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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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童是丞相的孫兒,若放他一條生路,無異于是放虎歸山。若他在這世間得以茍延殘喘,有朝一日長大成人,得知自己親族死訊的真相,恐會生謀逆之心。” 而后,陳以容又道:“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大齊江山永固、國泰民安!” 蕭嘉淮極力隱忍著心中怒火,他攥緊了拳頭,眉漸沉,明眸緩闔,不忍再看此處的血流成河。 身臨于此,他只覺陳以容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或者說是自己從未看透他,善良溫柔是陳以容在他面前所露的假象,冷酷無情才是真實的他! 過了良久,蕭嘉淮才顫聲冷笑:“好,好一個陳將軍。你便為了大齊這般的冷血無情,對一個孩子都能痛下殺手!” “我為的何止是大齊,也是我們的未來啊。”陳以容企圖再上前一步,安撫那被氣到渾身顫抖的人。 “你別過來!” 蕭嘉淮厲聲呵斥著后退,與陳以容保持生疏的距離,他努力平復起伏不斷的胸口,沉聲道:“什么為了我們,都是你的借口罷了。岑州的那些年,終究是日以繼夜的征戰(zhàn)與殺戮讓你變了是嗎?” 陳以容心口處似有一陣又一陣的絞痛,手中長劍‘當啷’一聲墜落在地上。 變了嗎?他如何能不變!岑州的沙場也好,如今的朝堂也罷,頭頂都仿佛懸著一柄難以窺見的刃。稍有不慎便會讓他命懸一線,讓他萬劫不復。 兩側秋日里枯敗的枝編織出張滴水不漏的網,貼覆在皎月凝成的光上,朦朧般籠罩在他們二人身上。 風云跌宕,陳以容卻不知該如何坦蕩地揭開那壇風霜雨雪。 終了,他也只能唇間嗡合:“殿下,你且信我,我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到底是什么理由?”蕭嘉淮加以追問。 他其實能察覺到,或許人做此時并非出于本意,是受人指使。 只是蕭嘉淮無法揣測出,陳以容這柄開了刃后鋒利的劍,究竟握在誰的手中,是太子還是陛下? 陳以容許久緘默,林間唯有寂寥無聲。 蕭嘉淮等待良久仍沒有得知真相。只在這一刻他也似乎明白了,陳以容是皇家忠心耿耿的鷹犬,怎會道出那幕后之人? 太子也好,文景帝也罷,都是九五至尊的控局者,是陳以容身為紀國公府的希冀,要盡忠之人。 那他呢?他與陳以容多年的相伴、和如今的相愛到底算什么? 原來所謂的情愛,所謂的風花雪月,皆不過一場笑話!是他自以為他們兩心相知,會恩愛兩不疑的白頭偕老。 可實際上呢?他身處于棋局之外,連知曉真相的資格都沒有。 陳以容欲言又止,幾經猶豫仍是無法道出緣由。他不敢再看蕭嘉淮的雙眸,生怕觸及到人眼底流露出的傷痛與失望。 “殿下,原諒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是請你信我,我絕不是你所想的那樣、那種濫殺無辜之人。” 蕭嘉淮心寒至極,他轉身便要走了,不肯再回首看陳以容一眼。 他心緒煩躁,踽行間步履踉蹌晃顛,在險些跌落在地時,被人攙扶住手臂。 陳以容步步跟隨在人身后,又將他扶穩(wěn),小心謹慎道:“殿下,你、要小心足下。” 蕭嘉淮不愿理睬人,收回自己的手臂。他膛起伏,復嘆濁氣,在這鼎沸的寒風中白霧氤氳。 “你莫要再跟著我,我與你之間,已無話可說。” 聽蕭嘉淮這負氣之語,陳以容心中焦急。此時初冬已至,風卷云殘北風嘯。這林間最容易寒氣侵體,他家殿下似來時匆忙,穿得也甚少,這豈不是要得風寒? 他顧不得與人相爭,只急切道:“殿下莫要因這等小事和毫不相關的人惱我了,你身體要緊,我們尋個京郊客棧安頓一晚,明日找輛馬車,再回府吧?” 蕭嘉淮怔愣般轉首看著陳以容,他險些以為自己生出幻聽。他的阿容,怎會認為那活生生的人命無足輕重? 他多年來只秉心智清明,遠觀狼虎相爭。或遵端懿太后遺愿,為太子爭奪一方天地。 可所為之事,便是能讓陳以容少時所心系的黎民蒼生,能夠安穩(wěn)度日。這丞相再罪孽深重,可稚子無辜、親眷無辜,這些人的命,難道真的不重要嗎? 蕭嘉淮又聽人喋喋不休關心自己,只覺聒噪,他厲聲道:“你離本王遠些!用不著你在這里虛情假意的關心我!” 這聲呵斥太刺耳,陳以容霎時感覺痛楚宛如攀延藤蔓。他搭覆在人肩臂的掌心細微顫抖,那力道被刻意扼制,又充斥著絕望。 他低聲呢喃:“殿下,你不能不信我……” 蕭嘉淮覺得他言辭荒唐,他根根掰開陳以容的手指,忽而自嘲一笑。 “我們之間,終究是誰在不信任誰啊?” 蕭嘉淮最近有所發(fā)覺,自從陳以容回京之后,他們二人之間似乎就有一道難以打破的墻垣。他們分明能看到彼此,能彼此相愛相守,卻似同床異夢,被無形的阻隔于兩端。 “你最近都是這樣,很多事情都瞞著我去做,什么都不肯告訴我。清音坊私見鳳仙是如此,如今刺殺丞相全族也是如此。” 蕭嘉淮偏過頭去,不愿再看陳以容急到泛紅的眸,他生怕自己會心軟。 “陳以容,究竟是何時,我們之間開始你欺我瞞,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