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達和莉迪亞顯然都屬于比較有天賦的那種人，或者直白一點來說，屬于對磁場敏感度高于正常水準的人類，很容易就在教士羅瑞爾的引導下進入感應狀態。這也讓李杰有點意外，本來為了確保這兩位赫斯特與教派的緊密聯系，他已經做好親自引導莉迪亞的準備，不過現在就不需要了。

    但這并不代表他無所事事，因為還有第二個同樣重要的目標，他望了一眼神情放松、集中精神的阿曼達，嘴角噙著笑意閉上了眼睛。

    阿曼達?赫斯特只用了兩到三分鐘的時間，就重新進入了那熟悉的空靈狀態，輕柔、神秘的波紋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的意識之中，盡管沒有任何實質形態，但她就是能夠感應到這道波紋的存在。那是一種脫離于聽、嗅、看、觸、味五感之外的知覺，無法用言語形容，也不同于平常的任何體驗，但確認無疑絕非幻覺般地存在。

    如果不是真的這樣神奇，怎么可能吸引到像阿曼達?赫斯特這樣的精英主義者參加。而這個時刻，她正在細細品味，徜徉于那神奇的感應之中，仿佛自己的思維開始無限發散開來，徹底融入最深層的意識。

    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雖然啟蒙引導本身對于人類就算是不同尋常的事情，這一次則更加奇特，比之阿曼達先前幾次的體驗都有所不同。那原本始終平靜柔和的波紋似乎發生了一些奇特的變化，不僅僅是形態上的，更多地就像是在尋求與她的深層次交融，而且在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情況下，就那樣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然而很快阿曼達意識到自己弄錯了，因為那道奇異的波紋并不是消失，更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徹底化作了自己意識之中的一份子，本身不復存在，卻又無所不在。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其洞悉，實現了靈魂的徹底融合，超越了一切形態和意識的奇妙反應，令人渾身戰栗、只想把全部身心都開放出來，淪陷于那世上從未出現過、比任何感官體驗都美妙千萬倍的存在。

    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讓人迷醉，沉淪，流連忘返，不忍割舍。

    因此，哪怕在之前的介紹和資料當中從未聽說過這種情形，阿曼達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略微遲疑片刻之后，就完全下意識地放開身心，沒有產生任何的不適情緒。

    她根本無法想象，在場所有信徒接收到的波紋都是由女教士羅瑞爾發出的，唯獨自己不是。

    阿曼達?赫斯特與弗勞爾?馬科斯、吉爾伯特?戈登、羅威爾?洛克希德這些人不太一樣，他們要么就有著強烈的企圖心和高出人類身份的追求，要么就是命不久矣別無選擇。而阿曼達從一開始就對李杰非常警惕。她是人類之中少有的感應強烈者，無怪乎能夠成為赫斯特集團的女繼承人，如果強行對她實施精神控制，很有可能導致其本身意識受到損傷，淪為純粹的傀儡，那樣價值可就大大折扣了。

    因此，為了瓦解這位女赫斯特的重重戒備，李杰利用這個啟蒙儀式的機會親自為其種下烙印，埋下潛藏深處的心靈暗示。而阿曼達?赫斯特只會認為是自己的感應產生了奇特變化，絕難想到其中還有這樣波云詭譎的算計，更不可能猜到看起來對于啟蒙教派充滿懷疑的布魯斯會是真正的施術者。

    所以當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除了與前幾次一般、甚至更加強烈的感官提升，還有一個她本身完全沒有意識到的變化——自己對布魯斯的感覺沒有從前那樣排斥了。

    在阿曼達?赫斯特的眼中，布魯斯?李這位奇特的男子，仿佛化作一個巨大的多彩、美麗光環，她看不到這些普通人無法企及的絢麗華光，但就是能夠感覺到對方的超凡脫俗，讓自己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想要感受那種凌駕一切之上的旺盛生命力。

    “天吶！太神奇了！我好像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這種色彩、聲音和層次感，就好像近視眼完全消失，不，遠遠超過那種感覺，眼前的整個世界都完全不一樣了！”

