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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后拿出一份卷軸,扔到他腳邊,“玉璽就在御書房,這是禪位于太子的詔書,請陛下允準。” 承德帝瞪著她呲目欲裂,怒吼道:“你休想!” 曹后不緊不慢,“識時務者為俊杰。陛下,洋人可沒有多少耐心啊。” 承德帝這一路被洋人脅迫至此,此刻竟沒先前那樣恐懼了。曹后雖是jian佞,可到底也是他熟悉之人,承德帝望著她,忽然低低笑了出來。 “你們曹家狼子野心,朕早就料到你們不會善罷甘休。朕早就藏好了密詔,待朕百年之后便傳位晉王,只要朕死,晉王馬上就是新君!” 曹后怔一下,忽而愉悅地笑出了聲。她笑得恣意,幾乎笑出眼淚,承德帝見狀心里暗自慌了起來:“你莫不是以為朕在說笑!” “臣妾豈敢。”曹后抬起袖子蘸了蘸眼角的淚,又道:“我是笑陛下這輩子終究是孤家寡人,連死后傳位,也所托非人。” 承德帝面露疑色,曹后繼續道:“不瞞陛下,陛下要傳位的晉王,此刻正帶著大隊人馬,在宮外守著。” 承德帝聽到晉王已帶了人馬趕到不由大喜,可再一聽他竟然是守在宮外不進來,不由心生疑慮。 曹后道:“晉王如今非但在宮外守著不進來,而且宣國公調兵勤王趕來,他也攔著不讓進。陛下,你說晉王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承德帝的心驟然涼了下去。 晉王守在宮外不進來救駕,反而還攔著別人不讓救,擺明了是想讓洋人和逆賊殺了皇帝,他再正大光明進來剿賊。 承德帝忽然就站立不住,此刻竟連腰也挺不直,蹣跚摸索著坐進一把椅子,瞬間蒼老了十多歲。 曹后冷笑道:“看來陛下這兩個兒子,誰都不與您一條心,無論是誰,都想著讓您早點西去。既如此,陛下便速速傳位于明兒,明兒即位后便尊您為太上皇,您一樣安享晚年。” 曹后說得婉轉動聽,她所描繪的未來在眼下血霧彌漫猶如阿鼻地獄般的宮廷內,幾乎如仙境一般美好,堪稱奢望。 然而承德帝為帝三十多年,見慣了爾虞我詐,怎么可能信這種鬼話。他知道,只要他將皇位禪讓于人,他便立刻成了一枚棄子,或許今日不死,但以后必定死得悄無聲息。 承德帝握緊了椅子扶手,瞪著曹后低吼道:“朕說了,朕已經立了密詔,只要朕死,密詔立即公布天下,便是你兒子強行即位,朕也要讓他這個皇位坐不踏實!” 曹后臉色微沉,正準備喚人來點手段逼他就范,不想忽然門外響起一片慘叫,下一瞬便是一伙人破窗而入,身形如燕,手起刀落瞬息之間便割了幾個洋人的喉。有洋人反應過來,拿火銃對準來人,然而很快又被身后的人捅了心窩。 來人身份不明,可個個都是一頂一的高手。承德帝觀望一陣后不由大喜過望,曹后卻臉色大變,眼見殿內的洋人被殺得片甲不留,瞅準機會便往門外逃去,緊接著采菊一聲尖叫,曹后又被一把劍緩緩逼了回來。 是晉王。 承德帝一見高庭衍便心里一松,正要喚他名字,可轉而又想到他遲遲不來救駕,一股惱意怨氣油然而生。 他最終坐在椅子里不發一言,高庭衍卻也只是冷淡地斜了斜視線,眼看著自己的父皇天子威儀蕩然無存,卻一絲關心也無。 曹后垂著視線望著自己脖子上的劍鋒,心有忌憚,卻仍譏誚道:“本宮還沒來得及替你弒父,晉王可是覺得來早了?你如此機關算盡,可笑你父皇還以為你是可托付之人,立了密詔要傳位于你。” 曹后意在嘲弄挑撥,不想高庭衍面上竟一絲波瀾也無,不屑道:“不可能有那樣的密詔。” 承德帝心里一緊,高庭衍又道:“就算有,那密詔上面的名字也不可能是我,倒是蔣妃的幼子還差不多。” 曹后驀地瞪大了眼,仿佛此刻才想到這個可能,意識到自己方才白白被他戲弄蒙騙,錯過大好時機,微微側頭望向承德帝,眼底一片陰戾。 老皇帝面色一白,沒想到高庭衍不顧他性命安危就地拆臺,不由惱羞成怒:“你休得胡言!你是朕最看重的嫡子,朕不立你,還能立誰!” “都這個時候了,父皇就不要做戲了罷。” 高庭衍的聲音又沉又冷,絲毫不近人情:“昔日庚午禍變,您與太后躲在京外,由我母后一人砥礪抗敵。母后當日艱難的情景,您可有過問過一次?” 這一句話便提到了承德帝最大的心病,怒喝道:“孽障!你是在質問誰!” 晉王絲毫不以為懼,眼底寒意愈濃:“兒臣質問的就是父皇。父皇是否敢答兒臣一句,這么多年您恨我厭我,是不是聽信讒言,以為母后當日慘遭洋人□□,失了一國之后的尊榮?!” 承德帝驀地一愣,從來沒有人敢將這件事以如此直白慘烈的方式剖開置于他面前。 承德帝只覺周身血液直沖頭頂,耳邊嗡嗡作響,嘴唇哆嗦著:“閉嘴……” “庚午那年宮難,兒臣就藏在母后殿內的箱子里,親眼見母后自刎殉國,一眾歹人被母后的剛烈所震懾,灰頭土臉退了出去。這么多年以來,父皇從未問兒臣那日發生了什么,倒是聽信小人訛傳,捕風捉影以為母后受了侮辱,甚至欲蓋彌彰要賜「貞烈」作為母后謚號,何其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