了壓力。

    “我并沒有要求不平等待遇！付出與收獲成正比，這難道不是平等的美國精神嗎？”彼得?巴塞洛繆有些惱怒地伸手指了指這個女孩，幾乎快要戳到對方的臉上，他覺得自己非常講道理保持風度，但似乎跟這些啟蒙教派的死腦筋完全說不通?！拔乙呀?jīng)厭倦了和你的爭論，你們這里的負責人是誰，我要直接與他對話。”

    “請不要為難我們的咨詢員，先生。我相信你是一位明理的人，應該遵守我們教派的規(guī)則才是。”

    一個柔和清亮的男聲響起，雖然音量并不算特別大，但卻足以讓大廳當中的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紛紛為說話的這個人讓開一條走進來的道路。

    “快看吶，是蘭斯洛特教士！”

    不知道誰在人群里喊了一聲。

    “原來是蘭斯洛特教士，你好?！北说?巴羅塞繆的臉色變得客氣了許多，啟蒙教派分區(qū)的教士非常稀少，這位蘭斯洛特教士剛好也負責過他本人的引導儀式。在親身體驗過那奇異美妙的感應后，對于這些神秘的教士，他自然也心存幾分忌憚?！拔蚁嘈胚@絕不算是強詞奪理，教士。我愿意付出更高的酬勞，只是希望在安排引導儀式和教派活動的時候，能夠多考慮一下像我這樣更尊重你們付出的信徒?！?/br>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彼得。但是你應該明白，教派的人手還非常緊張，特別是教士過于稀少，不足以支持我們根據(jù)你個人的時間來調整。而且就像蘿絲所說的，一周一次的引導儀式是經(jīng)過實踐驗證的，最適合大多數(shù)人體質的安排。凡事都要順其自然，不必過于急切。”

    教士蘭斯洛特是一位身材極高的美男子，他的五官弧度柔和、魅力非凡，一頭火紅的碎發(fā)絲與個人氣質相稱，毫不顯得突兀，穿著與其他人一樣的教派服飾，只是胸前那整整四道金色圓環(huán)彰顯了身份——即便是另外幾位引導大家進行啟蒙儀式的教士，胸前也只有三道圓環(huán)。

    他走到那位女咨詢員蘿絲的桌前，鼓勵式地輕輕用指尖觸碰她光潔的額頭，后者立即露出激動愉悅的神色，臉色都紅潤了許多，顯然對他非常尊敬。

    “即便是十萬美元的支票，都不足以讓教派做出一些變通嗎？那么如果我愿意資助20萬美元呢？是否可以考慮一下，教士？”

    彼得?巴羅塞繆臉色變幻數(shù)次，仍舊帶著幾分不甘心說道。

    蘭斯洛特教士站在他面前，足足高出一頭多，微微低首，目光停駐片刻突然道：“你應該有領回去教會的輔導材料和教義吧，巴羅塞繆先生？”

    “嗯？是的，是的，當然。”

    彼得?巴羅塞繆有些不太明白，對方突然說起這個是什么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回答道。盡管身家不菲，平日也頗有威信，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位蘭斯洛特教士面前，他始終覺得有些壓抑，不知不覺就被對方掌控了交談的節(jié)奏。

    “不過我猜，你多半沒有仔細看教派宗旨，特別是第六條。”蘭斯洛特教士嘴角含笑，轉動腦袋看了看四周?！拔业呐笥褌儯腥四芨嬖V巴羅塞繆先生第六條的內(nèi)容嗎？”

    大廳當中不乏前來咨詢的新信徒，立即就有人拿起手中的教派宗旨翻看，然后大聲朗讀起來：“我們不應當停止前進腳步，真正進步的重要標志不是讓富人待遇更加優(yōu)渥，而是讓窮人境遇不再艱難！”

    “謝謝你，我的朋友。那么，巴羅塞繆先生，你理解了嗎？”

    蘭斯洛特教士感謝般點了點頭，然后重新把目光投注到對方身上。

    彼得?巴羅塞繆聽到之后怔了怔，他沒想到所謂的教派總之會是這樣一句話。不過即便有些感觸，他仍舊帶著幾分不以為然，類似的口號自己聽得多了，真正能夠實現(xiàn)的又有幾個人。但彼得并沒有立即反駁。

