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殘雪初晴

    殘雪初晴，呂還真獨自一人坐在小店門前，沐浴著溫暖的陽光。

    師婉兮見呂還真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滿臉堆笑，道：“原來你也會發愁啊！”她背著手，在呂還真的前面走來走去，嘻嘻一笑，笑道：“呂還真，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說出來好讓我也開心開心?！?/br>
    呂還真凄然一笑，道：“我殺了他們，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要是你，我也會殺他們這些狗東西，趨炎附勢，不分青紅皂白，亂殺無辜?！睅熗褓鈸嵴拼笮?，道：“殺的好，那群狗都死了才好呢！我要跑早就跑了，你知道為什么我一直跟著你們嗎？”

    呂還真道：“你中毒了?！睅熗褓庑Φ溃骸斑@只是其一?！眳芜€真道：“那其二呢？”師婉兮壓低了聲音，道：“我想要借刀殺人，借耶律鶴才的手殺了那些癩皮狗?！?/br>
    呂還真道：“為什么？”

    師婉兮嘆了一口氣，道：“那群癩皮狗，都是一些游手好閑的放浪子，一輩子沒有出息，難成大器，整天圍著我轉，煩死我了。一年多了，每天一睜眼睛，推開屋門就能看見他們諂媚的嘴臉，惡心死了。見到他們我就頭疼，早就想殺了他們了。”

    呂還真淡淡道：“原來是這樣啊！認識你這么久了，也沒聽你說起過家人，你有沒有想過要回家？”

    師婉兮道：“回去干什么？我一看見我爹，我就心煩?！?/br>
    呂還真道：“那你娘呢？”

    “死了，我想多半是被我爹氣死的?！睅熗褓忾L嘆一聲：“唉！自古紅顏多命薄?！?/br>
    呂還真道：“女人長得丑，也沒人會在意她活多久?！?/br>
    “這話還是有些道理的。”師婉兮道：“對了，那個小丫頭叫什么名字？”

    呂還真道：“我不知道?！?/br>
    師婉兮站起身來，向小店里走去，見那個少女坐在窗前，望著窗外。她背著手，笑嘻嘻的走了過去，問道：“小meimei，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道：“韓紅豆?！?/br>
    師婉兮道：“我叫師婉兮，天地君親師的師，清揚婉兮的婉兮?！?/br>
    韓紅豆“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師婉兮悄聲道：“紅豆，我告訴你，外面的那只臭狗熊，是個大惡人。”

    韓紅豆“嗯”了一聲，又點了點頭。

    耶律鶴才道：“紅豆，你不要聽她胡說，他們南人嘴里沒有一句真話！”

    韓紅豆道：“師叔，我知道了?！?/br>
    師婉兮心道：“她也是太白派的人？”

    就在這時，一個半老徐娘端著兩盤熟牛rou和一壺酒，徐徐而來。她將熟牛rou擺在桌上，滿上了酒，問道：“耶律大俠，這次你要住幾天？”

    師婉兮心道：“狗屁大俠，他現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耶律鶴才道：“只住一晚，現在有人在追殺我，我要趕快回碧落宮。”

    老板娘笑道：“誰這么大的膽子？”

    耶律鶴才道：“慕容孤鴻?！?/br>
    老板娘道：“如此看來，張大俠之死，與慕容世家脫不了干系?！?/br>
    耶律鶴才道：“此事與慕容世家無關，那金波旬花之毒來自魔教?！?/br>
    老板娘道：“金波旬花？”

    師婉兮插嘴道：“我聽人說過此花，它的顏色特別嬌艷，而且花的花瓣黃得象金子一樣，閃閃發亮?！?/br>
    老板娘問道：“誰說的？”

    師婉兮道：“東方明?！?/br>
    耶律鶴才道：“他可是千萬人屠東方潤的兒子？”

    “應該是吧！”師婉兮不懷好意的一笑，問道：“耶律老賊，你又是怎么勾搭上慕容云朵的？哦，我知道了?！?/br>
    “你知道什么，”耶律鶴才臉一沉，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都知道了……”師婉兮嘻嘻一笑，說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紙里包不住火。我還知道，殺慕容云朵的人不是你，她是被慕容孤鴻失手打死的?！?/br>
    耶律鶴才冷笑道：“那魔教教主花亂瓊的死，你也是知道的了?！?/br>
    師婉兮道：“當然知道?！?/br>
    耶律鶴才問道：“那你覺得是誰殺了花亂瓊？”

    師婉兮道：“那就要看花亂瓊死了，誰會得到好處了。還有就是誰第一個說是慕容云龍殺了花亂瓊，那個多半就是主謀?！?/br>
    幾人說話之時，呂還真緩緩走了進來，右手拿著筷子，悄無聲息的夾了一塊牛rou吃了起來。

    師婉兮白了他一眼，心道：“臭狗熊，鼻子還挺靈，死狗?！?/br>
    呂還真問道：“紅豆，那幾個和尚為什么非要殺了你們？”

    師婉兮拉著韓紅豆的手，說道：“紅豆meimei，咱們不告訴這只狗熊?！?/br>
    呂還真覺得無趣，就回了房里，取出筆墨紙硯，默寫《南華經》。沒過多久，師婉兮將一個天藍色瓷盆放在桌子上，盆中涼水里泡了幾個凍梨。

    師婉兮提著凍梨在涼水里打轉，說道：“那個蓋大娘說，現在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呢！等到了數九寒天，海面上都會結冰。她說的話，你信嗎？”

    呂還真道：“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大海呢。”

    師婉兮拿起呂還真寫的字，看了一遍，說道：“筆力險勁，氣勢莊嚴雄渾。狗熊，你的字寫得不錯，再學幾年，保準能考個進士，做一個綠衣郎?！?/br>
    呂還真道：“我的確考中過進士，當時他們都穿綠衣服，只有我穿紅袍。”

