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步生蓮(出書版)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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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目送著季明楓的背影,悵惘地嘆了口氣。直目送季明楓的背影越過院門再瞧不見,方收回目光,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即將同她作伴的蜻蛉身上。 蜻蛉仍是帶笑看著她,成玉這才發現這女子笑起來時竟十分好看,只是她一只眼波光瀲滟盈盈動人,另一只眼卻似一張空洞鏡面渺無一物。她手中的那支紫竹煙桿上纏了個蜜糖色的玉穗子,那玉一看便知是個老物。 不及她出聲,蜻蛉已先開口:“郡主方才的妙算,倒令我對貴族小姐們有些刮目相看了,有些信了世子對郡主的評斷。” 成玉抓住的重點是:“啊?我猜對了啊。” 蜻蛉盈盈一笑:“但我有些好奇,不知郡主可算得出,王府中能人如許之多,為何世子卻專派我來伺候郡主呢?”說這些話時她微微垂著頭,如蔥白一般的纖長手指有意無意地擺弄著煙桿上的白玉,唇角勾起來一個淺笑,模樣鮮活,體態風流,仿佛一座玉雕突然自春寒料峭之中蘇醒。 成玉瞧著蜻蛉,覺得這王府里倒個個都是精彩人物。她笑著搖頭:“這我可真不知道,請jiejie告訴我。” 蜻蛉更深地笑了一下:“世子說郡主是個小百事通,王府中能同郡主說得上話的,大約也只有我這個老百事通,我來同郡主作伴,大約郡主才不會嫌煩。” 她那么款款地立在那里,身姿輕若流云,聲音暖似和風,令人不自覺地便想要與之親近。 這便是成玉同蜻蛉的初見。 這一年蜻蛉二十七歲。 成玉是在后來才知道,蜻蛉曾是季明楓十八影衛中最優秀的那一位,因在任務中傷了一只眼睛,再擔不了從前之職,季明楓才派她來做她的護衛。 蜻蛉去后,成玉常想起這一段初見,她的確第一次見到蜻蛉時就喜歡她。 那時候她在麗川王府,最喜歡的是季明楓,第二喜歡的,便是季明楓派到她身邊的蜻蛉。 第十三章 已知的是,學劍之說,本就是成玉一片私心一點小聰明。她原本想著為了能在季世子跟前兜住,起早一些跟著蜻蛉意思意思學幾日也不妨事,幾日后拿自己著實沒有根骨這個借口將此事廢掉便罷了。 然當她次日提著把小劍去找蜻蛉時,在院中小塘旁喂鶴的蜻蛉看到她卻挺驚訝:“郡主這個時候,怕是不應該來找我學劍吧?” 成玉一頭霧水:“我來早了么?那我等蜻蛉jiejie你喂完鶴再來。” 在她提劍欲走之時蜻蛉叫住了她:“郡主知道有個擅打探消息的影衛做你的護衛,有什么好處嗎?” 不及成玉回答,自顧自道:“世子院中有兩個書房,一個南書房一個北書房,北書房是議事之地,在拒霜院最里側,一向把守甚嚴,旁人難以靠近;而南書房,可謂整個王府中藏書最豐之地,前臨煙雨湖后倚松濤小閣,因此處不存什么要緊文書,故而守得也不如北書房嚴密。世子他閑暇時愛在此處消磨時光。” 蜻蛉停了一停,一雙笑眼望向成玉:“今日,世子便有許多閑暇。”又道,“其實近日,世子都算閑,可能要閑好一陣。” 成玉愣了好一會兒,睜大眼睛:“咦?” 蜻蛉將一尾小魚扔給展翅近前的孤鶴,好笑道:“咦什么咦,難不成郡主竟是真心想同我學劍?”她轉身看向成玉,目光在她一張漂亮小臉上流轉了一會兒,笑言,“我只問一個問題,郡主此時是想同我學劍,還是想去找世子?” 成玉訕訕地:“蜻蛉jiejie你看出來了啊。” 蜻蛉含笑。 