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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晝猛地抬頭:“承熹侯于府?什么時候的事?!” “這……” 韓老爺一時也說不出個確切時間,韓晝卻再也等不得,不顧阻攔踉蹌著下床,一旁的柳全也拉他不住,眼睜睜看著他往宣國公的房間里奔去。 京城已徹底涼了下來,韓晝穿堂而過,只覺刀子一般的寒風直往身上劃去,隱隱刺痛。 他身上挨了杖,行動不便,每走一步骨頭都像要折了一般,可他仍一口氣撐到宣國公的書房,對著緊閉的房門跪在冰冷的地上:“祖父!” 宣國公一輩子叱咤沙場朝堂,雖寵愛嫡孫,可也下得了狠心。 他命人將房門打開,卻不叫韓晝起身,昔日慈祥的老者此刻眼里盡是風刀霜劍般的嚴酷,沉沉望著韓晝,冷然道:“看來你父親已經告訴你跟于府的婚事了?!?/br> 韓晝跪直了身子,執拗道:“我不娶?!?/br> 宣國公一見他這種倔樣便起了火氣,順手抄起一卷書便往他身上擲去:“府里定下的事,還由不得你多嘴!” 韓晝不閃不避:“我的婚姻大事,為何我不能置喙?我衷情之人并非于家姑娘,你們如此強迫我,豈不是也害了于家?!” 宣國公冷聲斥道:“這么多年我是太慣著你了,慣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輕重!婚姻大事,從來不是兒女情長。韓于兩家結親,是兩年前兩府便形成默契的事,如今不過是被提上日程,哪容你說三道四!” 韓晝只覺一股涼意襲上心頭,骨頭縫里都叫囂著痛意,在冷風之中幾乎跪立不住,一口氣喘不上來咳得五臟六腑都要碎裂。宣國公見他如此模樣到底還是動了惻隱之心,長長嘆一口氣,走到他跟前耐下性子對他解釋。 “你年輕不懂,我便將其中的道理好好說與你聽。宣國公府自建府以來只忠陛下一人,可早做籌謀也是必須。現今晉王熾手可熱,卻始終離東宮之位一步之遙,將來能否登頂上位猶未可知。我們要跟晉王走得近,但不能走得太近,因此與晉王一系的承熹侯府結為姻親,便是最妥善的法子,你可明白?” 韓晝搖頭,“我不明白?!?/br> “你——” “靠人不如靠己,姻親看得也不止是場面,更是里頭的情分。”韓晝抬頭道:“倘若于家女與我成親,我勢必無法真心相待,只會冷落于她,好好的親事結成仇怨,與其這般,還不如一早免了這樁婚事!” 宣國公一聽這話,氣得一巴掌扇過去,“混賬東西!” 昔日恭順的嫡孫何時如此忤逆過他?宣國公到底是年輕從軍養出來的暴脾氣,被氣狠了便沒個輕重抓起一旁的瓷瓶往韓晝身上砸去,清脆聲響后便是一地四分五裂,韓晝登時頭破血流。 院子里的小廝奴婢都嚇瘋了,紛紛涌上來要扶地上的韓晝。而宣國公仍不解氣,竟從一旁抽出一把劍來作勢要斬了這一身反骨的不肖孫,被大驚失色的柳全死死抱住腿哭嚎著求饒。院內哭喊一片,亂作一團,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甲衣的軍官卻從一旁神色凝肅地跑了過來,他甚至無暇看這混亂的場面一眼,只上去湊到宣國公跟前低聲道: “將軍,不好了,洋人又破宮門了!” 第77章 重演 被逼到絕境的曹家, 終于與洋人勾結,公然反了。 曹家原不掌兵,可事發當夜曹凜卻借口扣了金吾衛的統帥, 趁著金吾衛原地待命,大批洋人攜著火器從京郊攻入京內, 一路燒殺搶掠, 在眾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破了皇宮東角樓邊的古稀門, 時隔多年,再次發動了宮變。 與庚午年間的那場動亂不同,此次洋人手里的武器更為可怖, 比尋常的火銃更輕便,射程也更遠,普通刀劍根本不是對手。宮內帶刀的侍衛轉眼便死傷大半,洋人封堵了各個宮門,直將承德帝趙太后等人困死宮中,等眾人意識到大事不妙時,早已為時已晚。 此時正是深夜,承德帝睡夢之間便被外頭的喊殺聲驚醒,福玉前腳跑來報信, 后腳洋人便殺入寢殿,殺了一眾宮人, 直逼龍榻而來。 承德帝大驚失色,高聲呼喝叫人護駕, 福玉豁出命擋在他面前, 那持刀的洋人卻像是示威一般,反手一刀就抹了福玉的脖子,鮮紅溫熱的血直直噴到了承德帝抖動的臉頰上, 天子之威不再,只余一個被嚇得肝膽俱裂的無助老人。 福玉死了。忠心耿耿伴他幾十年的老人,就這樣被一刀結束了生命。 福玉死在面前,承德帝這才大夢初醒,連護駕都喊不出來了。平日高高在上供人朝拜的帝王被兩個洋人拉下龍榻,被人拿刀槍逼著,一路將他趕至御書房,一路誰靠近就殺誰,明黃色的寢衣下擺浸滿了溫熱的血水。 冬夜冷寂,承德帝還光著腳,踩過那些熱乎乎的人血,可那點暖意卻遠遠暖不到心里,周身只剩麻木與恐懼。 忽然,有人從門口款款走來。承德帝瞇眼一看,赫然是衣冠整潔,依舊光彩照人的曹后。 曹后身邊還帶著她的大宮女采菊,洋人一見二人便讓出一條道來,承德帝便是再怎樣驚嚇過度,見了此情此景,也終于明白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賤人……”承德帝抬起顫巍巍的手指著曹后,“賤人!” 曹后絲毫不惱,只靜靜望著他,目光中甚至有一絲悲憫。 她形容端肅,仍有一國之后的端莊??伤麉s披頭散發滿身血污,氣急敗壞狼狽不堪,早失了一國之君的氣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