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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芙心想,可不就是難事么。 洋人的產業不受任何法律約束不斷膨脹擴張,洋人收入越來越高,交的稅卻不見得多多少,反而本土商賈平民日子變得不好過,更是收不上稅來,虧了國庫。然而國庫越是虧空,朝廷便更是倚重洋人交稅,對洋人的所作所為更是睜只眼閉只眼,以此往復,竟成了惡性循環,除非橫生一件誰也兜不住的事,才有丁點破局的可能。 可是這樣的時機,究竟什么時候才有呢。 秦山芙與韓晝想著晦暗不明的前路一時無話,而另一廂的一處隱蔽之所,高臺樓閣之內坐著七八個人。 正座上首坐著一個年輕男人,正是近些日子被承德帝敲打得灰頭土臉的東宮太子高明衍。而其副手坐著的則是一個中年洋人,此人正繃著唇角,垂著眼瞼聽一旁的翻譯絮絮叨叨,雖默不作聲,但不耐的神色卻是一覽無余。 “大人,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今年太后大壽,今上定了替太后重修萬壽宮,可修繕期間太后老人家也得有個舒服的地方住,因此還需額外再修建一座能住人的園子。太后大壽可是大事,百年就這么一次,只是如今庫銀緊缺,怕是……” 洋人嘀嘀咕咕了一句,高明衍聽不懂,忙扯翻譯的袖子問:“賈大人說什么?” 翻譯露出些為難的神色,“這……賈仕德大人說,去年太后不是也大壽了……” 高明衍嘖了一聲,“五十九的大壽,跟六十大壽能一樣么?你解釋給他聽。” 翻譯哎哎應下,轉頭就跟洋人好一通解釋,可洋人依舊無動于衷,不知道到底聽懂還是沒聽懂。 只是這屋子里的人都明白,給太后過壽修園子不過是個幌子,真正有急要救的實際上是太子他自己。 誰不知道最近曹家和太子被今上又是奪權又是打臉,還賠上了一個曹家的婦人的命,自庚午年以來,曹家從沒吃過這么大的虧。 今上敲打曹家的理由是干預司法,法外徇私,可曹家人也不是傻的,知道這是今上嫌他家勢大,想削權了。正在這個緊要關頭,可不就得多顯擺一下曹家有多重要才行?不是國庫虧空么?倘若曹家將這國庫填上了,那便是東山再起之時了。 賈士德作為洋人里頭話語權頗重的人,自然也是明白近期京城里的波詭云譎。太子眼下求他,無非是想讓他多讓出些利來多交些稅。可賺到兜里的錢,怎好就這樣容易再拿出來?于是當下就搖搖頭,讓翻譯帶話道:“每年我們洋商洋行都要向朝廷交一萬萬兩白銀,年年都是足額繳納,沒道理讓我們多交稅銀。如國庫虧空,不是還有農民、商賈之流?我們到此為客,哪有盤剝客人的道理。” 翻譯話音剛落,高明衍就差點繃不住黑了臉。 洋人每年向朝廷繳納一萬萬輛白銀是沒錯,但這個份例是十幾年前庚午年間定下的,彼時洋人收入有多少,如今又有多少?哪怕如今按著洋人的頭要他們交十萬萬兩也不過分。 可是高明衍不敢得罪這些財神爺,哪敢發這種牢sao。他還是耐著性子好言好語對翻譯道:“你與賈大人說,就說近兩年民生多艱,朝廷不好再給老百姓加碼,如若太過,激起民變便是兩敗俱傷的事,望賈大人體諒。” 洋人聽完后轉頭與自己的人交頭接耳起來,幾個人湊一起嘀嘀咕咕一陣,將堂堂東宮太子晾在一邊,讓高明衍好不尷尬。 可他仍在忍耐,既然這么多年都這么過來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又過一陣,那頭的洋人嘀咕完了,翻譯又被派來傳話道:“太子爺,洋大人們說下不為例,僅今年給您救個急,今年他們可以再出五百萬兩白銀。只是洋大人說,這五百萬兩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需得給他們一個開源的路子,才能湊出這些銀子來。” 高明衍一聽就不高興了,“五百萬兩?這是打發……”忙住了口,別過臉去不吭聲。 翻譯笑道:“太子爺,五百萬兩只是個保底的數兒,倘若這新賺錢的路子跑得通,便是上千萬的白銀也不在話下。” “什么賺錢的新路子?” 翻譯輕笑了下:“太子殿下可知淳記的茶莊?他家的瓜子金堪稱一絕,全國只他一家的巖茶可稱茶王,與之相比,其余都上不得臺面。” 高明衍愣一下,“淳記的巖茶?這個我知道。怎么……” “太子殿下想必也知道,巖茶的工藝極其繁瑣復雜,那秘方只有淳記才有,這么多年下來,沒一家仿得成。” “他們想要淳記的方子?” 翻譯低頭又笑了下,“只有方子哪能成呢。淳記在閩南的茶圃本就得天獨厚,這么多年的制茶的工人也是一代又一代的老師傅了,要做成淳記的茶,恐怕缺點什么都是不成的。” 這下高明衍聽明白了,洋人這是看上淳記,想將整個淳記吞了。 洋人來這久了,竟也喜歡上了喝茶,他們也曾收過幾家茶莊,聽說往海外遠銷利潤很是可觀,由此推想,淳記的巖茶怕也是被他們肖想許久了,這背后的利潤,高明衍只是簡單一想便知是塊肥rou。 然而高明衍卻犯了難:“不是我不想偏幫,倘若是別的鋪子也就罷了,而是這淳記的老板素來與晉王親近,我怕是動不得的。” 翻譯轉頭又跟賈仕德嘀咕了幾句,末了又轉過來,堆著笑臉道:“大人的意思是,這么點事,太子殿下自然辦得妥。” --