成玉提著劍柄在地上畫圈圈:“我是想找世子哥哥玩啊,可他是冰塊做的,就算你告訴我他現在在書房,那我要是師出無名地去找他,也一定會被他扔出來的,他一定還會質問我為何不好好同你練劍,”她嘆了口氣,“他啊,他很難搞的。” 大概是她稚氣的言語和天真的情態取悅到蜻蛉,蜻蛉抿了抿唇,手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敲:“小笨蛋,難搞,是因為你欠一點策略。” 世人有許多詞匯,用以形容遇到一個天生便與自己相合之人,譬如“一見如故”,譬如“一拍即合”。 成玉覺得自己同蜻蛉便是天生相合。成玉是靜安王府中的獨苗,沒有哥哥jiejie也沒有弟弟meimei,但她從小就想要個jiejie。 她想象中的jiejie美麗聰慧,下能御王府,上能制朱槿,對她疼惜憐愛,會給她大把錢花,還從不關她禁閉,她有什么心事都能說給她聽,她就會幫她拿主意。 蜻蛉雖然不能給她很多錢花,但是她聰慧多思,了解她的心事,還愿意幫她出主意,因此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將蜻蛉當做是個護衛,而是將她看做了自己的jiejie。 因在麗川王府中,除了交好季明楓外,她其實也沒有什么別的心事和愿望,因此蜻蛉幫她出的主意基本上都圍繞著這有且僅有的一個主題——“如何搞定季世子”。 而因蜻蛉她原本就是季明楓的影衛,對世子可謂了解甚深,更要命的是她還精于打探消息,故而一出賣起季明楓來,簡直一出賣一個準。 成玉非常明顯地感覺到自從蜻蛉來到她身邊后,她在搞定季明楓這樁事情上的如虎添翼。 譬如蜻蛉教給她的去書房歪纏季明楓的小策略,就十分有用。 “學劍這個借口如何了結?這個簡單,你去書房見著世子時,便推到我頭上,說我教了你一招兩式后見你著實沒有根骨,不愿再教你。既然沒有根骨,你便也斷了此心,但在春回院中閑得無聊,想找他借幾冊書打發時間。 “兩三冊書世子他自會借你,但此時還不宜提你想在他書房中待著看。你將書拿回來,兩個時辰后還回去,就說你閱得快,已看完了,想再借幾本。這一次得了書,你半個時辰后就還回去,說這次挑的書不如人意,你挑著看了幾頁,不是很有興致,想換幾本。 “世子自會允你換書,換完后你假意翻幾頁,說不曉得是不是真的有趣,若拿回去看,最后卻覺得沒有意趣,又要走一段長路來找他換,來來回回挺麻煩,不如就在南書房中看一會兒罷了。” 成玉照著這個法子,這些說辭,竟果然在季明楓的南書房中賴出了一席之地。 且第二日她再去南書房,挑了書假裝自然地坐在昨兒落座的圈椅上垂目翻閱時,世子也沒有趕她。世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重新將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書信之上。 蜻蛉吩咐過她,便是世子不趕她,也不可得意忘形,這幾日切忌主動同世子搭話,一定要裝出個真心向學的模樣,這樣才能長久賴在南書房中。賴得長了,時機自然便有。中途也別想動什么小腦筋行什么小聰明,因這些對世子統統不管用,能得世子高看一眼的,唯“耐心”二字罷了。而時機,世子什么時候愿意主動同她搭話,什么時候便是時機。她耐心候著便是。 成玉很贊同蜻蛉這個見解,她是個有毅力的人,因此即便季明楓寡言到她若不開口南書房中便能整日無聲這個地步,她也愣是忍住了自個兒想說話的欲望。 頭兩日的確難捱,但第三日她發現了南書房中某本小冊竟是以她不識得的文字寫成,令她大感新奇,一心想要讀懂此書,不知不覺倒將一個假向學弄成了一個真向學,一不留神就在南書房中向學了六七日。 第七日上頭,當成玉已全然忘記了自個兒來書房的初衷,只一心埋頭苦讀之時,蜻蛉所謂的時機,默默然降臨在了她的頭頂。 