    因為再度抬頭的時候，他已經(jīng)看見，視線范圍內(nèi)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都和先前不太一樣了。如果之前他說出那番付出與代價之類話語的時候，信徒們都顯得有些不敢辯駁又或習以為常。那么在蘭斯洛特出現(xiàn)之后，特別是聽到這句教派宗旨之后，他們的眼中神采都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特別是他們投向蘭斯洛特教士的眼神，充滿了期待、敬佩與尊崇，已經(jīng)開始帶上了幾分歇斯底里的狂熱。

    這讓彼得?巴羅塞繆原本想要反駁的話沒能說出口，他突然心底發(fā)虛擠出一絲笑容，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為什么，產(chǎn)生了身處風暴巨浪中心的感覺，周遭仿佛正在慢慢醞釀著深沉的漩渦，從外表看不出變化，內(nèi)里卻逐步形成一種猶如實質的氣勢，隨時可能翻覆而起、碾壓過來將自己吞沒。

    “巴羅塞繆先生，剛好我有一個教義宣講會馬上開始，我認為非常適合你，不如來嘗試看看怎么樣？”

    蘭斯洛特教士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只是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彼得?巴羅塞繆反應略顯遲鈍地點點頭，跟著他離開了，包括那幾名不知所措的保鏢。而留在他們身后的，則是許多信徒低低的歡呼和感動哭泣聲，議論聲和先前的交談聲再次響起。

    但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蘭斯洛特離開的時候，隱蔽地對著門外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

    站在門口的阿曼達、莉迪亞和李杰同許多人一起，看到了事情的全過程，接著沉默地繼續(xù)向外走去。

    “說起來有些慚愧，我也嘗試過與教派溝通，是否能通過大額捐贈為自己贏得更好的待遇，現(xiàn)在看來實在有些庸俗，與教士們的境界不能相比?！痹趲缀踝叱鼋膛纱箝T的時候，阿曼達突然說道?！拔衣犝f這些教士們都類似于苦修士，對于身外之物和安逸享樂完全沒有追求，也不受世俗生活紛擾的影響，絕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待在教派之中。原本以為只是宣傳手段，但隨著看到的越多就越相信，教士們真的是這樣意志堅定的人。大概也只有像他們這樣，將精神追求凌駕于一切之上，才有可能實現(xiàn)人類的新啟蒙?！?/br>
    “是啊，真想知道是什么樣的偉人，能夠創(chuàng)立出這樣神奇的教派。”

    身旁的莉迪亞同樣帶著幾分復雜情緒說道。

    跟在她們身后的李杰把這些對話聽到一清二楚，卻并未出聲，只是對于自己創(chuàng)造的這一切效果非常滿意。連彼得?巴羅塞繆、阿曼達這樣衣食無憂、利益至上的資本者都產(chǎn)生了動搖，可見對那些急需精神寄托的普通人，效果只會更加理想。

    人類就是這樣，總是太容易對美好、單純的事物有所期待，即便他們不斷強調不輕信，但卻非常容易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進而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意志動搖。

    最重要的一點在于，大多數(shù)人總會忘記：世上不會有絕對的善惡，當一件事物呈現(xiàn)出幾乎沒有死角的完美，往往才是真正需要警惕的時候。

    迷信這種事情當然是不存在的，所謂的迷信，無非是觀念的反復強化。而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當信徒們逐漸對教派產(chǎn)生信任，就會對所宣揚的一切深信不疑。哪怕有一天發(fā)現(xiàn)與現(xiàn)實有所沖突，他們也不會幡然醒悟，而是認為自己的信仰不夠堅定，自己的方法錯了。

    因為信仰作為人自身最根本的東西，是不能動搖的，一旦動搖，就相當于否定了自己長期以來的堅持和努力，比之任何后果都要令人難以接受。

    就好像真正信仰基督的人，不會因為科學的發(fā)現(xiàn)而去修訂《新舊約》。

    啟蒙教派的將來，也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