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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地里,一名用筒子吹毒箭的巫人悄悄瞄準了顏玉恒的額xue。 吸氣,鼓腮—— “嗖!” 一支純黑的鐵箭破空而至,自巫人額心穿出。 巨大的力道將這巫人生生拽飛,像只墜落的風箏,抖著腿飛出一丈多遠,“噗”一聲栽倒在血濘濘的土壤中。 顏玉恒的視線落在那顫出嗡鳴的黑色箭羽上。 “戍邊軍……” 猛一抬眸,便見獵獵黑旗破開前方巫人大軍,疾馳而來! 巫人為了圍死顏玉恒,布的是向內突擊、全然不顧自身防御的陣型。這樣一支隊伍遇上從身后襲來的重騎兵,結局可想而知。 便如利刃切浮油。 黑旗過境處,堪稱收割。 頃刻間,先鋒軍的身影殺入視野。長刀凜凜,鐵甲冷酷,戰馬嘶鳴,如砍瓜切菜一般,將左右巫人斬于馬下。 “阿爹!”顏青率著一群青澀小將拼殺過來,擠到顏玉恒身邊,嬉皮笑臉道,“戍邊軍來了,您這兒可比后寨還安全!” “廢話少說,先斬敵寇!”顏玉恒心神一懈,便覺滿身箭傷疼得直抽抽。 “哎!” 三軍匯合,巫人一茬茬倒下,局勢塵埃落定,只需追擊殘兵、清理戰場,便可宣告大捷。 “不知是哪位將軍,救援如此及時!”眾人翹首眺望。 只見冷肅的黑甲軍分列兩旁,正中行來一道清瘦身影。 鶴氅玉面,黑靴踏過血污,不疾不徐,連眼睫都不顫一下。 看清來者,顏氏父子不禁瞳仁微震,急急上前抱拳:“少皇殿下?!多謝殿下!” 周遭呼啦啦單膝跪了一片。 “見過少皇殿下!” “諸位無需多禮。”公良瑾的嗓音有一點啞,身上染了一路風塵。 禮畢,顏青心直口快,張嘴便來:“殿下您這是追著我來的啊?您怎么知道我在這兒遇險啦?” 顏玉恒:“咳咳咳!” 公良瑾微笑:“……我到此地,查巫蠱案。” 長眸一動,望向顏玉恒。 “南山王傷勢如何?” 顏玉恒趕緊拱手:“多謝殿下關懷,都是小傷,無礙。” “如此。”公良瑾頓了下,“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邊治傷邊聊,可否?” “自然沒問題!” 二人相讓著,步入威武城。 城外正在打掃戰場,時而爆發幾場規模極小的戰斗,就如戰火橫燒之后殘留的縷縷死灰余燼。 再生不起風浪。 * 蓮藥臺。 顏喬喬今日滿懷心事。 算算日子,殿下應當已經趕到了威武山,也不知那里情況如何。 信鷹從青州飛過來,最快也要三日。 也就是說,無論是悲是喜的心情,都要滯后那么幾日,落不到正處——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她嘆息著踏進護心池后院。 一抬頭,便看見韓崢緩緩移動木輪椅,追著木廊上的日影線曬太陽。 見著這個人,她的心情不禁又多復雜了幾分。 昨夜夢魘,她再次聞到了前世韓崢熏得刺鼻的龍涎香,在她即將掙脫夢魘的霎那,雙耳耳畔同時響起了扭曲、偏執、涼薄至極的哂笑。 伴著密匝匝的風鈴聲,她還聽到了一句惡意滿滿的……夫人。 她掙扎著睜開眼,只見夜涼如水,滿樹艷麗赤霞肆意盛放。 后來她便再未入睡,到了此刻,精神頗有些不濟。 她眨了下酸澀的眼睛,目光在韓崢身上定了定。 木廊上這個孱弱的、追著太陽享受一星半點溫暖的人仿佛正在無聲地告訴她,那些不幸已成為永遠的過去,今生的她,絕無可能走上前世舊路。 顏喬喬抿抿唇,收起思緒,疾步走向東廂。 踏上廊道,看到了林霄。 這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正藏在廊柱后面,偷偷望著天空眨眼睛,厚唇向下抿著,一聲接一聲嘆氣。 顏喬喬打了聲招呼,叫上他一起走進廂房。 只見越過內室簾幔時,這黝黑壯漢瞬間變臉,端出了燦爛自信、感染人心的笑容。 “阿母!” 看著這對樂融融的母子,顏喬喬不由想起了自己從未見過面的阿娘。 雖然她生下來便沒了娘,可是看著旁人,她卻能感同身受。 她知道,自己的阿娘也一樣,就盼著她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穿著那些針腳細密,一點點都不會硌人的小衣度過一年又一年。 這般想著,鼻眼不禁有些發酸,趕緊垂眸掩飾。 “閨女,你也不用那么著急,自己身體要緊。”老夫人笑瞇瞇地牽住顏喬喬的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我呀,今年都七十八啦,丈夫在底下等了我二十年,怕都等急嘍。左右我都不吃虧,有人陪。” 顏喬喬悶悶道:“都等了二十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幾十年。” “可不是。”林霄冷笑道,“兒子不是把父親從前偏寵的兩個側妃都送下去陪他了么,您用不著瞎惦記!” 老夫人:“……” 顏喬喬:“……” 這兩日她見縫插針地了解了一下漠北王林霄的生平。原來他年少時處境也很艱難,父親被寵姬哄得云里霧里,幾番險些置他于死地,幸好老夫人是位鐵娘子,一手扶著他成長,一路風里雨里流血流汗,總算是踏著累累白骨將他扶上王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