申時初刻,秦素眉秦姑娘蓮步輕移來到了南書房中,給世子送來了一盅百合蓮子甜糖水。 成玉前兩日才搞明白她如今研讀的文字乃霍涂部的古文,這幾日為了便宜查閱資料,她泰半時候都將自己埋在與梁齊高的書架之間,據守在查書的高座之上。若有一個外人進入書房,其實壓根瞧不見她。因而秦姑娘入內時便沒有瞧見她。 秦姑娘在外頭一邊盛著糖水一邊同世子說了兩句貼心話:“方知近幾日你都在南書房中習字看書,你身邊那兩個伺候的小廝心粗,料定記不得你春日里愛喝糖水。雖曉得你看書時不愛人打擾,便是我惹人煩罷,想想還是照著你的喜好燉了一盅給你送來,蓮子是我自采,百合亦是自種,便是季文記得吩咐廚房做給你,估摸廚房也燉不出這個口味,你嘗嘗看。” 季明楓嘗了一口。秦姑娘輕聲問他:“還成么?” 季明楓回道:“不錯。” “真的?”秦姑娘語聲中含著顯見的和悅,“那明日這個時候我再燉一盅送過來罷。”卻又輕呼了一聲,“哎呀,差點忘了明日我要陪王妃去報恩寺進香,只有后日再燉給你了。” 季明楓道:“隨你有空。” 秦姑娘笑道:“那后日還是蓮子百合?” 秦姑娘的聲音緩緩飄入成玉耳中,成玉只覺那聲音十分柔婉,如春風送綠,令人聞之心怡。 自成玉踏入麗川王府,雖見秦素眉也有好幾次,但其實沒怎么在近處聽過她開口。此時真切聽得秦姑娘玉口開言,她自覺終于明白為何連千金難買一言的季世子也愿意同她多說話了。 秦姑娘她著實有把好嗓子,光聽她說話便有調絲品竹之樂。 成玉在心中暗暗贊嘆。 她一邊贊嘆,一邊站到了書梯頂端,欲取一部束在書閣最高處的霍涂古語詩集。不料手一滑,偌大一冊書啪一聲摔在了地上。 秦姑娘輕喝一聲:“誰?” 成玉扶著書梯下來撿書,聽到這聲輕喝正要應答,卻聽季明楓聲無波瀾:“大約是老鼠。” 老鼠?她一個不小心最后一階沒踩實,啪嗒自個兒也摔了下去,所幸最底下那一級離地不高,摔下來其實不疼。 她揉著腦袋坐起來,有些憤憤,心里很不可置信:老鼠?我?老鼠? 便在此時,季明楓的聲音自她身后傳來:“說你是只老鼠,你還真跑地上打滾去證明你自己了?” 成玉回頭,季明楓繞過第一面書架走過來,一只手撿起落在地上的古詩集,另一只手遞給她,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拽,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成玉對季明楓說她是老鼠這事兒很是憤慨,但又不敢太過憤慨,指著身后的梯子小聲辯駁:“做什么說我是老鼠,我又不是故意弄出聲響,剛剛我從書梯上摔下來了,摔得還挺疼呢。” 季世子上下打量她一眼:“整日在書閣中窸窸窣窣翻來翻去,那就是老鼠。”又道,“果真摔疼了便讓蜻蛉帶你回去,找個大夫看看。” 她當然不想蜻蛉帶她回去,立刻道:“哦那其實也沒有摔得那么疼了。”撇著嘴揉了揉手腕,這時候才注意到一同站在書架旁的秦素眉。 秦姑娘神色里含著震驚,但在與她目光相接之時已壓下了這份震驚,彎了彎嘴角朝她有禮一笑,又有禮一福,聲音溫溫和和道:“不知郡主亦在此處,卻是素眉失禮了。” 成玉揉了揉鼻子:“秦姑娘何處失禮,倒是我取書時不大留意,擾了二位暢談之興,且不用管我,你們談你們的,我還有本書要取一取。” 季明楓問她:“還有哪本書要取?” 成玉道:“《霍涂語辨義》,”有點疑惑,“可秦姑娘不是還有話同世子哥哥你講么?” 季明楓將目光移向秦素眉,秦姑娘也看了一眼世子,臉白了一下,但幾乎立刻回復了容色,現出個溫婉笑容來向著成玉道:“我其實無事,本打算這就走的,因聽到此處響動,才多耽擱了一時片刻。”矮身向成玉一福,“那么素眉不打擾世子同郡主讀書,便先告退了。”轉身時臉上仍帶著方才的溫婉笑容,但仔細留神,會發現那笑容有些僵硬。 