    師婉兮道：“大言不慚?！?/br>
    師婉兮又跟呂還真說了很多事，呂還真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不知不覺中，凍梨外結了一層冰殼。師婉兮拎出來一個凍梨來，朝呂還真一笑，道：“來，吃梨。”呂還真接了過來，敲開冰殼，吃了一口，香甜綿密，別有一番滋味。

    師婉兮問道：“能吃嗎？”呂還真點頭道：“很好吃?！睅熗褓庵皇恰芭丁绷艘宦?，也不敢輕信，但看呂還真吃了一個梨子，又取來一個吃。她才放下心來，敲開冰殼，小心咬了一小口，果真是冰甜可口。

    申時，已是天黑。呂還真打坐練功，只見他周身七色罡氣流轉不息，顯是身懷高深莫測的內力。師婉兮又看了半天，依舊看不出其中的門道。突然呂還真睜開眼睛，嚇了她一跳。師婉兮閑來無事，去大堂中閑坐，趴在桌上，挑著燈花。

    忽然，門開了。夜色中，小店里闖進了幾個不速之客。

    幾個人叫了些吃的，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一進屋子，眼睛就沒離開過師婉兮。

    那人吃飽喝足之后，鼓足了勇氣，走向了師婉兮，猶豫不決，支支吾吾的問道：“仙子，你叫什么名字？”

    師婉兮說道：“你誰呀？”

    那人道：“在下是江南新梅莊莊主黃松照，敢問仙子芳名？”

    師婉兮道：“我不告訴你?！?/br>
    黃松照又道：“仙子，只要你告訴我，這個就是你的了?！闭f著掏出了一錠銀子。

    師婉兮只是輕蔑的一笑，呂還真坐在師婉兮身旁，問道：“有什么吃的東西嗎？”

    師婉兮叫道：“蓋大娘，上半斤熟牛rou?！?/br>
    只聽蓋大娘喊了一聲“好勒！”

    黃松照冷笑一聲，問道：“兄臺，你可知道這位仙子叫什么名字？”

    呂還真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黃松照笑道：“我好像明白了?！彼麑⒁纬龅秮?，呂還真一掌將刀推回刀鞘。

    師婉兮喊道：“殺人啦，殺人啦！”

    蓋大娘道：“誰敢在這里殺人？”

    師婉兮指著黃松照，說道：“就是這個人?！?/br>
    店小二提著一把鑌鐵戒刀出來，問道：“哪個人敢在這里鬧事？”

    黃松照笑道：“就是你爺爺我，給我殺了他們?！?/br>
    新梅莊的幾個人一擁而上，五毒的齊素君欲要出手相助，藍夕玉使了一個眼色，他便收起了武器。

    只見刀光幾閃，伴隨著幾聲慘叫，那店小二收刀入鞘，動作干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那個店小二道：“老板娘，惹事的人都已經不能再惹事了?！?/br>
    蓋大娘道：“你們把這里收拾一下，把他們都丟出去喂狗?！?/br>
    那個店小二道：“是，老板娘?！?/br>
    蓋大娘走到五毒教的五個人面前，說道：“我怎么看你們都不像好人？”

    齊素君道：“此話怎講？”

    蓋大娘道：“不要為了毫無用處的名聲，丟了自己的小命?！?/br>
    齊素君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蓋大娘道：“五毒圣君可是你們的師父？”

    藍夕玉說道：“正是?！?/br>
    蓋大娘道：“那你們也都是用毒的高手了？”

    岑禮盛道：“還行。”

    藍夕玉道：“晚輩這點微末道行，自然是比不了蓋大娘您這種毒門前輩?！?/br>
    蓋大娘笑道：“這閨女是一個識大體的，我喜歡。”

    藍夕玉道：“蓋大娘，我們中了什么毒？”

    蓋大娘道：“不可說，不知道五毒圣君能不能解此毒？”

    師婉兮說道：“蓋大娘，這可不是待客之道?！?/br>
    蓋大娘道：“你們又不是什么客人？是麻煩。尤其是你，是個大麻煩?！?/br>
    師婉兮道：“我明天一早就走?！?/br>
    藍夕玉道：“蓋大娘，告辭了?！?/br>
    蓋大娘道：“別介，要走也不急于一時，外面天寒地凍的，明天天亮再走不遲?！?/br>
    藍夕玉道：“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江湖上的人物向來聲氣相通，沿路各地武人得到訊息，紛紛同去追殺惡賊耶律鶴才，都不甘于人后。他們與此事并非切身相關，大多都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參與其事，反正南方各派聲勢浩大，有勝無敗，正好湊湊熱鬧，結交江湖朋友，也顯得自己義氣為重。

    這些武林人物中，有些頗有名望來頭，是江湖上的名俠。他們誰都不肯示弱，壞了聲名。還有一些師婉兮的愛慕者，他們更是舍命追逐。這些人是換馬不換人，餓了就在在馬背上吃冷饅頭，渴了就喝些清酒，便又急追。

    一路上岔道很多，群豪只得分頭去追，而且他們又各懷心思，幾次追上耶律鶴才，都因為人困馬乏、人數不多等等原因，死于耶律鶴才之手。

    這些武人之中，有錢者甚多，都是一些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武功雖不差，卻吃不起苦頭，更舍不得身家性命。正所謂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見耶律鶴才殺了那么多人，如此兇猛，便心生怯意，藉故落后。自從他們進了遼國境內，更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他們都是愛惜性命之人，大多數已萌退志，但礙于面子，誰也不肯第一個倡議罷手不追，只好硬著頭皮跟著眾人趕路。索性看一看燕趙佳人，賞一賞北國雪景，也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