    莉迪亞?赫斯特第一次感受到啟蒙儀式的效果，驚訝到與其他人一樣完全合不攏嘴。

    “我承認先前是我的偏見，這種感覺太美妙了！”

    李杰適時睜開眼睛，微笑望向阿曼達，后者心臟劇烈跳動，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充滿了魔性魅力，讓她大起親近之意，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離開的時候，三人之前的氛圍已經融洽了許多，不過很快被咨詢室一個叫嚷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讓我把話說明白點！我不想每周都去排隊，等待你們的通知。我不在乎贊助你們多少錢，但是要按我的時間安排啟蒙引導！”

    一個身材高瘦、穿著名貴西服的男子正在對著咨詢人員頤指氣使，那種不容置疑、居高臨下的態度，明確向周圍傳遞出一個訊息——他的底氣十足與身份不凡。

    “又一個。”阿曼達?赫斯特停下腳步，蹙起好看的眉毛搖了搖頭，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類似情形。“每次都能看到很多這樣的人，希望通過自己的身份或財富，在教派獲得特殊待遇，真是瘋狂的追逐，但當我們親身體驗過之后，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噢？難道教派會不愿意嗎？畢竟這么多的教士、工作人員和日常活動、場地，全都是需要大筆支出的，只需要將個別人的位置稍稍提前，他們沒理由拒絕。”李杰很自然地接下話題，身旁的莉迪亞也點了點頭。即便在她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財富與權勢的不對等，自然而然會讓人劃分出階層，哪怕是各式各樣的教派也難以免俗，一般僅僅方式略微溫和些、不那么赤裸裸而已。

    “似乎還沒有過類似的先例，啟蒙教派非常特別。”

    阿曼達?赫斯特目光掃過咨詢室敞開的大門，可以清晰看到，足以容納上百人的大廳此時擠得滿滿當當，幾乎沒有太多的空余位置，每個人都和身邊的其他人擠在一處。只有那個高聲叫喊的西服男子身邊有些空當，但是看到他身邊那幾位人高馬大帶著黑超墨鏡的大漢也能夠理解，顯然是這些保鏢硬擠出來的。

    十月底的紐約已經非常涼爽，完全不覺得炎熱。但在這個人滿為患的大廳當中，中央空調依舊呼呼往外吹著冷氣，卻無人感到寒冷不適，可見熱鬧的程度。每一個人都拼命伸著腦袋向咨詢人員訴說著什么，無數只手臂不斷在空中揮舞，讓人聯想到春天散發勃勃生機的雜草，就那樣不管不顧拼命向上生長，爭取陽光、雨露和更多土壤。

    而那些衣著整齊、面帶微笑的咨詢人員則不停忙著接打電話，她們每個人面前都至少放著兩臺電話機，所以幾乎是左右開弓地在飛快說著什么，幾乎很少有時間立即回答眼前信徒的問題，只能不斷抬手示意對方稍等，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容。

    “這……未免太夸張了吧！這些人難道都瘋了嗎？”

    莉迪亞?赫斯特瞪大了自己的漂亮眼睛，看起來是被這人潮涌動、熱鬧嘈雜的場景嚇到了，她從未想到過一個類似心理輔導的教派活動，居然會對人們有著這樣大的吸引力。類似的熱鬧場景，她只在食物銀行門前見到過，那是經濟不景氣的時候，交了房租沒錢吃飯的美國人排隊領取免費救濟餐。

    不過兩者還是有著本質區別的，因為領取救濟餐的那些家庭、老人和失業者往往沉默不語，麻木機械地排著長隊，表情無一例外充滿疲憊、失望和僵硬。而眼前這些被擠得東倒西歪的啟蒙教派信徒們，雖然額頭冒著汗珠，脖子和伸臂因為長時間高舉而酸麻難忍，臉上卻始終洋溢著喜悅、興奮與期待，那種發自內心無法作偽的熱情，簡直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跟著他們的腳步一同走過去，加入這個朝氣蓬勃的行列，看看到底是什么美妙事情在吸引著他們，如此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