不過成玉彼時并沒有注意到秦姑娘的神色,秦素眉關上書房門時,季世子飛身攀上書架抽取了一本挺厚的書冊,落地時隨手扔給了她,成玉低頭一看,羊皮封面上正是“霍涂語辨義”五個大字。 她謝過季世子,愛惜地將書冊上的灰塵拍了拍,抱著兩冊書跟著季明楓繞過書架去到外室,在往常看書的圈椅上坐定,便開始翻閱起來。 直讀到第二十頁,成玉她才突然想起來,她來此處,似乎不是來念學的。她終于記起了自己的初心,又反應過來世子今日竟破天荒同她說了好幾句話。 照蜻蛉的意思,世子主動開口之日,便是她可以耍點小聰明去親近他之時了,這時候絕不至于她一開口同他套近乎,他就將她趕出書房。 意識到這一點,她不禁啪一聲合上了書,坐在窗旁的季明楓聞聲看了她一眼。 唔,不可忘形。她咳嗽了一聲,假裝無事地撿起那本《霍涂語辨義》掩住了自個兒半張臉,待世子收回目光,才越過書緣又偷瞄了他兩眼。 季世子一邊喝著糖水一邊臨窗閱書。 窗前有青槐綠柳,堪將吐翠新枝列于戶牗,似一副綠簾攬住門窗。慵懶日光穿過簾隙游入室中,平將一間端肅的書室扮出幾分和暖春意來。 便連季世子這么個冰塊在這一室暖意一室春意之中,看上去也沒那么冰冷難近了,故而成玉瞄著瞄著就忘了遮掩自個兒的目光。 季世子被她盯了半柱香,抬起頭來:“想喝?” 成玉眨了眨眼。季世子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瓷碗,又看了眼她。 成玉立刻蹭了上去,沒有錯過這個同季明楓搭話的時機,自以為親近且不失自然地開口:“世子哥哥請我喝糖水么?”抓起湯匙來給自己盛了多半碗,“謝謝世子哥哥了,那我就嘗一嘗吧!” 季世子看著她這行云流水的一套動作,聽著她這行云流水的一套言辭,默了一下:“我應該沒有表達出邀請你品嘗的意思吧?” 成玉愣住了。但盛都盛了,她盯著手里的瓷碗,干笑著給自己找臺階:“呵呵,盛都盛了,一碗糖水么,世子哥哥你不要小氣。”順勢喝了兩口,糖水入喉,立刻皺眉,“我天,這也太甜了!” 季明楓看了她一眼:“我覺得剛好。” “這樣甜,還剛好么?”七個字脫口而出時成玉才想起來,方才秦姑娘說這一盅甜湯乃是照著季世子的喜好所燉。也就是說,季世子就是喜歡這種甜得發膩的口味。只有小孩子才愛吃甜得發膩的甜食,季世子竟然也愛吃這樣的甜食。 成玉覺得這可太新奇了,她就像發現了新大陸,捧著瓷碗探過去一點兒,與季明楓僅一書之隔:“世子哥哥你居然喜歡吃甜食啊,你有點可愛啊!” 季明楓:“……” 成玉退回去將只喝了兩口的糖水放回托盤:“你喜歡這么可愛的口味,但我就不太喜歡這種小孩子的口味,太甜了,我不喝了,謝謝啊。” 她說完這一番話,看季世子始終沒有回應,覺得可能是因為在季世子那兒,每天和自己說多少話是有額度的,方才他已經和她說了好幾句話,今天的額度用完了,因此他又不想理她了。她也沒有太失望,來日方長嘛,她就打算退回去重新看書了。 沒想到季世子竟攔住了她:“喝完。” 成玉第一反應是,咦,今天的額度居然還沒用完么?第二反應是:“呃,喝什么?” 季世子拿指節在瓷碗前叩了一下:“你自己盛的甜湯。” 成玉盯著那甜湯看了半晌,選擇了拒絕:“我不喜歡這么甜的。” 季明楓無動于衷:“我知道,”他抬起頭看著她,面色冷淡,唇角卻彎了彎,“你不喜歡,才請你喝,不喝完明天就別來看書了。” 成玉呆了呆:“你……”她有些反應過來了,雙眉蹙起,狐疑道,“我不喜歡喝,世子哥哥卻一定要我喝,是不是因為我剛才說了你可愛,你才非要灌我喝這個啊?”她趕緊為自己辯解,“但是可愛,其實是一句稱贊人的好話來著,我是因為……” 季世子打斷她:“你是還想再喝一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